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張望後,確定沒有認識的人跟著,廣信達進入了一家酒店。
「翁跋斯……翁跋斯!」他往空盪黑暗的店內喊著。
「你怎麼現在才來?等得我們急死了!」一個高大俊秀、皮膚白皙的男子等在還沒開業的店內,著急地拉著廣信達。
「被我的蜜老婆扣住了,走不開。」廣信達張望了一下,「他呢?」
「在裡面,等你很久了,來吧。」
裡面的密室裡,燈光昏暗,一個男人包著紗布,帽緣拉低,坐在沙發上。
「生了嗎?」男人一開口就是急迫的語調。
「生了,還是個男孩。」廣信達笑著報喜訊。
「我不是要問生男生女,我是要問她還好嗎?我聽說有的女人生產會很不順利……」男子緊張地追問。
「她很好,很好,真的……除了一看到孩子就會一直哭以外,都很好。」,廣信達臉上帶著難得出現的憐惜,「她抱著孩子就是哭,一看到孩子也是哭,我還真怕她剛生產完的身體會受不了……」
「是這樣嗎……她沒事就真是太好了,辛苦她了……」
「你還不打算回去嗎?」翁跋斯勸著男子。
「回去……?我這個樣子,能回去嗎?」他摸著自己身上跟臉上的紗布,苦笑著問。
年港生在爆炸時及時地跳開了,但是爆炸威力太強大,還是讓他的顏面跟肢體受到嚴重的灼傷,也瞬間昏迷過去,沉入水中後,馬上就被附近的作業漁船救了起來。
漁夫們緊張地將不醒人事的年港生送到港口附近的漁民醫院,好不容易救回了他一條命,卻是面目全非。
昏迷了好幾天才醒過來的年港生,已經認不出鏡子裡那半張臉都已經毀掉的自己是誰了,更別說要他帶著這樣的臉回到浦佑希的身邊。
連絡上了老友翁跋斯後,藏身在他的住所,他不能通知廣信達他還活著,因為他還不想讓廣信達洩漏了這件事情,他怕……他怕浦佑希會想找回他,然後看到他的臉……。
自己都不能接受的這張臉,浦佑希看到會如何呢?年港生不敢想,也不願意繼續想下去。
直到好幾個月過去了,他才敢連絡上廣信達。一看到老友的廣信達,冷峻的臉上也不免流下了眼淚,為什麼……好不容易活著,卻是這樣一副面容……
「佑希不會介意的,你不要想太多了啊。」翁跋斯當初也勸著老友,但是一點用都沒有。
「她不介意,但是我介意。」
「現在的整形手術這麼發達,你要恢復容貌不是問題,但是這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做復健,你……你忍心讓佑希等待嗎?」翁跋斯門路多,加上來到酒店消費的客戶,可以說是什麼人都有,自然也認識不少優秀的外科醫生。
「有好的醫生,就介紹給我吧……」年港生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為了早點恢復容貌回到浦佑希的身邊,他要早點接受手術。
直到浦佑希生下了孩子後,整形手術卻才做到一半,年港生很急,他想見到爸爸媽媽,也想念浦佑希,更想見到孩子。
「我不能逗留太久,不然小蜜會起疑心,我先走一步了。」
「信達……請你,還是守口如瓶,好嗎?」年港生哀求著廣信達。
「好……我會的。」他嘆了一口氣,離開了密室。
一出酒店,上了車,卻發現小蜜坐在後座上。
「啊?妳……怎麼……?」他沒想到小蜜竟然跟蹤他!
「你大白天的跑到翁跋斯的店裡作什麼?」小蜜冷著一張臉,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氣勢,「說!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再怎麼冷峻的男子、再怎麼義氣的兄弟,遇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是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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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緊張又期待的心情,接近了這家診所。
「就是這裡了。」小蜜緊緊地握著浦佑希的手,指著這家門面乾淨整齊的整形診所。
「進去吧。」浦佑希迫不亟待地想要見到年港生。
「佑希……妳確定嗎?」小蜜已經聽廣信達形容過年港生現在的模樣,不免擔心浦佑希會受不了。
「確定什麼?妳是在擔心什麼?怕我嚇暈了?」浦佑希搖搖頭,苦笑著,「小蜜,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妳認為我會在乎這些嗎?」
「我不是……唉……佑希,我也沒見過港生,但是信達說……」
「小蜜,港生是我的丈夫,就算他當初從海浬被撈起來的時候都已經爛得看不出模樣了,我還是要他!這樣妳懂了嗎?」
嘆了一口氣,小蜜點點頭,便領了浦佑希進入了診所。
越是接近病房,浦佑希的心情就越是興奮。
就要見到他了,過了這麼久才讓她見到心愛的男人。
年港生……你還真是狠心……寧可讓我這樣苦苦等待,也不願意見我嗎……?浦佑希拖著步伐,回想起這一年多來的種種,又濕了眼眶。
一進門,先是看到了廣信達與翁跋斯坐在椅子上,他們一臉錯愕地望著浦佑希,說不出話來。浦佑希作勢要他們保持安靜。
而年港生,站在窗戶前面,背對著門口。
望著那熟悉的高大背影,浦佑希努力地掩住了嘴巴,避免自己痛哭失聲。
彷彿是感應到什麼的年港生,回過頭來。
這對夫妻見面的那一瞬間,時間彷彿是靜止了。
臉上依然包著紗布的年港生露出了孩子般驚慌的神色,快速地用睡衣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在那樣的動作之間,浦佑希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疤痕。
臉上……想必也是這樣的疤痕吧?非常醜陋,卻是為了愛她、保護她所得到的疤痕。
「不!不!為什麼妳會在這裡?」年港生近乎哀嚎地櫃在地上,痛哭失聲。
「小蜜!為什麼要帶佑希來?妳這樣對港生太殘酷了!」廣信達此時也不得不罵著小蜜。
「我殘酷?殘酷的是你們這些男人吧?佑希是怎麼過日子的你們都沒看見嗎?你們明明看到了,卻不讓她知道大哥還活著?是誰殘酷?」
「我……我這張臉……」年港生一抬頭,就看到浦佑希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又是一陣大叫。「出去!出去!不要看我!滾出去!」
滾?他在叫我滾嗎?浦佑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叫我滾嗎?港生?你在叫你的妻子滾?叫你孩子的媽滾?」浦佑希走上前去,拉住了年港生的手,「你看著我!媽的……年港生!你看著我再叫我滾試看看!」
浦佑希大哭著,罵著年港生,一邊搖晃著他,像是要把這一年多來的辛酸都一次發洩出來。
「為什麼呢?港生……只要你活著,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什麼容貌,難道我在你的眼中這麼的膚淺,是一個只愛你外表的女人嗎?我是這樣的女人嗎?」
年港生也哭泣著,根本不敢正眼看著浦佑希,在他的心中,他的自信已經跟他的容貌一樣,不完整了。所以他來整形,也是為了找回自信。
「我倘若真的膚淺,一但發現自己懷孕了,就會拿到孩子,重新開始我的人生,我幹嘛要生下來?!我吃飽沒事幹嗎?我如果真的這麼膚淺,我當初就嫁給駱家龍那個死老頭!我幹嘛跟著你出生入死?」浦佑希邊罵,一邊軟弱無力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別……別哭,佑希……」年港生依然不敢抬起頭,只是小聲地心疼著。
浦佑希的身影、眼淚,還是牽動他的一切,但是可恨的是……他卻不敢抬起這傷痕累累的臉……。
來不及防備下,浦佑希緊緊地抱住了年港生,拼命地把自己塞入年港生的懷抱裡。
「不要離開我,港生,我求你……我失去你一次了,不要拒絕我把你找回來……我求你……」
真實地感受到那久違的體溫,年港生不禁也伸出了手擁抱了浦佑希。
「我……妳真的不介意這可怕的疤嗎?」他看著自己抱著妻子的手臂,想要再確定一次。
「如果你這麼介意,那麼我也有著跟你一樣的疤,這樣就好了吧?」說著,浦佑希站了起來抓起了小桌子上的水果刀,準備畫上自己的臉。
「佑希!」小蜜著急地大叫。
「不要這樣!」年港生緊張地爬起來,打掉她手上的刀子,卻也不小心讓自己畫上了一到傷口在手背上。
傷口不深,但是卻結實地戳進了年港生的心裡。
握著浦佑希按住自己傷口的手,年港生點了頭,接受了浦佑希的目光永遠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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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記堯!加油,就快到了喔!這裡,這裡。」
剛學著走路的小娃娃搖搖晃晃地學步,走沒幾步,還是跌了一個跤。
「嗚……爸爸……痛……」年記堯年紀雖然小,但是已經學會假哭來博取父母的注意了。
「好……乖……不哭喔,爸爸秀……」年港生抱起了兒子,心疼地呵護著。
「這樣下去,小堯永遠都不會走路唷!」浦佑希挺著一個四五個月的肚子,啃著餅乾笑著說。
「才多大而已,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小堯先學會講話了啊,這就表示他很聰明!」年港生很得意地對兒子又親又抱的,而小記堯則是好奇地摸著爸爸手臂上的疤。
經過了長時間的復健跟手術後,還有在浦佑希的細心照顧下,年港生的臉慢慢地恢復了原狀,手臂上的疤痕卻留著,年港生並不打算去除。
浦佑希心疼地問他為什麼,他只說,「我要記得我們的幸福多麼地得來不易。」
「幸……福……」聽著父親指著手臂上的疤痕這麼說著時,小記堯也跟著牙牙學語起來。
「你想以後小堯的新娘會不會跟我一樣?」晚上,招呼好了小堯睡著後,浦佑希像是想到了什麼,問。
「什麼一樣?一樣漂亮?一樣聰明?一樣……」年港生笑著鑽進了浦佑希的懷裡。
「我是說,也是綁來的?」
「這小子絕對不會像我這麼戲劇化吧?」年港生正了正神色,「開玩笑,還要被炸過一次才能娶到老婆,這太慘了。不行。」
「是啊,很少有人像你一樣不怕死的。」浦佑希吻上了年港生臉上稍紅的皮膚,還有手臂上的傷痕。
「不怕死,才會能有今天……不是嗎?老婆大人……」年港生擁緊了妻子,深深地吻著她。
幸福,就在手上,一觸可及,只是需要一點代價。而年港生跟浦佑希,永遠都不會後悔走過這麼一大段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