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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短篇集 八月雪》來打個賭吧
時間: Mon Apr 25 19:29:11 2005


  今天,沒有什麼太陽。

  風裡有一股水味,衝進我的腦門、在記憶裡浮起,隨後凝聚成灰白色的雲。
 

  *    *    *    *    *    *    *


  「周,你猜猜山的那一頭等一下會不會有雲飄過來?」繡問。

  「啊?不會吧。天氣很好啊。」

  那幾年前的秋初,繡綁著馬尾,抓著夏天最後的一支冰棒,與我走在郊區的
產業道路上。那天的蒼穹極高,整齊且輪廓完整的雲白的發亮。

  我抬起頭想看看她指著的那山邊,卻被秋陽閃的睜不開眼。
 
  「周,來個打賭吧。」她舔了一口冰棒,拉拉邊緣極大的帽子,陰影底下的
臉漾著亮亮的水氣,汗珠貼在鼻頭下,我看的出神。

  「什麼賭?」我收回自己的眼神,開始分散注意力去尋找可以丟棄冰棒籤的
地方。

  「等我吃完冰棒再告訴你。」

  「欸?」
 
  又來了,她總是跟我玩『等我……再告訴你』的遊戲。

  「周,你如果賭輸了,要答應我一件事喔。」

  不會吧?連要賭什麼事情都沒說,就開始要求賭本了?而且,她一樣不先說
明這賭本是什麼。

  沒有標的、沒有賭本的賭局,能成立嗎?
 
  我也不太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成立在哪裡。
 
  愛人嗎?我從不說愛她,她也從不避諱的說著又喜歡上誰了。

  朋友嗎?我卻不會拒絕她硬要在他宿舍打電動,然後累了就跟我一起窩在床
上抱著睡。

  兄妹嗎?但是當別人說『你們長的真像啊?是兄妹吧?』我的確是不喜歡聽
見,她更是反駁到底。

  我會像個愛人,在她洗澡時聽她的吩咐遞上自己的浴巾。我也會像個朋友,
在她又被一個男人傷害時陪著她買醉。我更是個哥哥,讓她賴著撒嬌,毫無怨言
的接送到她回家,或是帶她到她想去的地方。
 
  最讓人搖擺的,是她在微醺時喃喃的倒在我懷裡,咬著我的耳朵:

  「周,你真好,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喔。永遠喔。」
 
  我真好?

  我壓抑著自己對繡的蠢動無數次,還真是好了她,卻虐待自己呀。
 
  我努力嘗試過腦子塞著繡包住自己浴巾的模樣,想像著,她從浴室裡走出
來,掀開的浴巾裡會是什麼景象?

  可惜我從未見過,她總是抓捏好尺度,穿好衣服出浴、或是衣著整齊的靠著
我入睡。

  我喜歡她的鼾聲。輕輕的、帶著一點清甜的水氣。

  想到這,我就開始暈眩,抓著自己,宣洩而出

  然後再為自己接近亂倫的邪惡思想羞赧。直到下一次的冥想時分。
 
  這樣下去不行,我遲早會崩潰在兩條路上。

  一條路是侵犯她、徹底的傷害她,用力抓傷她豐美可愛的乳房,用自己的獸
性完全敗壞他的理智跟她的身體。並且謀殺了她對我的依賴跟信任,永不超生。

  一條路是讓自己精神散渙,幻想與她歡愉的場景越來越多。這已經快要到極
限了,當我在捷運站看見了廣告看板上酷似她的女星就勃起時,這件可怕又變態
的事實,只讓我感到無力而不是興奮。
 
  就這樣,氶綠才會有機會穿進我的心裡。
 

  氶綠跟繡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氶綠有著不太愛笑的臉,深刻分明、單眼皮的清秀白晰五官,這跟繡的小巧
輪廓、大眼睛,還有刻意曬成小麥色的皮膚,是天壤之別。

  繡的多話活潑,更是跟氶綠的沈默形成很強烈的對比。

  「周,氶綠長的真是好看啊,皮膚好像也比我好耶。」繡第一眼見到氶綠發
出驚嘆,難得的讓不太形於色的氶綠耳朵紅了點。
 
  這兩個人還有個最大的不同:氶綠是個男人,繡是女人。
 
  「你妹妹長的真可愛。」氶綠在便利商店裡抓起保險套,淡淡的說。臉上依
然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今天去你那裡嗎?」氶綠走出商店後,難得的牽動一下嘴角詢問我。
我搖搖頭。


  「我妹妹常會突然跑來找我。」
 
  跟氶綠的激情,我並沒有讓繡知道。

  我覺得自己病了,而且沒有藥可以救,除了繡可以是解藥外,沒有一個女人
可以。所以我在高中同學聚會裡,邂逅了同學的大學同學--氶綠。並且跌進氶綠
的氣味裡。

  也讓自己進入了氶綠的身體、及生命裡。

  沒有女人可以,因為每個女人都會讓我對自己妹妹的幻想發展的更加危險。
 

  「我知道你不會愛我。」在第一次與氶綠他上床後,他進浴室前丟下這句話
給我。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跟一個男人上床道德嗎?跟個男人相愛呢?答案一樣嗎?

  「沒關係,我也不會愛你的。」氶綠看出了我的猶惑,笑著這麼說。
 
  我一直沒辦法忘記氶綠那時籠罩在真相下的笑。
 
  那跟很久之後,我在氶綠獨居的小房間裡,看見被血水淹沒的浴缸,氶綠那
時臉上蒼白的笑法,是一樣的。

  「你要正視自己的愛情,周,不要跟我一樣。」氶綠在我轉身打電話叫救護
車前,這麼清楚、又虛弱地說著。

  然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了。泡在鮮紅的悲劇裡,解脫。
 
  氶綠的致命傷,是因為什麼?因為他對我的愛麼?
 
  直到繡墮胎的事情被我發現,我才得到證實。

  那是氶綠的孩子。
 
  「周......。」繡坐在我的房間裡,咬著下唇,抓著我的襯衫下擺,「這是他
的報應對吧?」

  繡在笑!

  我感到毛骨悚然。

  「他說他愛你,周。」繡笑得很氶綠好像。我想起了那泡在鮮紅浴缸裡的笑。

  「他說他愛你,所以他要毀了我......」
 
  我看著自己異父異母的妹妹,她慢慢脫下自己的衣服。這我日夜思念遐想的
身體,現在不包浴巾了。

  可是我卻只能流著眼淚發楞。

 「記得我跟你打過好多賭,但是都沒告訴你我想打什麼賭。」

  繡一件件的退去衣物,慢慢的說,我卻只想起那天的秋陽、冰棒、還有真的
從山頭飄過來的陰雨雲,帶來了令人做痛的大雨滴、雷聲作響。

  對了,還有那天她臉上汗珠凝聚的水光。

  現在的水光卻是因為她流淚了。
 
  「我每次都是要跟你打一樣的賭,周,你知道我想賭什麼嗎?」

  我只會搖頭,彷彿是被她那姣好的身軀炸斷了腦神經。

  「周,我賭你總有一天會愛上我......」,繡脫下自己的最後一件衣物,擺在
腳邊。

  「如果我贏了,你要答應我,一輩子都不可以離開我。」

  我愛她嗎?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如果我愛她,那麼我也該是愛著氶綠的。

  「你要實現賭注嗎?」繡張開雙手。「我知道,你早就愛我了。」她笑著哭,
胸部起伏大了起來。

  「當氶綠說要毀了我,是因為他愛你,而你卻是愛著……我其實很高興......」

  她伸手解去我身上的襯衫、腰帶、褲子。一邊不斷的流淚、說話。
 
  「氶綠毀了我,是因為愛你,那麼,周,只有你可以讓我完整。」
 

  *    *    *    *    *    *    *
 

  今天,沒有什麼太陽。

  風裡有一股水味,衝進我的腦門、在記憶裡浮起,隨後凝聚成灰白色的雲。

  我戴著邊緣極大的帽子,望向當初的那個山頭,有一朵陰雨雲,正要飄過來。
 
  「我們打個賭吧,周。」她看著小孩津津有味的吃著冰棒,「等一下會不會
下雨呢?」

  「欸?」我又看一看山頭。轉過身來。

  「我賭......會!妳要跟我賭什麼?」我笑著抓下帽子,戴在繡的頭上。
 
  「等孩子吃完冰棒再告訴你。」

  繡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幸福的雲朵。
 

  我看著繡,感覺到水氣漫上了我的眼睛,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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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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