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七書 之所以背叛
時間: Sun Apr 10 23:42:38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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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書 之所以背叛

以前,有些事情從來不必多問,
因為答案似乎都會完整的送到我眼前。
但是現在我才發現,有許多答案背後都隱藏一些過程,
我不會想知道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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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保險絲被燒斷,眼前閃過一道毀滅性的光。》》


手機響起的時候,我看著閃爍的字幕燈光,心裡忐忑著。

我在猶豫要不要接,剛剛她已經到打到家裡來了,但是我跟家人交代過,說我睡
了,不接電話。而她嘗試用手機找到我。

「喂。」我還是接起電話了,看著自己沒開燈的房間,流進了窗外的水銀燈光。

「是我。」老婆的聲音也跟這夜晚一樣,有點涼,像是風吹過,非常的微弱。

「我知道。」

接下來簡直是不知道我該可以說什麼了,我保持沈默著,有很多問題,但是我不
知道從何問起。甚至我非常想一頭撞在牆上好把自己撞昏,就什麼都可以不知道
了。

我很想聽她的解釋,可是我怕我無力承擔。


「你剛剛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她終於打破沈默。
「嗯......因為我想妳真的也累了,不想打擾妳。該讓妳好好休息。」

我知道這一聽就是藉口,這已經不像以前我想回台北時說的藉口,那麼冠冕堂
皇、無懈可擊。

她沒有理會我的藉口,聲音還是很平淡。這樣反而令我毛骨悚然。

「你看到我筆記本裡的照片了嗎?」

那張黑黑的,旁邊打著一堆英文字的照片,與其說是照片,倒不如說是列印表單
的東西。但是,它卻真的是照片。

而且我看的懂那是什麼東西。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努力的在我腦子進行從一奔出她的家門口就持續到現在的動
作。我在說服我自己。說服。

我想說服自己那個日期,對我來說是合乎邏輯的。我想說服我自己,她的虛弱真
的只是因為太累。


「雲鶴,你看到了對不對?」

她必定知道我看見了,因為我沒有把筆記本擺回去在書架上,這已經夠明顯了。

「對,我看見了。」我嘗試說出這幾個字。

「那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問題?我問題很多!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語氣絲毫不關己事的女人,而且她還是我
最親密的人,我要怎麼問?

要我問什麼?她是希望我可以問什麼?還是就要我馬上哭給她聽?

問她那張照片是不是開玩笑的?是別人的嗎?不是妳的吧?還是要我問那日子
有沒有算錯?

還是我乾脆就問,那個男人是誰?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打斷了我的一些線路。

「為什麼......妳知道我會想問什麼的,那麼何不選擇妳自己來告訴我?」我摒住
濁重的呼吸,「為什麼要我自己來問?」

她又噤聲了幾秒鐘,似乎是在思考著。

「那麼,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如果照你這樣說,我應該也不必問你太多我想
知道【為什麼】的事情。因為你應該都會自己先告訴我。」她慢慢的,步調絲毫
不紊亂的說完。

我呆了呆,我有什麼要告訴她的?應該要告訴她的?

突然的我像是保險絲被燒斷,閃過一道毀滅性的光。

逸淳學姐的事情?

「如果你告訴我關於那個姓白的女人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為什麼】。」

她平靜如常的語氣,像是談著別人的事情。她的態度沒有強烈的變化,卻更令我
感到驚恐。

為什麼她會知道?為什麼?


我仔細的回想,這當中有什麼怪異的地方讓她察覺到端倪,但是L不會出賣我,
莊涵如也不會,重點是他們都沒有見到老婆過。更別說逸淳學姐。

不對!逸淳學姐見過老婆,而且是兩次,一次是老婆第一次來找我的那天中午,
一天是學姐自己告訴我的,她看到老婆出來買午餐。

不會吧?而且學姐那時候根本就還態度未明。而且再笨的女人也不會白癡到去招
惹麻煩上身。


「你在想我為什麼會提起這個姓白的女人嗎?」
「她只是我的學姐。」我仍然試圖解釋。
「雲鶴,你跟我在一起這麼久,不會不知道我第六感很準確。」她很快的反駁我
的話。

「你房間門上的照片拿下來了,我第一次還有看到,第二次就沒看見了。」

她的照片......她的觀察力跟逸淳學姐一樣強。

「你還記得你買滿天星回來的那天嗎?」她的聲音開始變的更小了,「你沒有買
過花給我,那天我雖然很高興,但是我一想到你這半年多來的異常,這樣的行為
讓我更加的懷疑。」

「那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不是做惡夢吧......我猜。」

她的聲音開始哽咽。

「你在叫著逸淳學姐這幾個字。」


我......沒想到自己還是真的說出夢話了,而且老婆隨後就找機會在通訊錄裡找著
我喊著的那個名字是誰。

她完全不動聲色!也難怪,她開始要求可以隨時找到我。我完全無話可說,卻又
想辯解什麼,無謂的辯解。

「我跟她沒什麼......真的,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抱了她、吻了她......說我喜歡她......這他媽的已經不是什麼都
沒做了。我很清楚自己在說謊。


「算了,你不要再解釋了,這半年多來你的異常,總之我已經有答案了。」她突
然輕聲笑了,「你看,到頭來,還是要我自己來告訴你真相,你還是沒有告訴我
你【應該】要告訴我的事情。」

「老婆......」我已經被滿滿的愧疚塞住喉嚨跟腦袋。

我知道,在這當頭,不管我是不是已經肉體出軌了,都已經難以挽回。她不會再
相信我的。

相隔數十公里的時空,我跟另一個令我心動的女人近水樓台,說我沒上了她,她
也不會相信了。


「不要叫我老婆......」她低聲的說。「我也沒資格當你老婆了。」

她這句話重重的給我一擊。沒資格?

突然的我想起那張黑黑的照片。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今天早上我去過醫院......」她字字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裡。讓我去騙我自己這
些都是假的也沒機會。

「妳今天不是有上班?」我記得我是中午去接她早退的。
「請了早上的假,做了處理......然後我回到公司等你。」

我不敢問「那是我的嗎?」這樣拔辣的話,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不可以這
樣問。雖然我已經可以猜出,那絕對不是我的.....


「你有看到時間吧......42天......在你回來的前兩天去驗的,42天......」她的聲音越
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的心撕成兩半。距離她來台北那一天到我回台中,中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是的,那黑色照片當中,她子宮裡的那個小白點,不是我的孩子。


◇     ◇     ◇     ◇     ◇     ◇   


《《我又想哭又想笑,哭命運的大開玩笑,笑我自己的不知好歹。》》


我在自己心裡畫的藍圖是,有個光線充足的房間,舒適的環境,屋子裡都是奶香
味,而我站在嬰兒房,看著老婆為我們的孩子換尿布。

但是這個藍圖,一步步的在被撕毀。而且一開始動手的是我。

全部整張撕毀的,我怎樣也沒想到會是自己的老婆。


而現在我身陷在自己黑暗的房間,企圖防止自己放聲大哭。

「雲鶴......我很想對你說抱歉,可是,這已經不夠了。」

老婆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像是在掏挖我的心臟。

我無法生氣,因為我太明白是我逼的她這樣。因為我的冷淡、漠不關心,讓別人
有機可乘。我自己不就被侵入了?

不......我不是被侵入,而是自發性的靠近危險,對親密及浪漫貪婪著,我是這樣
的自私啊。

卻沒想到賠上了太多東西。


「不要說抱歉....是我引起的。」我清清喉嚨,扯著我的褲子,想辦法的讓她好過。
只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不......沒有什麼是誰引起的,只能說,我沒有對你表述我也想要的東西,也以
為你不需要,而很巧的,我們都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我們晚了七年多才發現。」

這代價太大了,我無法接受!我怎麼能接受!

我聽著她故做堅強的聲音,真想拿把刀割破自己的喉嚨,真希望我根本就沒有考
上大學,不要有什麼拿高學歷的愚蠢想法。那麼我可以留下我的藍圖,老婆也不
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竟然是這麼自私的人。


「老婆,妳聽我說,」我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我馬上休學,我不念了,我們
馬上結婚!」

「雲鶴,你聽不懂嗎?已經太晚了。」她的聲音開始高了點。

「我們已經回不到那時候了,我的身體已經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它已經為另
外一個男人所佔有、破壞了,我已經失去我應該跟你有的第一個孩子。」她開始
哭了,第一次,我聽見她幾乎要喪失理智的哭聲。

「這是我造成的,老婆,我該負起責任!以後我們可以再生屬於我們兩個的孩
子,忘了這件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哭叫著。事後回想起來,如果身邊有一把
槍,我一定馬上往我的混蛋腦袋開去,毫不考慮的。

「你對我不能只有責任!因為責任而結合的婚姻是不可能完整的!更何況我們
之間已經殘缺了。」她努力的穩住音調。

「不提孩子、不談你的白學姐,我承認我已經確定無法跟你生活了......你懂嗎......
我已經做不到了......」


原來她一直的想上台北找我,也是要確定感覺,結果我不給她機會,讓她陷入了
跟我一樣的無助裡。

我又想哭又想笑,哭命運的大開玩笑,笑我自己的不知好歹。在同時間我們兩個
都面臨了一樣的困境,我卻很齷齪的選擇逃避。相對的推開了想求助的她。


「是因為孩子的爸爸嗎......」我簡直是要虛脫了。

她吸了吸鼻子,完全走樣的聲音跟語氣,都告訴我,那個男人完全的掌握住她的
心。

「他希望我留下孩子,但是我不願意,因為我有吃藥,沒想到沒有用,所以不能
留,孩子會不健康......」

她頓了頓。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藥物,我會生下來。」


明顯不過了,她確定是不要我了,不管她要不要那男人,有沒有孩子,她都不會
要我了。她的語氣裡完全沒有對那個男人的埋怨。

我是徹底的輸家,輸掉了我原本可以把握的感情,因為我先輸掉了那個對自己從
一而終的自信,所以我就失去了原本應該可以是我的孩子,跟絕對死心塌地的好
老婆。

沒有資格憤怒跟怨懟。我沒有資格。


◇     ◇     ◇     ◇     ◇     ◇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這個要把我整個人撕成碎片的夏天。

渾渾噩噩的逃回台北,逃避家人質問我不正常行為的關愛,逃避台中的所有景
物,逃避這一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除了逃避,還是只能逃避。

手機應該是累積很多通留言,因為家裡的電話我一概不接,知道號碼的人都會打
我的手機。這當中該會有莊涵如那小兩口,或是逸淳學姐。

我無心去思考到我跟逸淳學姐的將來性,我還沒有到那種手舞足蹈終於可以光明
正大跟學姐在一起的無恥地步。

但是我已經夠無恥了。


沒了魂似的在火車上發著呆,在台北市區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閒晃,活像是失業
很久的流浪漢,我突然不知道我該回到哪裡去。回到陽明山只會讓我無法呼吸,
我是在這風光明媚的地方種下禍根的啊。

沒得選擇下我還是回到山上,拔掉電話線,躲了好幾天,直到我想起來哪一天該
去打工的地方上班了。


我想公司裡的同事大概都當我是怪物吧,我不太說話,也不太笑,做完事情就閃
了,活像是個遊魂不曾存在過。

我倒真希望我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台北過。甚至這個世界。

除了工作的時間以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麼,大家都不在,我找不到人陪我喝
悶酒,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狽。

暑假過了一大半,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酒在我的手上,煙,越抽越兇。

但是躲在房間是沒有用的,因為有人就是直接跑到我的房間用力敲我的門。


「我知道你在,給我開門!」沒想到逸淳學姐神通廣大到大老遠從老家飆回山
上,就是一定要找到我。

「妳怎麼不回去過暑假?」我沒有開門,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這樣子。

「你先開門!」她氣急敗壞的。「你完全的失去聯絡,你家人說你回台北了,我
只好直接殺過來啦!你開門。」

我堅持不開門,她的存在跟出現會讓我結實的被那些內疚徹底擊潰。

「你不開門我就坐在這裡。」然後我聽到她點煙的打火機聲音。幸好暑假沒什麼
人,樓友沒幾個在的,不然鐵定事情鬧大。

我讓她坐在外面幾分鐘,還是投降了。


她一看到我,呆了好一晌,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她不可置信的盯著我的眼睛,打量著我全身
上下。

我就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頭髮凌亂,鬍子兩天沒刮了,我這樣邋遢的要命
還是照樣每天上班,大概是沒幾個人敢跟我說話吧,所以自然公司裡也沒有人敢
提醒我有多糟糕、多可怕。

我搖搖頭,拿起手上的啤酒繼續喝,逸淳學姐一把搶下。

「給我。」我連聲音都沒什麼表情。
「你不能喝了,再喝就酒精中毒了。」她一把就丟進垃圾桶。

我承認我真的有點醉,事實上不喝醉我無法入睡,今天也不例外。我馬上撿起垃
圾桶裡的易開罐啤酒,繼續倒到嘴裡。

然後生平第一次,我被一個女人甩耳光。


逸淳學姐的力道真大,打的我暈頭轉向。

她怒聲大吼:「這樣你都喝?喝啊!再喝啊!」她抓起啤酒往我臉上倒:「喝死你
好了!沒用的東西!喝死你!」

因為冰涼的啤酒在臉上,我稍微的清醒一點。我沒看過她如此的火大過。而現在
的我如果連L都看到,就不是打耳光這麼簡單了。

臉頰上火辣的感覺跟冰啤酒撞在一起,刺激到我的感官。我開始放聲大哭。

自從跟老婆講了那一晚的電話後,我再也沒有掉過眼淚。

「我是很想喝死算了,我真的很想!」學姐被我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愣住,完全
來不及反應。

「我活著幹什麼呢......我是個混蛋、叛徒....劊子手!」

我開始用力刮自己的耳光。一下又一下的,痛死我最好。

「別打了。」學姐一把抓住我的雙手,睜大著驚異的眼睛看著我,也顧不得我滿
臉的啤酒濕黏黏,摟住我在她的懷裡。

「不要打了......你不想說沒關係,想喝酒我陪你喝!」

她放開我打開另一罐啤酒,用力的灌著自己。


我在迷迷糊糊中,看見了學姐邊哭邊喝。


◇     ◇     ◇     ◇     ◇     ◇   


《《如我一般無恥的人,最好是安守本分,聽天由命。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我還是
高估自己,且天真過頭。》》


假期過了一大半,我就瘦了四五公斤,當莊涵如跟L提早回到台北看到我的那個
時候,簡直都要認不出我了。

有一段時間找不到我、失去我的音訊,他們遠在高雄也是心裡有數,我不是死了
呢,就是出了非常大條的事情。還好我的家人沒說我掛點了,他們就拎了行李提
早回來。

他們不回來還好,一回來我又要再說一次,也又要活生生的再被剝一次皮。啊,
那些讓我自覺無恥的事情。

因為我的無恥,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我的學伴跟兄弟,很直接的想到下一個問題:

「那你要跟學姐公開在一起嗎?」

他們沒再問第二次,因為他們第一次看到我那厭惡的表情。我厭惡這樣的情況,
好像我該高興我終於可以跟她在一起?就連老婆......該說以前的女朋友了,都這
麼的認為著嗎?

而我跟逸淳學姐,也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互相表白了,就是在一起了嗎?

是的,我承認有她在的時候我是相當的愉快,她似乎也喜歡跟我相處,但這並不
表示我們已經「在一起」。

相反的,我正在避免真的要跟她「在一起」。



學姐跑上山找我的那天,我只記得我臉頰上發燙的紅腫,還有學姐哭著陪我喝酒
的臉。我是真的完全不記得我還跟她說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起床已經是下午
了,桌上有著已經涼掉的早餐,跟一張紙條。

看完那張紙條,我開始很擔心,但是又鬆了一口氣。那表示她可以理解我是喜愛
她的,卻不能跟她在一起的原因。

重點是:在我印象當中裡,她也沒要求過要跟我「在一起」。

而事實上,在那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都沒有她說過這句話的印象。



接下來的暑假,我們三個人玩遍台北大大小小的地方,小吃、夜市、北海岸......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在我們打工的時間之外。

如果沒有他們倆個,我的暑假真的會生不如死。

也還好有逸淳學姐。

她在這個即將升上大四的暑假,必須要去私人企業實習,以換得實習學分,那天
她來猛敲我的門,陪我喝個大醉,結果她把第二天被扣薪水的後果怪到我頭上。

「媽的!都是你!害我擔心死啦,結果照顧你到天亮,害我在自己宿舍睡到死,
連家都沒回去。」她在每個禮拜最少都會給我三次的電話裡抱怨。

「一天八百塊啦!你賠我喔?!」
「哇哩。誰叫妳自己要上山的,我又沒叫妳來。」我故意酸溜溜的講,其實,她
那天來看我,讓我真的很窩心。

在心底破一個大洞的時候,起碼那天晚上吹過大洞的風不會那麼冷。

「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還吐的我一身都是,你這死沒良心的傢伙。」

啊啊?我吐在她身上?

難怪怎麼我衣服被換過,大概我自己也沾到了吧?抹布是濕的,陽台也有洗過的
衣服。

重點是!我的形象啦.......我穩重整潔的形象.....

「你別笑死人了,哼哼....」學姐用一種很令人不舒服的聲音笑著,「你在學姐我
面前早就沒形象這東西了。」

我彷彿可以想像她正斜著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拿電話、然後站著三七步的模樣。

突然的,好想現在就見到她。這個嘴巴正在對我使壞的女人。

這樣的情況每一次講電話都會發生,但是我想起她留給我的紙條,跟自己的愧疚
感,想起了以前的女朋友,就什麼要求也說不出口。

可以這樣講著電話對無恥的我來說已經太奢侈了。


◇     ◇     ◇     ◇     ◇     ◇   


她紙條上寫著:

「不想去猜測你不願說出口的困境為何
但我會如你所願 回到最單純的關係
因為這似乎也是唯一可行的」

潦草的字跡。

看來我那天晚上對台中的事情守口如瓶,而且直接醉醺醺的告訴她,我們只能到
此為止。

沒想到我天真過頭了。


◇     ◇     ◇     ◇     ◇     ◇   


《《我的心,有個位子空下來了。回頭看著離我最近的空位,我卻已經不確定是否
有能力霸佔住它了。》》


這輩子最無恥的暑假結束在下著大雨的天候裡。開學的前一天我打著傘,走到學
校裡的郵局去領了郵包。

那是一大包我忘了帶回台北的夏日衣物。

包括放在以前女朋友住處的一些衣物。她還是去見了我的老爸老媽了吧。我可以
想像她受到的責難。

也許她自認為該要承擔這些後果,但是我在電話裡阻止她,「等我下次回去再說。」
但是她拒絕。

如果不是要打工,我根本不會想等到假日再趕回去,就因為晚了幾天,也就給了
她全然斷絕的機會。

家人這麼的喜歡她,勢必是無法接受。

打個電話告知家裡我收到包裹了,母親說她無法相信她竟然就這樣放棄七年多的
感情。跟我的、跟他們的感情。

我只是告訴母親,是妳的兒子浪費她七年多的青春,無法讓她信任了。其他就不
再多提。


我自己先不信任我自己的,自以為是的認為有些人、事、物都會在原地為我打轉、
等待。卻沒有意識到,一直的變化著,是這個世界裡永遠不會變的常態。

我變化著,她也變化著,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跟著世界起舞,卻都妄想所有的事情
都會為自己停下腳步,等待。

等到回過頭時才會愕然發現,不可挽回的結果早就離我飛遠,再也追不到了。

信任、責任、愛情、光陰......都已經回不來了。連帶的帶走了所有的將來性。

所有的什麼什麼,都被背叛的那一瞬間,吸進了沒有邊際的黑洞裡。永遠的消失
不見。

那七年對我跟她來說,已經消失不見了。



升上大二後,我想應該會比較少看見逸淳學姐,她大四了,課業應該是鬆的多,
加上她又不考研究所,在學校出沒的機會應該是很低。

第一堂的統計學,在一個太陽毒辣的星期二早上開始,果然就是那個「老處女」
教授,才第一課就給大家下馬威。列出一堆原文的書目,看來不整死小毛頭她誓
不甘休。

我選擇坐在靠窗的座位,今年的教室跟去年一樣,我想起去年坐在這裡的那個高
傲女子,在太陽底下的輪廓。

我決定今年都要坐在這個位子。


「你不嫌熱喔?」L跟莊涵如在第一節下課過來我的座位,不可置信的問著。他
們坐在靠牆的一邊,當然小兩口是坐在一起的。

「熱倒還好,視野好嘛。」

「還視野哩。你不上課看風景喔?你要不要畢業啊,這老師很難纏喔。」L吐吐
舌頭,四處張望怕被老處女聽見。

以前也有個人都不上課只看風景的。

我本來想說出口,但是我只是笑一笑,沒有多做回答。

我的話比以前少的很多,今天三堂課裡大多的時間,我就是上課努力做筆記、偶
爾看能不能望見窗外遠處的海岸線。

海岸線,還是在「帕奇諾」看的最清楚。


中午的吃飯時間實在不適合在校園逛,人越來越多了,狹小的校地讓人在夏天裡
倍覺不耐。我躲到圖書館裡,借出了幾本書出來看。都是三毛的。

到「帕奇諾」的路上,剛好人群稍微的散去,但是店裡面還是沒有位子可以坐,
才快下午一點,店裡的人群沒那麼快就散去。

「藍雲鶴。」我剛跟學姐老闆娘打完招呼,她還來不及告知我,我就聽見逸淳學
姐叫我的聲音。

因為她的關係,我有一個位子可以坐。還是靠窗的。


而我跟她心裡是否有多餘的安穩位子,能讓對方坐下來?


◇     ◇     ◇     ◇     ◇     ◇   


果然還是在「帕奇諾」這裡,北海岸線看的最清楚。太陽甚至已經大到遠處的灰
色海岸線看起來浮浮的。

外面的天氣越是燠熱,更顯的室內的冰咖啡可口。

逸淳學姐曬的有點黑黑的手臂,裹在粉黃果凍般的背心裡,太陽眼鏡掛在頭上,
還是習慣的穿著靴型褲,一副輕鬆自然的打扮。

很夏天。跟我的藍色短袖襯衫一樣,給人夏天的感覺。

她翻翻我借的什麼書,眉頭皺起來,就低頭繼續寫她的實習報告,據她的說法是,
這星期不交出來就會死當的「金牌級報告」。

看來她真的不願碰到三毛的書,光是看到封面臉色就有點沈,但是也只是一下
子。因為後來我就收起來,沒有放在桌上。


原先的計畫是,難得下午沒有課,我要在這裡看看三毛的晦暗功力有多深厚。不
過既然遇到了......沒想到會遇到的人......可以說是驚喜吧,就打消了我對三毛的興
趣。

我寧願翻一翻學姐剛剛努力寫出的幾頁報告。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我趁她抬起頭來喝咖啡的空檔,輕聲的叫她。
「怎麼?」她擦擦嘴邊的咖啡,專心的注視我。
「呃......那天我喝醉的時候,妳怎麼幫我換衣服的?」

真的,我很想知道,除了自己的老媽跟老婆,還沒有女人幫我換衣穿衣的。我問
出這句話的時候,真是窘斃了。

「就這樣換啊。」她一副好像我很奇怪的樣子看我一眼,就低頭繼續寫報告。
「......不是啊......我是問,妳......」啊啊啊,我要怎麼問啊?難道要我問她【妳有
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嗎?

她突然的抬起頭來,看了我大概有一兩秒。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你什麼東西嗎?」


突然的,我發現我的立場很像一個在哭哭鬧鬧的女人要上了她的男人負責似的。
真是尷尬的要命。

逸淳學姐突然笑得很邪惡,像我剛認識她的那陣子常常看到的那種笑臉。

「黑..黑..的..唷..」

她慢慢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像是被雷打到。馬上脖子就紅起來直到耳朵去,然後臉就發燙。這中間血液奔
跑的時間不超過兩秒。

「沒想到你的上半身皮膚跟手臂一樣曬得,黑黑的唷。」 她說完,裝可愛的瞇
起眼睛笑了一下,馬上又跟沒事一樣低頭奮筆疾書。


被耍了,當下害的我想大吼一聲把她抓出去扁她幾拳。

「妳....妳......媽的好樣......」


可是她完全的不鳥我,只是一直說,快幫我看看報告有哪邊寫的不好的,快點告
訴我,不然我畢不了業你就該死了。

怪勒!她報告寫的太爛不能畢業關我什麼事情啊?

只是我還是很認命的當起豬頭,乖乖讀她的報告。

看完之後只有一個感覺,這女人簡直是怪物,中間這樣玩玩鬧鬧,報告內容還不
會跳針,她有幾個腦子啊?


她是我學姐,我是她的學弟,雖然我老她好幾歲,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無法
給這恍惚未明的感覺一個名義實現,並非這學籍上的隔閡,或是年紀上的差距。
而是在心理上的成熟度我明顯的不如人。

我畏縮、膽小了,我只能藉由醉酒抒發或是逃避事情。

像老婆(老是改不過來這樣稱呼她)那樣那樣勇敢的對我坦白,像學姐這樣清醒
說回復單純並且也表現單純,是我從沒有做到過的事情。

那麼我是努力過什麼了嗎?


原來,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嘗試去努力過什麼。

不管是為了以前的女朋友、學姐、或是我自己。


◇     ◇     ◇     ◇     ◇     ◇   


《《一個人的魅力可以因為她變態。我就迷戀這樣的變態美。迷戀到心甘情願的當
個呆瓜,立志成為世界上最棒的奴隸。》》

衝回房間的時候,我滿身大汗。下午三點的太陽實在是太大了。

我的手心也冒了汗,卻不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因為我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像要擠
出我的胸腔。

坐在房間地板上,大概發了五分鐘的呆,我翻出包包裡幾本三毛的書,傻笑大概
是我現在唯一的表情吧。

我把書丟到角落,明天就拿去還。

現在的我沒心情看三毛的書。那種我猜想應該是很晦暗的文筆不適合現在的我。

對,先去洗澡。我晚上有個重要的約會。

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我捏捏自己的手臂。


◇     ◇     ◇     ◇     ◇     ◇  


逸淳學姐的深紫色髮線飄出去窗戶外面,實在是太長了,窗戶稍微的開個小縫都
會因為流通的空氣奔跑,帶出去幾絲長髮。

天氣真的很好,咖啡好喝,音樂不錯,我對面的女人也很漂亮,雖然她今天還是
對我很跋扈。

「你到底有沒有在看啊?這邊有錯字你沒看見喔?」她指指密密麻麻書面報告裡
的一個小點點,一副嘲笑的表情。

我仔細一看,還真的有錯字,可是寫的人是她耶,她該要慚愧吧?怎麼自己先寫
錯字的人反而要罵校稿的咧?

「妳自己先寫錯字都不會先檢討喔?怪我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對她的回答真的無力招架。

「我故意寫錯的啊,看你是不是專心在幫我校稿。」她托一托頭髮上的太陽眼鏡,
下巴抬的高高的。

「你看,你果然沒有專心幫我看稿子,你居心不良喔,我畢不了業是對你藍先生
有什麼好處啦?」

我除了罵她心理變態以外,實在是無話可說,因為我是真的不專心看稿。

怪她頭髮太長飄在外面,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都是藉口。

「對咩,我就是變態,怎樣.....」她又點了一杯冰拿鐵,然後開始收拾起報告放
進包包。

「毛病喔妳,真的有毛病。」哇靠,我真的是除了罵她變態、有病,完全無法反
駁!

「我的魅力就是因為我變態咩。」

這倒是真的。

以前就知道跟這女人混在一起就一定要心臟很強才行,從她剛剛說的話更是由此
可見一斑。


她伸了伸懶腰:「天氣真是不錯,應該去兜風。」

「喂,司機,本小姐想用車。」
「妳說想用就用喔?」我沒好氣回答。「我的車不能借給妳這變態,它回來後會
不認得我。」
「你當司機當假的喔?」她用指尖戳戳我的手背,我感到有點心悸。
「當然不是我要自己騎啊,你看過哪個當司機的讓他的老大自己開車?」

啊?老大?她敢說她是我老大?

剛剛跋扈對我的嘴臉,對我說出這一番話,我還來不及反應,她轉個頭就對送咖
啡的學姐老闆娘笑得之甜的!真是反應之快,面具之多。


我完全的對她的即興表演感到嘖嘖稱奇。

正想反駁啥米老大的,她就站起身來背起包包。

「我等下三點還有課哩,我要先閃啦。咖啡點給你的,你慢慢看你的悲情三毛吧。」

我完全沒有時間說話耶!!

然後她穿著粉黃色果凍背心離開前就丟下最後一句話:

「晚上八點我要在我房間樓下看到司機喔。掰啦。」

約會。這是約會嗎?


我腦子已經開始空白,連咖啡都沒喝,認命的付了所有的帳單(這女人一定是故
意讓我當冤大頭),飛奔回到住處。

我像個呆子下定決心,今晚我要當個最棒的司機。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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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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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BBS telnet://bbs.wretch.cc 開個人板 超快 不用連署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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