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六書 終極的喜歡
時間: Sun Apr 10 23:42:10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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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書 終極的喜歡

我心裡的悸動,跟房間裡的滿天星一樣,
無法輕易枯萎。
仍然栩栩舞動。
終極的喜歡,終極的喜歡....

※※※※※※※※※※※※※※※※※※※※※※※※※




我咬著她的耳朵,舔舐著她溫軟的耳垂,一手撫摸著她的背,那線條溫順、觸感
柔細的背。一手揉捏她的豐潤滑膩的胸部。

用膝蓋頂開她的腿,不必用手我也可以熟練的滑進她的熾熱。我的賀爾蒙告訴
我,要盡力的滿足她,還有我自己。

啊,我真是愛死她了,這麼敏感又溫暖。

「真想跟妳做愛一輩子.......」我喃喃地忘我低語。


怎麼有人在搖我?誰?我「睜開」眼睛,想看是誰在旁邊搖著我。


「你還好嗎?不舒服嗎?」是老婆的聲音。

我突然的坐起身來,嚇出一身冷汗。

「沒....沒事,好像是做了惡夢。」我的睡意全消,看到老婆一臉擔心疑惑的樣子,
坐在我的身邊。

我剛剛作夢了,而且還是春夢!

趁著老婆去幫我倒水的時候,偷摸自己下體一把,該死,還沒軟!剛剛我有說出
什麼夢話嗎?我不免擔心起來。

我看著桌上老婆已經插在瓶子裡的滿天星,不禁惆悵。


下午全身濕淋淋的回到住處時,還沒五點,扯個謊說是我身體不舒服先回來了,
也沒說明花哪來的。只是看到老婆一臉驚喜以為是我買來送她的,我也就......

「花語是【終極的喜歡】喔。」我這樣告訴她。

天知道我是個大混蛋。真不知道我是對的起誰了。

許久沒見老婆,卻沒有恩愛一夜,老婆當是我身體很不舒服,還怕我感冒生病了,
招呼著我休息吃飯,上床睡覺。她越是這樣溫柔懂事,我越是不知所措。眼淚簡
直就要掉下來了。

就在沒多久以前,我完全的背叛她了。

雖然我還沒有真正離開她的身邊,但是我的心已經被挖走一大塊。掛在那個突然
消失不見影子的鬼學姐身上。


「舒服點了嗎?」老婆拍拍我的背,盯著我喝完開水。
「嗯,我沒事的。」感覺到自己的小老弟已經消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做了怎樣的惡夢?」

我沒料到她會問我,剎時之間我答不出來,只跟她說不記得了。反正會忘記夢的
內容是正常的事情。只是我很清楚,我剛剛夢到什麼,卻絕對的不能告訴她。

「雲鶴,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在想你會不會是上來台北唸書壓力變大了?你話
變的不多,連睡覺都不安穩的樣子,你的狀況還可以嗎?」

老婆依然維持一貫冷靜、慢慢的態度說話。

「我很好啊,功課多點倒是。」我心虛到只是一直喝著水。
「你真的沒事嗎?」她把臉靠近我,直直的盯著我的臉。
「嗯......」

突然的她吻上我的臉頰,咬起我的耳朵。

跟她在一起這麼久,我知道她想要什麼。


我簡直是要痛哭失聲。

當我在老婆的體內顫抖不已的時候,看著她因為愛著我而閉著眼睛感受我的存
在,我知道,我一輩子都會對她感到深刻的內疚。

我在跟她做愛,卻一直的想著剛剛夢裡在我身體下的那個女人。

無法回頭了。我好恨我自己。


◇     ◇     ◇     ◇     ◇     ◇ 


昏昏沈沈的上完民法,我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閃到樓梯間抽煙,忍不住就坐在
髒兮兮的地板上了。

「你是沒睡飽喔?」L走過來站在我旁邊,我連抬起頭來看他的力氣都沒有,只
是無力的點點頭。

他在我旁邊蹲下來。 「她回去了?」
「嗯,昨天晚上的火車。」我知道他在問誰。
「她什麼都沒問嗎?」

沒有,除了那天晚上的惡夢,她什麼都沒有問。接連下來的星期四當天,她哪裡
都沒去,我去上完幾堂課回房間陪她,不然就只在附近的街道晃晃,找東西吃填
肚子。


那天晚上做完了愛,我的體力跟心理完全的透支,沒有感冒,但是我感覺到前所
未有的疲倦。

就因為她什麼都沒問,我更感覺到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現在感覺如何?」L認真的問我,「她現在回去了,這幾天你有想通什麼嗎?」
「疲倦。」我簡單的回答,我真的是疲倦到連話都懶得說了。
「疲倦?呵呵......」L輕輕的笑了起來,抽完了一根煙。

我也無力的笑著,然後簡單扼要的提起星期三的事情。


「我跟學姐表白了。」

L還是訝異的看了我一眼,畢竟他跟莊涵如都沒有想到,那天中午我還說要點到
為止,結果馬上把自己說的話推翻。

我苦笑著,「不過我想我還是被甩了。」


是啊,我是真的被甩了吧,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學姐,勾出我背叛的事實後,給我
更殘忍的對待方式。

她謝謝我的咖啡,感激我的坦白,就消失了。

而我心裡的悸動,卻跟房間裡的滿天星一樣,無法輕易枯萎。仍然栩栩舞動。終
極的喜歡,終極的喜歡。

為了這終極的喜歡,我失去了太多。


「明天星期六,沒課,去你那邊喝酒吧。」L站起身來,拉我一把。

我真的很需要喝醉,非常的需要。這個星期真的算是毀了,過了這個禮拜,下個
禮拜起我要振作,當個自己當初所期許的那個藍雲鶴。


然而當晚上我看見莊涵如拖著她進我房間,我跟L嘴巴張的奇大無比。


莊涵如在來到我房間的路上,遇到了逸淳學姐,就這樣把她拖來了。我真的不知
道,我這個學伴是要幫我還是害我。

L跟我咬耳朵道歉,說他來不及跟莊涵如提這件事情。
「想說等小如來了再細說從頭啊,我哪知道會這麼巧?」

而我心裡是想著,如果學姐不想見到我,自然會找各種理由推託,她是這麼聰明
的女人,不可能連理由都編不出來。既然她都來了,我總要當個好主人,當個好
學弟好好招待她。

她跟莊涵如坐在我的床上聊天,我想到我在這床上做的夢,就渾身的不自在。趕
緊灌下一大杯酒,當作自己是因為酒喝多了而臉紅脖子粗。

「喝這麼快幹嘛啦,馬的等一下酒都被你喝光罰你去買喔。」L對著我鬼叫,一
把搶下我的杯子。
「那我現在去買吧。」我站起身來,開了門就要出去。

「順便幫我買包煙吧。」逸淳學姐掏出五十元。

我回頭看她一眼,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然,以致於我想去外面買個酒逃避她都好。


結果我在外面晃了快一個小時,自己先喝了三罐啤酒,心情有夠爛,更容易喝醉,
藉著酒意,我用力的踢倒一個垃圾桶。

抓著買給學姐的煙,我蹲在我住處樓下的樓梯間,因為第一次感到如此深沈的悲
傷,我哭了起來。


◇     ◇     ◇     ◇     ◇     ◇ 


氣氛還算融洽,比我想像的好多了,我紅著眼睛回來時,我的房間正在鬧成一團,
原來是L正在說著系晚會那天晚上演短劇的事情。

那天L的角色是一個跛腳的老頭,為了這個角色他大概練了一個下午,該怎麼走
才像。剛剛他又在演練了。

爆笑的很,連我一進門都受不了。害我酒意全消。

對於我的紅眼睛,沒有人問我為什麼,倒是我出去那麼久,被L跟莊涵如罵我去
孵蛋了。

帶著剛剛買回來的酒,我看今晚真的是要不醉不歸了,不過要「歸」的是其他三
個人,我倒是可以馬上倒頭就睡在我的房間。


逸淳學姐真的是自然到家,只是我感覺的出來,其他兩個人也感覺的出來,我們
避免正面交談。

在我剛剛出去的時候,趁著學姐上廁所的時間,莊涵如知道了一切。所以她也很
識相的不再說些五四三的。而跟L緩和著氣氛。

基本上,今天晚上算是很愉快的。表面上看來,和諧的學姊學弟、同學關係。


喝到半夜一點多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倒酒給學姐,還開玩笑的問說怎麼喝這麼
少?她還認真的回應我說,因為我都不主動給女士倒酒啊。

衝著她這句話,我連罰我自己三杯,學姐倒是很奸詐的只喝了三小口。我想起她
系晚會那天喝醉的樣子,也不想逼酒。

總算是又圓融點了,我跟她之間。但是只是表面上嗎?

不著邊際的話題,無聊的笑話跟動作,甚至連眼神,都讓我無法判斷眼前這個女
人,這個好像是喜歡我,卻在我表白後甩了我的女人,她的單眼皮跟薄嘴唇只是
用來傷害我自尊的鴆酒。

一旦接觸下肚,就什麼都完了的美味毒物。

可怕的是她自己似乎不知道,更噁心的是,我知道,卻還是接近了,然後咎由自
取的把自尊放在她的高跟鞋底下。

就像我給自己的爛理由【撒旦總是會蠱惑人心】。

搞半天,我是個噁心的傢伙。長蠱的噁心傢伙。


三點多的時候,逸淳學姐說她累了,因為今天她上了很多課(真難得),要先走
一步。

「蠻晚了耶,學姐妳可以自己回去嗎?」莊涵如擔心的說著。這小妮子今天喝的
慢,所以精神不錯。
「可以啦,我又沒喝多少,我這麼大的人也不會走丟。」學姐笑笑的披上薄外套。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我送妳吧。」我叫住了她。

她越是拒絕,我越是堅持送她回去。都三點多了,我可不想第二天聽到什麼有關
於她的社會新聞。


即使是夏天,半夜三點多的溫度還是低了點,我仍是沒有帶外套出來,陪著學姐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經過了第一次遇見她、還有起爭執的公共電話邊,我不禁牽
動起我的嘴角。

「你在笑什麼啊?」學姐打破沈默。
「沒什麼,就是想起在這台公共電話旁邊跟妳吵架的事情。」我搖搖頭笑著:「都
快一年了。」

學姐也沒說什麼,只是淺淺的笑著。

一路上只說這些話,一人一邊,各走各的。

沒幾步路就到了她住的地方,這邊的樓梯比我那邊的還要暗,我送她上了樓,四
樓,我看著她開了門。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學姐,我想跟妳談一談。」我脫口而出,後來又想到她好像是很累了。「不方
便的話改天,沒關係。」

她猶豫了一下子,「進來吧。這裡說話不方便。」她聲音輕輕的,夜深人靜,不
想打擾到鄰居。


學姐的房間東西很多,都是一些書,跟衣服,我看著散落一地的翻譯小說,跟還
有半杯茶的杯子,半滿的煙灰缸,可以想像半夜不睡覺的學姐窩在床上看書的樣
子。

有點亂,但是是很隨性的那種亂,不是髒亂。


「要喝茶嗎?」她走到熱水瓶旁邊拿起乾淨的杯子。
「不用了,我等一下就回去,L他們還在等我。」
「嗯。你要說什麼?」她為自己沖杯茶,轉過身來問我。
「我......」突然的我腦子一片空白,本來演練過的話都忘記了。

她一直用很淡的表情看我,好像我是陌生人。


我看著她喝著熱茶,她眼皮垂著,無意識的望著自己的正前方,睫毛微微的跳動,
薄薄的嘴唇貼著茶杯,我回想起我上次吻她的觸感。看的出神。

「你來這邊不是要看我喝茶吧?」她放下茶杯開口說話。
「不是......」我有點不好意思剛剛失禮的看著她。

但是我真的完全說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話。我想跟她談談,但是我該可以談什
麼?

我想問她,從此以後都要對我這麼冷淡嗎?
我想問她,我真的只可以是學弟嗎?
我想問她,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我想問她.....

我好想問她,我可以多親近她一點嗎?

但是我一句都問不出口,我也沒有臉問她,只是兀自的沈默著,僵持著。


學姐喝完最後一口茶,放下杯子,脫下了薄外套。

「如果你沒有什麼要說的,早點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在對我下逐客令。我慌了。難得有機會可以跟她單獨談話,我要鎮靜!

只是我沒料我自己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一定是瘋了。


當學姐轉身拿衣架掛起外套的時候,我從後面用力的抱住了她。

「學姐妳不要對我這麼冷淡......拜託....」我幾乎是用哭腔在哀求她。

我感覺胸口被箍得緊緊的,越是如此感覺,我越是收緊我的手臂。我再不出點力
氣消耗出去,我怕我會要大聲吼叫才可以,不然我會想要炸開了。而那樣的我,
會傷害學姊。

「求求妳不要這樣對我好嗎?我真的很喜歡妳......」

學姐開始掙扎,在我懷裡要把我扭開。

「你喝醉了,放開我。」
「我沒有喝醉,妳知道我的酒量的。」我仍是緊緊抱著她不放。我聞到她細膩的
髮香味,讓我清醒的很。

我是清醒,但是另一方面我其實已經理智瀕臨崩潰。

我無法有效思考別的東西了,完全沒有辦法。我的腦子全部都充填一個想法,我
喜歡學姐,我喜歡學姐。

她用力的要掙脫,像是隻兔子從我的懷裡溜開。我一把又把她抓回來。我不知道
哪裡這麼大的力氣對她,結果讓她喊著痛。

我鬆開手,但是仍不死心的要把她抱在懷裡。用手臂的力量把她箍住。

「放開我....」她的聲音微弱很多,像是有點哽咽。
「不要,我一放開,妳就會不見了。」我想起上次她沒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帕
奇諾」的事情,就抱的更緊了。

然後她開始哭。

「你有女朋友,不要......你走開......」

當下我了然於心,逸淳學姐喜歡我,但是她很明白必須拒絕我。她是對的,所以
她想甩了我。但是我已經執意要錯了。

她虛弱下來,不再掙扎了,只是抽泣著。搞的我又想哭了。我撫著她柔細的長髮,
親著她的額頭。沈默的聽著她的哭聲,還有我自己的呼吸聲。

我這樣面對面的抱著她,卻沒有任何肉體上的慾念,我只有一個念頭,想讓她快
樂,那些春夢、遐想,都是假的。能夠讓現實裡的學姐因為生活裡有我而快樂,
是我現在想要做的事情。

我的心很痛,因為我不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沒有辦法馬上給她她想要的。我輕輕
的對她說對不起,她只是一味的搖頭。我想看她的臉,那張哭的糊糊的臉。

然後我吻了她,而且明白的告訴她,這不是衝動。


◇     ◇     ◇     ◇     ◇     ◇ 


我終於買了手機,這一開始我不願意花錢購置的【民生必需品】。

不買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沒有錢裝闊,事實上我工作跟當兵時的積蓄,已經夠我念
上五六年的大學沒問題。我只是不想被束縛,也覺得自己並沒有到那種行蹤撲朔
迷離的地步。

我不在房間接家用電話就是在上課,不在上課就是在外吃飯或是唸書。所以我認
為安裝家用電話就夠了。

也就是,手機對於我的行蹤掌握沒有意義。

不過那是暑假前的事情。


暑假當中,我從台北一回台中後就馬上添購手機一隻。有很多原因,一是我想我
的行蹤已經不容易被掌握了,這跟逸淳學姊也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因為為了可以
挖出跟她相處的機會,比如去旁聽一些課,在「帕奇諾」偶遇她。自然我的行蹤
就變得不定,但絕對不像是L想的那樣,什麼約會之類的。

事實上,我感覺我與學姊好像很柏拉圖。

至於會想掌握我行蹤的人有誰,也只有她--我七年的女朋友。

除了我對我的行蹤問題有自知之明之外,二是老婆也如此要求。因為暑假我又在
台北找到打工機會,如果有了手機比較容易找到我。她則是自己已經先辦了,所
以她有認識的店家,幫我辦了可以跟她【網內互打】的門號。


有了手機,輸入的第一個號碼就是逸淳學姊的手機號碼、房間電話,再來是L跟
莊涵如的,再來才是老婆。不過還好輸入的順序跟將來顯示的順序無關。不然老
婆一定會仔細注意。

老婆的優點也是可怕之處是,沈默的觀察。


想快點回台北,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打工,也不是學姊。而是發生了一件我再也不
想多留一秒的意外。

這件事情甚至跟我與學姊的不倫相比(我姑且認為我們不倫),我的不倫簡直就
是小兒科......但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我造成的。

前後拖拖拉拉的,在台中逗留了快一個月,我像是逃難般的回到台北。


◇     ◇     ◇     ◇     ◇     ◇ 


七八月間,台中市的空曠馬路上總是溼漉漉的,中午可以見到許多灑水降溫的店
家,拼命的拿著水管面對馬路。

我開著家裡的車,去接老婆下班,她打電話告訴我她今天早退,因為身體不是很
舒服。

聽她電話裡的聲音軟弱無力,我想還是先開車帶她去醫院吧,但她說還是先帶她
回家,中途經過超市去買個晚餐的菜,她想跟我一起吃。

「難得可以跟我家人一起吃晚飯。」

是很難得。我很久沒跟未來的岳父母(姑且算是)一起吃飯了。

我看著從辦公大樓出來的她臉色蒼白,趕緊上前扶住她,才發現她瘦了好多,不
禁的,我的愧疚跟憐愛迅速升起。

在餐桌上,在她父母面前,我一直都是一副好女婿的樣子,但是自從我回到台中
為止,卻是沒有忘記找時間整理我腦子裡的東西。在心態上,我已經不是個好女
婿了。


從期末考前說要整理思路跟腦子,再說暑假時整理,到現在放假一個星期了,我
還是坐在我岳父母的家裡在想這件事情。

每當我想整理時,只要一想到擁抱學姊時的那種心悸,那個涼涼的夜晚,溫柔的
像是兔子的學姊,我就亂了方寸。根本也沒有把學姊那句【給我們一點時間整理
自己真正可以承受的限度吧。】拿來仔細琢磨推敲。

只是在琢磨推敲之前我就認定,整個情況早就是不是我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

我們之間的感覺不容草率褻瀆,連親吻都是一種約定,像是打下契約般的,證明
我們的情愫與衝動無關。

只是那真的需要一點催情的助力,自然而然如青草般悄然的生長,也需要陽光空
氣水,那輕掛祕密的微翹嘴角、包藏關注卻刻意的忽略,跟殷殷想念的眼角餘光,
都是催情劑。

我沒有這樣的談過戀愛。


「沒有 All PASS 就當作不認識你唷。」某天中午她在系館圖書室趁著助教沒注
意時跟我耳語,還用柔唇啄了我的臉頰。然後挑個眉毛就閃了。我的頸子上還有
她的長髮掃過的搔癢。

我窘到不會去注意到底早上有沒有刮好鬍子,只擔心我的心臟就要跳出嘴巴外。

但我又雀躍不已。頭一次覺得考試是愉快的事情。


談戀愛如此愉快,像是世界都變成清晰又朦朧的粉色系,充滿了柔軟的空氣,耳
朵裡縈繞不絕的都是她的聲音。

這是跟老婆七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罵我喜新厭舊也好,耐不住寂寞也好,我
卻還是不能夠否認,我低估了戀愛可以給我的能量跟喜悅。


曾幾何時,我才認識了【戀愛】,但也同時認識了【背叛】。

只是我跟老婆,卻各自前後的認識了這兩樣東西。


◇     ◇     ◇     ◇     ◇     ◇ 


我坐在老婆的床邊,翻閱著她平常在看的一些雜誌書籍,她都是看一些理財、居
家裝潢的雜誌,偶爾參雜一兩本關於美容保養的月刊,我想起了學姐的房間地板
上,都是一些翻譯小說,跟一些她所謂「死了之後才出名」的國內作家書籍。



「不看三毛嗎?」送學姐回去的那天晚上我這樣問她,因為老婆以前很喜歡看三
毛的書,我以為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

學姐又泡了茶,而且多幫我泡了一杯。

「以前看啊,不過高中的時候就不太喜歡看她的書,太過於矯揉做作。」

「我覺得還好啊。」我又想起了老婆跟我提過三毛的文筆多讓人感動。「她也算
是【已經死掉的有名作家】。」

「是很感人,但是我不喜歡。」學姐吹吹杯子裡的熱氣,小心的喝了一口茶。「而
且也不是每個死掉的作家我都會欣賞。」

「妳不喜歡自殺的作家嗎?」我想我真的太自作聰明了,問出這樣白癡的問題。

只見她從書架上抓出一本「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他也是切腹自殺,因為日本戰敗,但是我喜歡他的文筆。」她隨
手翻一翻:「還有郁達夫我也很欣賞。」

她放下書本,換我拿起來翻開。裡面有著她劃下的線條,看來她看書有作重點的
習慣,即使是小說。


「我不喜歡三毛,是因為我害怕吧。」



老婆進了房間,捧著一碗葡萄進來,臉色還是蠻蒼白的。我幫她在床上挪出一個
位子,讓她可以坐的舒服點。

「妳還好嗎?真的不必看醫生?」

她搖搖頭,坐了下來,眼睛閉了一下又張開來看著我,給我一個有話想說的訊息。

她有話想跟我說,但是我不必問,因為她想說出來的時候自然會說,還沒打算要
說出口的時候我問也沒有用。

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我從來都不必多餘的問她什麼問題,當我問的時候,她總
是跟我說「以後再告訴你」。然後事情到最後都會給我一個不必我太勞神的答案。

這就是我冷靜又縝密的女朋友,凡事深思熟慮,沒有三思絕對不行。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她的聲音很無力,從我見到她到現在都顯得很虛弱。「想
要好好休息罷了。」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你先看一下電視吧,我去洗個澡。」她站起身來,拿了衣物走向浴室。我看著
她異常孱弱的背影,覺得她真的怪怪的。

電視正在上演著灑狗血的連續劇,我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飄的好遠。是什麼「花
系列」的,正在演著一個母親抱著死去兒子瘋狂哭泣的戲碼,而兒子的女朋友表
情木然的在旁垂淚。



「我不喜歡三毛,是因為我害怕吧。」

學姐點起一根煙,被我吻的有點腫腫的唇貼著濾嘴。

「她在丈夫死了之後寫的都是關於思念丈夫的文字,我忘記我是翻到她哪本書
了,總之我看不到兩頁就快在書店裡吐起來了。」

她瞇起眼睛看著我,笑著,讓我想像不出她當初想吐的那樣子。

「還好我早點衝出來。不過倒真把周圍的人嚇壞了,因為那本書我是用力的扔在
書架上。」

「對於寫作能力很強的人,如果把悲傷灌輸在文字裡供人閱讀,是一種變形的凶
器。」她把煙頭兜在煙灰缸週圍繞著。「而三毛的能力是我見過最強悍的,足以
致我於死地。」

如果,她買回了那本書,我想二十四家族的大三名單就是空白的。她可能會被三
毛感染,選擇追隨先離開的那個人。



但是說真的,我很想看看三毛怎樣的傳遞她的悲傷在文字裡,於是我開始在老婆
的書架上翻著,看能不能找到三毛的書。

沒找到三毛的書,卻在老婆的書架上看見一本隨意擱置的筆記本,那是老婆的小
記事本。大概是她拿出來記了什麼東西,就隨手擱著吧。我隨手翻開,楞了幾分
鐘。

老婆還在浴室沐洗著,水聲潺潺。

在她出了浴室以前,我就倉皇的離開她的家。


筆記裡夾著超音波檢查列印出來的黑色照片。日期是我回台中的前兩天。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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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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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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