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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黑色便利商店》第五話 流動便利商店
時間: Tue Apr 12 17:43:29 2005


  這樣應該是很瘋狂的事情吧。雖然沒有鱷魚了,但是我還是想把腳偷偷的泡
在大安森林公園的池子裡。

  反正天色很晚,而我慢跑過後的體溫想要用暴力的方式驅逐,而大安森林公
園小小的、遍布的小水台並不能滿足暴力慾望。

  爬上柵欄、踩上了軟軟的草皮,找塊石頭坐下,我放棄了用腳丫子釣魚的念
頭,事實上那有點距離,若我真要一意孤行,我會先跌入水裡。

  聽說,運動的人抽煙得癌症掛點的機率是一般人的十倍?我掏出香菸、坐在
圍欄內的大樹下,自以為隱密地抽起煙,並且思考這人生大事。

  這樣子有點像有些胖女人明知道自己該減肥、嘴巴也正這麼唸著,但是「趴
噠」一下,她馬上在你面前又剛襲擊了一塊沾滿醬汁的燒肉。

  她們那種舔著嘴唇滿足的感動,應該就是像我現在吸吐的舒爽感吧。


  「撲ㄘ!」

  我正閉著眼睛,享受晚上八點的風,管他什麼癌症,真該什麼時候死,就當
作是注定吧。

  「撲ㄘ!」

  「???」我確定我聽到兩次一樣的聲音,那像是有人用嘴唇及牙齒的空氣
爆破來呼叫。

  會是叫我嗎?我依然坐在樹下、仰著頭、半瞇著眼睛往我的右手邊看。有個
好「長」的女孩站在圍欄邊。

  形容一個人「長」,其實並不那麼奇怪,這不過就是一種印象,,跟你看到
球的直覺就是一個「圓」字一樣。

  她穿著全黑的無袖連身長裙,沒有扎起的長頭髮也正打著她身邊必定聚集的
夏日蚊蟲。


  她給我的感覺像是…大學校園裡男生都很想把的那種音樂系氣質美女。她們
的畢業成果展、音樂聯展幾乎都是長裙、長髮披肩上場。纖瘦的體態彈起鋼琴、
吹起長笛、撫著豎琴……想想看底下多少男生流口水?如果臉蛋又不醜的過份,
那已經是女神等級了哪。

  而我很早就放棄這樣的女神會接近我,因為我怕面對她們時會不舉。我也很
怕我心目中的女神們,最後會用淫浪女娃的姿態讓我徹底喪失青春追憶。

  所幸,到目前為止,都沒有遇到女神級的人物,當然我說的是,這包括純粹
的性關係。

  至於bubu?她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很會彈古箏跟鋼琴的古典美女,她是很
美沒錯,但是沒那麼有古典氣息。她比較像是在街頭跳著爵士舞的曼妙舞者,放
縱而大膽。而不是我心目中含蓄嬌柔的女神。

  而曉文…我的新科女友,更談不上古典兩個字,雖然她勢必是將來的京劇當
家花旦,但她蹦蹦跳跳的活潑可愛比較像是希臘神話中的愛神天使邱比特。


  「你,怎麼進去的?」她距離我約莫五六公尺、趴在圍欄上,一副懶洋洋。

  她的聲音很…漂亮,應該不能這麼形容聲音的,該說清晰,但不是甜美,而
是…像管風琴會發出的那種神聖的響音。慢慢的、連續並且慵懶。

  我還看不清楚她的臉,只知道眼睛應該不小,臉是尖尖的、小小的,但是我
已經喜歡上她的冗長身材跟聲音。

  我裝傻,看看自己的四周,然後比比手勢:妳是在問我嗎?

  她點點頭。

  我呆了一下,我是爬過圍欄的,也就是說,被抓到是要罰錢的。還有一些人
在她身後走動,或者是說在這池子周圍走動,被發現不太好吧。

  所以我把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中間,作了個好像我是罪犯在藏匿的動作。

  她像是懂了,伸出她的手指指我,『嘿,你完了你,就不要被抓到。』,帶著
這樣的意味,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有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我依然坐在不容易被發現的池子邊、不斷抽著煙、
趕著老是聚集在頭頂跟身體周圍的蚊蟲。

  氣質「長」女孩只是站在原地,沒有什麼大動作,也不繼續與我來往,就只
是站在那裡。她甚至也不趕蚊子。

  她有的動作就是交換托著下巴的手、跟交換踩著圍欄底下欄杆的腳。她所有
的動作就只關於交換而已。

  而我所有的動作就是抽煙、跟看著與我心目中女神相似度百分之五十的氣質
長女孩。

  是的,她的長相以及學經歷是否跟音樂有點關係,足足佔了我的標準女神必
要條件一半以上。

  啊,這跟我是不是她心目中的潘安,沒什麼關連性。


  當氣質長女孩消失在我視線時,剛好是我低頭打死一隻停在我手臂上的蚊
子,也因此我叼著的煙掉到地板上,基於好公民責任,我可不能引起大安森林火
災。

  那麼女孩是到哪裡去了?但是思考這樣的問題其無聊程度,就跟你要去想今
天跟你擦身而過的那個傢伙,最後是在哪裡吃晚飯一樣的無聊啊。


  而當我步出森林公園時,我發現了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就是那女孩引不起我的任何遐想。而我說的當然是關於男人本能的那一部分
遐想。


  如果不要發現這件事情就好了,就因為這樣,我開始對自己作了變態的挑戰。

  如果去勾引一個引不起遐想的女孩,那是什麼滋味?

  當然不是說去勾引恐龍,相反的,之所以對氣質長女孩沒有遐想,完全就是
因為,她太接近我的女神模型。而且,跟她像是教堂中管風琴的說話聲音一樣,
神秘感十足。

  這太變態了,我像是要褻瀆瑪麗亞一樣!

  但畢竟氣質長女孩不是瑪麗亞。


  變態歸變態,即使真的想要自己這麼無聊,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她到哪裡去
了。

  唉,春夢啊,了無痕哪…。


  摸著自己身上的腫包,咒罵這些死蚊子,不過還好,窩在水池邊,不是被鱷
魚咬就什麼都好說。跨過信義路的紅綠燈,我還念念不忘地在視線所及處,找個
長長的、黑色無袖長裙飄逸的影子。

  她也跟我一樣喜歡穿黑色的衣服嗎?


  進入便利商店,我新買了一包煙、一瓶礦泉水。坐在商店門口的花台上,還
是不斷地拼湊女神的五官。

  也不過就是半小時之前的事情,我竟滿腦子都是氣質長女孩的聲音、身影、
陌生的手勢跟發呆姿態。

  悶呀,很少為陌生女人這樣……煩悶。

  當我抽完了一根煙,並且被燒過頭的濾嘴燙到手,有個長長的黑色身影,自
我的右手邊,快速地走過來,她是個女人,依我看起碼170公分高。穿著無袖的、
黑色長裙。

  我見到我的女神了。

  不過我的女神不怎麼美麗呀。因為她的大眼睛變的很腫、很紅、沒有化妝的
清秀臉上佈滿了汗水。

  還有憤怒跟恐懼。


  她踩著平底涼鞋進入便利商店前,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起了什麼,不過她只
猶豫了五秒鐘,就當作沒看見我。

  氣質長女孩顯然遇到不愉快的事情。


  過了三分鐘,她提了一袋子東西出來,坐在離我約一公尺遠的花台上。

  在她點起令我幻滅的第一根煙時,我也看見了她無袖的手臂上有新鮮的抓
痕。那讓我有點錯愕。


  「要喝嗎?」她抓起袋子裡的一瓶……果汁,噢,這…讓我有點感動,我還
以為我又遇到菸酒不分家的女人,不過看來她不喜歡喝酒。而且,這算是她繼續
跟我搭訕的手段之一?

  「喔,怎麼好意思……」基於禮貌我還是裝一下。

  跟管風琴講話,讓我感動的想掉眼淚。

  在她丟給我果汁的同時,她用力的咳嗽起來。拍著胸口,她順便把剛買的一
包煙扔給我。

  「我其實…不抽煙。但是剛剛在公園看你好像很舒服的樣子…所以…」

  「………………。」


  不知道該怎麼說,她越來越接近我的模子。女神的模子。


  這真的是很難得,除了曉文,我可以與一個女人這樣不帶情慾地說話,原因
可能只是因為她的聲音像是神聖的管風琴聲而已嗎?不只。

  她笑起來跟曉文一樣有著梨窩,並且眼角有著小小的笑紋,是的,整張臉都
是為了微笑而拼湊出來的。她長的很像幾位女港星的合成體,不外乎就是大眼、
豐唇。

  見著她的唇,我想著,她如果是學音樂的該是吹長笛的吧?


  「我……沒有念大學。」她笑得很尷尬,對於我詢問她大學是不是念音樂這
個問題。

  她不但沒唸過大學,並且連高中都只是肄業。

  我心裡想,無所謂,學歷代表什麼?有些學歷高的女孩也沒她這般的可愛跟
優雅。


  「那妳現在是作什麼工作?」對於這個問題,她與我之間建立了詭異的沈默。

  她摸摸身上的抓痕,表情淒然的笑了,那梨窩,依然很深。

 「我是流動的便利商店,提供…一些服務…。」她看著在我們眼前的這家便利
商店,用那慵懶帶點神秘的聲音說著。

  我重新點起了煙。感覺到有一塊雕像,正在我心裡分崩離析。

  「收費的便利商店?」我問。

  「便利商店有免費的商品嗎?」她反問我。

  我笑笑。不答。


  心中的模子破了之後,我便開始植入她的裸體印象。


  「怎麼稱呼妳?」我的女神可以沒有名字,但她注定不是我的女神,所以我
該問名字。我不喜歡來路不明的女人。  

  「就叫我小愛吧。」但是真的,她的聲音真美,如果是呻吟聲…不知道是怎
樣的頻率。

  「我是小傑,豪傑的傑。」

  「嗯……你…不會打女人吧?」她囁嚅地問。



  然後,我生平第一次,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買了一個女人。因為,她是收
費的黑色便利商店。我如果要向我的女神哀悼,就只好買下她。

  因為我付出金錢作了交易,以一個男人自私的心態來說,我並不覺得我對不
起曉文。掏出錢交到小愛的手上後,我心裡的負擔便消失了。甚至我可以說,為
了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破壞了曉文的單純與天真,我選擇尋找其他的洩慾對
象。

  因為在乎妳的完整性,所以我找別人。這是很齷齪的理由,卻是善意的話,
即使不怎麼好聽。


  繼交易失敗的性變態糟老頭後,小愛顯然滿意我的一切。

  「你是個好客人。」她宛如詩歌的氣息吹在我的胸膛上。那裡面,有著另一
個我打造的女神的墳塋。

  「妳的服務也不差。」我還是,吻了她。算是一種告別,對於自己的白日夢。


  她卻永遠都不會知道一件事情:

我也是便利商店,妳有什麼需求,我給的起的就服務。而且完全是免費的。

甚至,如果妳值得,我可以倒貼。

前提是,必須親自主動走向我。  





作者在 05/04/12 17:52:28 從 office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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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黑色便利商店》第四話 落幕後的新劇情
時間: Tue Apr 12 17:43:10 2005


  我接到了一張邀請函,關於國劇系的例行年度成果展。

  我仔細的回想,國劇系裡有我認識的人嗎?抓著大紅色的古典氣息邀請函,
我想了一整天快想破頭,還是對上面的邀請人名沒有印象。邀請我的人也是直接
把信封擺在系級的信箱中,而不是直接交給我。

『徐曉文』,很秀氣的名字,又是國劇系的女生,想必身段跟氣質應該都不
差。雖然我不懂國劇,也對於認識國劇系裡的誰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去湊湊熱
鬧也不錯。


  期中考過後,許多技藝性的科系都會開始籌辦起了一年一度的成果展,例如
音樂系、舞蹈系、國劇系…等等。只是大部分都是針對即將畢業的老人作學習的
驗收,偶爾中間會穿插一些學弟妹的協助客串。

這個才二年級的徐同學想必是有參與成果展的演出,才會寄這樣的邀請函給
我。

  我努力想像著穿著鮮豔華服、綴著濃妝的亮眼麗人……拔尖了優美高聳的音
調唱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詹子傑!」

  當我正走出自助餐店提著晚餐,一邊想著以往電視上聽過的京劇腔調時,就
有個女高音把我喚住。

  並且是好個優美滑順的細緻高音。

  暮色裡,梳著光亮的包頭、背著一把長長的花槍、並穿著白色寬鬆上衣、黑
色貼身功夫褲的苗條女孩向我走來,臉上的笑容跟今天的夏日黃昏一樣,紅暖暖
的並透著熾熱。


  國劇系?叫得出我的名字?呃……該不會是……?我想起了那張邀請函。

  「徐…曉文……?」

  「啊,好高興你還認得我!」女孩很高興的跑向前來,笑得更開了。

  事實上,我對她的印象不深刻,不過倒是有一點點模糊的影子。

  「上次我在大廣場那邊練槍時看到你,但是你都不理我,我還以為你忘記我
是誰了哩。」她笑起來時,眼睛瞇成可愛的彎角。

  我想起來了。不過不是想起來她是誰,而是之前考完商業英文後,那個在廣
場耍花槍猛對我笑的女孩原來就是她。

  對於女人的長相我真的都是一視同仁,除了我母親淒涼的面容、高中時那個
我眼睜睜看她痛苦的高中女生、跟我上過比較多次床的女人例如助教、香腸女孩
bubu…或是少數常常看見的學姊妹…等,女人,在我的腦海中都只有一個長相。

  而這個徐曉文同學之所以會認識我、我卻不記得她的理由,大概只有一個。


  「嗯……我收到妳的邀請函了。」我試圖轉移這個相識與否的話題,不要讓
女人直接地承受男人對這方面記性不好的事實比較厚道。

  「這樣啊,那麼你有空來看成果展嗎?我有分到一個小角色啦。」她不好意
思的吐吐粉紅色的小舌頭,垂下了圓圓的大眼睛:「第一次上台有點緊張。」

  「我會去的。」我客氣並小心的回應:「去見識一下傳統的藝術,培養一些
氣質也不錯啊。」

她剛剛那樣呼喚我的嗓音、跟這樣有著韻律的身段…我可以大膽猜測她應該
是很優秀的學生囉?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機會跟即將畢業的老鳥們同台演出
呢?

  「謝謝!我表演的不好不可以笑我喔!」她很有精神的點頭微笑,讓她嘴角
邊的兩個梨窩跟彎彎的眼角更深了。

  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我也會忘記?真是太該死了!

  我可以肯定,我們一定最多只上過一次床,而且一定是很快就分了手,不然
我怎麼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是…可是…她這樣自然的態度…實在不像是跟我有過那樣的……。

  我覺得我現在正在自食惡果。


  「對了,以前你們班上的英文老師還在你們系上教英文嗎?」她拉拉背後的
花槍,開了另一個話題。

  啥?英文老師?我努力的搜尋…英文課…教過我們班的老師……。

  「王孝錫?」

  那位認真上課、但是學生都看他老就不當他一回事的英文老師。我算算大一
那一整年下來,我大概只上過他三四次課吧。

  「是呀!是呀!那次他的演講很精彩唷,不過你們班的人都太不給面子啦,
沒幾隻小貓到,都是我們班的去撐場面。」

  「…………?」演講?撐場面?


  雞同鴨講了一陣子,我才想起原來身兼藝術學院副院長的王老師,在我大一
的最後一堂英文課開了個什麼…『老外眼中的京劇文化』,這種演講…誰…誰會
去聽啊?

  我們班上的人的確是沒到幾個笨蛋,但是國劇系去捧場的人倒不少,這位可
愛的徐同學也是其中之一。

  因為小津騙我會點名,結果讓我變成了班上少數的笨蛋之一。

  小津的嗜好很奇怪,沒事去聽這種演講…自己喜歡就算了,還要拖我下水!

  而徐曉文之所以會認識我,是因為我是聽演講的少數特異份子之一,那天是
由她發演講稿給我跟小津,中間閒聊了幾句,談話內容無非就是『你們班人好少
喔、會聽這種演講的非藝術學院學生不多耶、你們真難得』………諸如此類的。


  也就是,徐曉文跟我的床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真他媽的是想太多了。

還好我沒有亂講話鑄成大錯,不然這位現在看起來天真可愛的徐同學,不一
會兒一定會馬上花容失色、尖叫著抓起花槍,然後邊喊著『不要臉、色胚』就手
腳俐落的把我亂棒打死。

  她之所以會發送應請函給我,無非只是誤會我對國劇很有興趣。果然,她也
發了邀請函給小津,只是小津比我早一步去系級信箱收信,所以我只看見一封這
樣的邀請函躺在那裡。

  這樣好,就算去打瞌睡也有個伴。

  隨便又閒扯了幾句,徐曉文便禮貌地與我道別離去,看著她纖細有著節奏的
背影,加上她那一派天真爛漫的笑臉、優美語調,我被她勾去了那麼一點點神魂。

  不過,也只是一點點。

  回到房間吃了便當、看了吵吵鬧鬧的新聞後,我接到香腸女孩bubu的電話。
她正在附近。


  一陣激情後,我摸著她的腰身:「妳瘦了點?」bubu已經夠瘦了。

  「嗯,最近在忙著畢業展的事情,有點累。」她撐起身體坐起來,摸到桌子
邊找水喝。

  「畢業展?妳念什麼科系?」我也坐在床上點起一根煙。

  到今天我才知道bubu年紀比我大,都要參加畢業展了啊。女孩子如果瘦小
又可愛,外表都看不出年紀有多大。

  我美麗的母親照理也該是如此,只是,死鬼父親用毆打造成的瘀血、傷疤,
在她身上刻畫殘酷的歲月痕跡,而我的出生更在她的肚皮上綿延出一圈又一圈、
宛如樹木年輪般的妊娠紋。

  一想到母親跟父親,我偷偷嘆了一口氣。

  「音樂系,主修古箏。看起來不像吧?」她的笑容極淡,在昏暗的房間內有
著窗外水銀燈投射的冷光。

  「是不像,因為妳很瘦,我以為妳會是舞蹈系或是國劇……。」突然我腦子
裡浮起了徐曉文天真的笑臉。

  「喔,我小時候的確是練過芭蕾舞,不過我受不了那樣操勞的體力訓練,所
以選擇了可以坐下來彈奏的古箏。」

  bubu咕嚕咕嚕的喝著開水,她仰頭喝水的身體弧線可以說是相當的優美,
小時候的芭蕾訓練還是奠下了她的身段基礎。

  徐曉文應該也練過芭蕾吧?

  「像那種舞蹈系、國劇系的也要練芭蕾嗎?」難得的我竟然有求知慾。

  「那是當然的啊,這兩個科系都很要求身段的,舞蹈系是不用說啦,國劇系
的話身體也要很柔軟,才能作翻滾、折腰的動作。」她偏著頭看了看我:「怎麼?
你突然對這有興趣?」

  上過了幾次床,bubu就知道我話一向不多,所以對我接下來隨便回答的「沒
有,只是突然想到,好奇罷了。」也沒有繼續追問。

  不過她還是在離開前看了看我桌上的大紅色邀請函,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第一次聽見你關心別的女人。」

  「這算哪門子的關心?」我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親吻,作為道別。

  「起碼你提起了啊。」她笑著揮揮手,「我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彷彿是不存
在的。掰掰。」

  我在妳的心中也好像都不曾存在過吧?我在心裡暗暗的回話,但是也只是關
上門,繼續躺回床上睡覺。


  如果我突然從這世界上消失了,會注意到的大概只有小津吧。還有我那個死
鬼老爸會在一個月後才會發現:他匯款養米蟲的戶頭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我的存在,沒有多大的好處跟壞處,不過就只是單純的『存在』而已。


******


  到了大禮堂,我跟小津按著門口給的票根編號找到位置坐下,舞台上的暗紅
色帷幕緊閉著,隱約的晃動表示背後正在兵荒馬亂的做著準備開場的動作。

  周遭鬧哄哄的一片,還充斥著各種花朵的香氣。成果展哪,許多親朋好友都
帶著鮮花像是大拜拜一樣的等待上台貢獻的那一刻,只差沒有準備三牲素果跟一
束馨香。

  小津也準備了一束漂亮的香水百合,加入了大拜拜的行列。

  「我沒想到你這淫蟲也會有時間來看這成果展。」又來了,老是這樣酸我。

  「偶爾也要讓自己有點藝術氣息的格調吧。」我不以為然的拉拉黑色襯衫,
瞪視著即將拉開的帷幕。

  「哦?我還以為你今日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那個美麗的徐同學上你的
床。」

  被小津這麼一說,我的心頭就一凜。

  平常小津怎麼罵我淫蟲、或是玩女人的,我都不會有這麼不舒服的反應,我
只會默默的承擔這一切,因為那都是事實。而我這個人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優點,
就是坦白跟樂於承認而已。

  但是現在……我卻非常的想要出口反駁。卻不曉得該如何開口,誰叫我已經
惡名昭彰,跳到黃河洗幾輩子都洗不乾淨。

  如果我說我對徐曉文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大概連鬼都不會相信吧?這麼可
愛誘人的女孩,而且可能還單純到沒有碰過男人的地步,我怎麼會放過她?

  但是真的,我放過了她。這是圭臬之一:尊重女人。

  徐曉文並不似bubu或是Candy、甚至是助教那樣的對我意圖明白,相反的
只是單純的將我誤會成一個與她有相同意念的國劇同好。

  她單純的對我,那我也就必須單純的對她。徐曉文,是難得對我單純的女孩。

  「我知道她喜歡你,所以,你不能傷害她,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在帷幕開啟、鑼鼓聲鏗鏗鏘鏘的響起時,小津嚴肅的對我說。

  「不、可、以、傷害她。知道嗎?淫蟲。」

  我轉過頭去,看見了小津看著我的眼睛裡閃著我從未見過的光,那是絕望、
嫉妒,還有著一點點的……眷戀。

  「我知道,我不會的。」我作了對我來說相當重大的承諾。


  小津到今天又對我作了另外一項需求:不要傷害徐曉文。而我可以、並且願
意供應的原因只有一個。

  不是我有多重視徐曉文這個女孩。而是,我不想失去喜歡著她的哥兒們。


  上演的戲碼是「陳三五娘」,徐曉文自然不會是飾演陳三或是五娘這種大主
角,她只是一個小配角,那麼多在舞台上進進出出的丫環,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特別可愛的那一個就是她。

  她在舞台上認真賣力的演出,眼神還是會一直往我們這裡飄,是看我?還是
看小津?

  不重要了。

  當戲碼結束後,小津在謝幕儀式還沒開始的時候,就把那把香水百合拿給
我,自座位上起身準備離去。

  「除了不要傷害她之外,我希望,你…可以盡力給為她當個好男人…給她…
她所希望的需求。」

  「小津…為什麼……?」我竟然慌了,我的哥兒們放棄了自己的權利?也許
徐曉文喜歡的不是我這樣一個爛男人啊,「我們要先搞清楚……」

  
  「不要說是我送的花,OK?」揮揮手阻止我繼續說下去,小津匆匆的離開
了。

  我不哭的,連母親撒手而去時我都沒有掉過眼淚。

  但是現在…我手上這把百合花的細緻香味卻引的我鼻酸。


  「呀!謝謝你!我…我沒想到會有人送我花,而且…還是你……」徐曉文一
臉驚喜的看著這一大把的香水百合,沒有注意我臉上複雜的線條,也沒有注意原
本在場的小津已經不見了。

  「我很高興……。」她抱著花束、抖著聲音。我都忍住了眼淚,她卻大眼睛
裡泡著晶瑩的淚珠看著我。

  「妳表現得很好。」我拍拍她的肩頭,「這是妳應得的。」

  「嗯……」她低下頭沈思一會兒,突然的踮起腳尖親吻了我的臉頰。「還是
要謝謝你!」

  她這個吻應該是給小津的……。

  我彎下腰輕輕的親吻了徐曉文的嘴唇一下。這是為小津。

  很軟哪…她的嘴唇。小津感覺到了嗎……?


  當天晚上我帶她去吃宵夜,她紅著臉怯生生的對我告白了,小津說的沒錯,
她的確是喜歡著我…自第一次見過面後。

我能作的就是一臉溫柔的對她笑,滿腦子卻是小津轉身離開時那孤獨的背
影。

  後來,我跟徐曉文在一起了。我們之間沒有肉體關係、沒有淫亂的想法。就
是單純的『在一起』。

  『除了不要傷害她之外,我希望,你…可以盡力給為她當個好男人…給她…
她所希望的需求。』


  這是小津的需求、也是徐曉文的希望。


我是便利商店,有什麼需求,我給的起的就服務。而且完全是免費的。

前提是,必須親自主動走向我。




作者在 05/04/12 17:51:30 從 office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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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黑色便利商店》第三話 荒唐圖書室
時間: Tue Apr 12 17:36:58 2005


  抱著快要裂開的頭,我開了門。

  是誰啊?一大早來敲我的門?如果不是要通知我中了樂透彩的大獎、或是大
學廢止考試制度了,那來人就準備被我打的滿地找牙吧。

  「明天的國際貿易概論筆記。」一陣冷冷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我連忙空出手來接著了那被扔下來的厚厚一疊影印紙,還有一包些微溫熱的
三明治。

  「中午以前我會在系辦圖書室把剩下的筆記印好,要記得去拿,我可不想再
跑你這一趟。」

  是小津,那……我的拳頭更應該收起來。

  「謝謝。」對於我這哥兒們的冷酷中依然帶著關心,我真的是感激莫名。

  「不早了已經九點半了你該準備一下去考十點十分的商業英文在語文中心
203教室記得帶學生證。」

  小津一轉身就離開,丟下一串沒有標點符號的冷冷叮嚀給我。

  「要過關,知道嗎?淫蟲。」然後是重重的鐵門卡鎖聲。


  前一天晚上唸完書後,睡前打上一個多小時的電動,搞的我現在頭有點痛,
差點忘記了今天早上就有一堂必修的商業英文考試,我趕緊洗臉、刮鬍子、穿上
衣褲,咬著小津買的鮪魚三明治,我暗暗作了祈禱。

  會過的,如果過不了……就罰我再也不能玩女人!

  呃…這處分太重了,再來一個。

  如果過不了,上帝啊,罰我會玩到路邊攤級的女生好了。


  嗯,這樣好。我對著穿衣鏡滿意的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抓起背包出門去考
試。


  老是叫我『淫蟲』,小津對我著實是不太客氣,但是我已經習慣了。就宛如
我習慣了走在路上,每一個人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擦身而過的記憶一樣,這一瞬
間還在,下一秒就沒了氣味。

  小津對我的惡言冷語也是在出口的那一刻戳痛我,說完後又像是不曾發生
過。剩下的就是窩心的關懷。

  即使那樣的關懷帶著刺,冰寒足以傷人。

  但是這些偶爾出現的長刺及冰寒,都比不上我長久以來的孤獨所帶給我的影
響。


  我一向都承認自己的孤獨。

  自小到大除了母親行有餘力在療養自己的傷口之際,對我施以母性的噓寒問
暖,沒有人關心過我的點滴。沒有了。

上了大學後我宛如脫韁的野馬,將那死鬼父親跟讓我看了就不知道該如何是
好的母親,遠遠的丟在腦後。

  我想丟到腦後的還不只這些。

  高中時我在那女孩的臉上看到跟母親相似的無助跟死鬼父親揮拳的憤怒,還
有一點點的…不幸。

  明星學校的好學生哪,家境好到每天有開著黑頭車的司機接她上下課,溫室
中的花朵也許蠻可口的。與我一般孤獨長大的高中同學們,趁著她深夜補習班下
課落單時,就用自己初啼試聲的男根,在暗巷的車子裡狼吞虎嚥啃噬了她。

  她眼神裡的不幸,彌補了我無法擺脫的孤寂所挖掘的洞。

  自此之後,我便與那幫人漸行漸遠,他們的理由是:『到手的嫩肉不吃你裝
清高啊?』然後我以承受一頓拳打腳踢,作為不洩漏這件事情的自由代價。

  如同我冷眼看我的母親一般,即使我沒有了知覺,還是不願意有機會再看見
另一個女孩眼中的幽怨。


  要女人,就要憑真本事。

  要女人,就要妳情我願。

  要女人,就要互不拖欠。

  要女人,就要尊重女人。


  奉這圭臬,我這野馬便成為了『種馬』,從大學生活開始就一直不缺男歡女
愛的機緣。肉體上的歡愉不只是抒解而已,也許還有著對母親及那高中女孩的隔
空補償。

  她們都是一個整體:女人。

  我讓女人予取予求、歡聲高叫、事後溫柔。

  她們都是一個整體:女人。

  但是我的母親終日受虐、女孩無法阻止痛楚的襲來。


  無法承歡母親的膝下讓她歡欣,無法再有顏面及機會見到女孩溫言安慰,那
麼對其他的女人我就聊以補償。


  『畢竟那些女人不是你的母親跟那個女孩。這沒有意義。』小津很不以為然。

  『不過都是你淫亂的藉口。』小津單刀直入的說。


  小津從來不玩女人、更遑論玩弄感情,所以對我是終日『淫蟲』掛在嘴邊的
叫,我承認我是淫蟲,孤獨且不願改變的淫蟲。

  而我這淫蟲為了可以有點基本的學歷,好混在社會上繼續為非作歹,所以小
津為我複印並且殷殷叮嚀的筆記我也還是會看、該考的試我還是會去。


  考完商業英文出來後,才發現自己提早交卷,想起小津提醒過我的事情,該
去系辦拿剩下的筆記複印本,我便踱著步子到系辦。

  一路上匆匆忙忙路過的臉孔我一個都不認得,即使那個在廣場中央練花槍的
女孩對著我笑,彷彿她與我熟識,我也記不得她是誰。

  大概又是一個上了我床、我卻一定會忘記的女人吧。看她那巧笑倩兮的可愛
模樣,我幾乎可以肯定。她是滿漢全席的菜色之一。


  「我找高又津。」我靠在系辦的門口,才發現因為考試的關係,這裡竟然除
了助教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高又津?高又津不在這。」助教冷漠的回答,一抬頭看見是我就變了臉色。

  她那快速轉變的笑容讓我心裡有數。

  「啊…詹子傑,是你啊。」她笑得可真是春情蕩漾,漂亮的大眼睛已經開始
泛紅了。

  「高又津不在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晚點再來。」正想轉身離去,助教便一
個箭步的衝到門口來,把我拖到隔壁的圖書室。

  「高又津可能在圖書室印筆記吧,我帶你過去。」


  嗯?這是有可能,但是我自己過去就好啦,幹嘛還要助教百忙之中抽空這樣
招呼我?期中考期間可是系辦的超級忙碌時段。

  她的想法我明白的很,因此也就悶不吭聲的讓她拉著我進了圖書室。

  果不其然,她一進門就在厚重的大門上掛了『系圖使用中,請勿打擾』的牌
子,接著鎖上了門。

  我站在影印機旁邊,看著美麗的助教這樣匆忙的動作著,不禁搖頭。

  「助教啊,這樣孤男寡女關在一起不太好吧?」我一把抓過她的手臂,將她
摟過來窩在懷裡:「萬一出事怎麼辦?」

  助教是大我四屆的學姐,少說也有二十五六歲,正是女人身體最成熟的時
候,她髮長及腰,香味四溢,搭配她的金邊眼鏡跟簡單的上衣、牛仔褲,保守的
裝扮下,有種蓄意的氣味挑逗。

  「出事?你說…會出什麼事情呢…?」她剝下我的腰帶,動作之大膽跟誇張
的。

  我擋下她的手。

  「晚上吧?好嗎?在這裡是很刺激沒錯,但是小津隨時會……。」隨時會有
人進來,即使掛了牌子、上了鎖,還是會有白目傢伙試圖闖入,然後用力敲門的
吧?這樣豈不興致大壞?

  好吧,我承認,目前我這種使壞的心思並不強烈,即使助教風情萬種的很,
是各大系所少見的美女助教,而她看似保守的外表打扮下,卻有著極度放浪的風
情。這點在上學期的系晚會後,由我親自得到見證。


  「在這裡…抱我…好嗎?」她漂亮的嘴唇貼近我的鼻尖,懶懶的呼著氣。

  那時候的助教也說了同樣的話,不同的是,那時她淚眼婆娑,並且因為剛與
相戀多年的男友分手,而在晚會上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現在則是如狼似虎、媚
眼不斷放電的向我微笑索求。

  那時我在沒有人的系館深夜頂樓上,就著月光佔有她,現在可是在大白天的
系辦圖書室哪,我膽子再怎麼大也不想上演活春宮。

  便利商店也有營業時間,也要有適合的地點,這樣子太強人所難了,我不幹。
這已經觸犯了我前述的圭臬之一:『妳情我願』。助教是已經發情了,但是我不願
意啊。

  無奈…發情的女人力氣特別大,加上我自己其實也已經被撩動了,有點半推
半就。

  最後我低吼一聲,把助教押在圖書室的長桌上,撕開錢包裡一定會有的保險
套,準備就緒,一手摀住助教的嘴巴,與她造愛。

  我在圖書室已經非常老舊的鏡子前,看著自己在助教的背後聳動,連背包都
沒有卸下,我上身依然衣著整齊,黑色的牛仔外套跟襯衫……我卻連表情也沒有
一絲光明。

  這就是我,這就是我。我盯著自己的眼睛。

  我在鏡子裡根本沒有看見助教展現怎樣的淫浪表情,我連做愛都處於孤獨的
狀態。


  但是我卻看見了小津!在鏡子裡!


  小津在那裡多久了?為什麼不出聲?我在那樣白淨美絕的臉上讀不出任何
表情訊息,即使我的腦子並不因為肉體的刺激而模糊一片。


  我該停下來的,我該!然而我卻停不下來,甚至更加快了我的動作,使得我
就要無法控制助教的嘴巴因為我激烈的擺動而叫出聲音。

  因為被觀看,所以我今天特別的激動?還是因為看的人是…小津?


  直到我穿好了褲子、看著助教滿足的走出了圖書室,小津都只是站在那個鏡
子可以反射的角落看著。

  「她很撩人,好個浪貨。」小津終於是走出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像是什麼都
沒看見,而只是單純的陳述對一個女人的觀感。

  「下次有機會可以試試看。」我不想抬起頭,並不是因為感到羞恥,而是我
自己都解釋不清的情緒使得我的頭很重,並且疲倦。

  「我會的。」小津又扔了一疊複印筆記給我,「如果有機會,她也願意給我
上的話。」

  「如果這是我唯一可以供給的需求,我會去說服她。」我認真的說。

  「那就拜託你了,」小津面無表情的轉過身,「黑色便利商店。」


  陸陸續續的,準備在休息時間進圖書室唸書的人進來了。我跟小津一前一後
的離開系館,那樣高瘦的背影在我眼裡,是一種驚人的孤獨。


  小津的孤獨,比我還要深邃。



  我是便利商店,有什麼需求,我給的起的就服務。而且完全是免費的。

  前提是,必須親自主動走向我。


  包括,我的好哥兒們,也不能例外。


作者在 05/04/12 17:50:26 從 office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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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黑色便利商店》第二話 黑色絲襪尤物
時間: Tue Apr 12 17:36:45 2005


  當我走出了酒吧的門口,不過才晚上一點,正是店內人氣與音樂正鼎沸的時
候。但是我想離開了,因為我很不愉快。

考慮了自己應該沒有到酒醉駕車的地步,我還是拿出鑰匙,準備早早窩回自
己的小房間裡。

  卻沒料到再也發不動車子,一看油表,我太大意了,車子竟然沒油了。

  認命的提著放在後車箱的備用塑膠桶子,我慢慢的走著,我記得附近有個加
油站,只是我不確定是不是24小時營業。很不幸的,迎接我的是不再閃亮如熾
的「中國石油」廣告招牌、而是陷入黑暗中的自動販賣機。

的確,現在都晚上一點多了…。我暗暗的罵了髒話,想到又要花一筆錢坐計
程車回來牽車,真是不爽到極點。我該怪自己多喝了幾杯酒,忘了時間。

  而且今天在酒吧又遇到不是很愉快的事情,真的是給自己找麻煩啊…。早知
道今天就乖乖窩在家裡打電動,或是看點書也好,因為快要期中考了。

  一講到期中考……,不用喝太多酒我的頭就會開始痛。

  不是因為科目難熬,而是借筆記的過程中實在是讓人很不耐。

  『少花點時間玩女人你就有時間來上課了,淫蟲。』

小津的語氣酸溜,不論是誰聽了都會覺得不舒服。

  小津也可以算是上帝的失敗作品。那樣白淨的臉、搧動的睫毛、輪廓乾淨的
下巴、堅毅漂亮的唇線……。是的,小津真的是一個極少數我會稱讚為「真好看」
的人。

  如果那張嘴不要那麼壞的話……。這就是上帝失敗處之一。

  一想到要面對小津那淡淡的、卻又帶著刺寒的語氣,才能借到我的筆記,我
頭就很痛。偏偏我不能反擊,只能寒著一張沒有什麼說服力的臉,默默承受。這
樣的好哥兒們算是我大學生活裡除了女人,最大的收穫了。女人可以全部踢一
邊,我卻無法不要小津這兄弟。

  倘若不找小津,去找助教拷貝筆記,我可能連頭都要摘下來了。

  助教……唉。

  我點起一根煙,坐在附近人行道底下停放的機車座墊上,看著對面街道的
Disco Pub門口來來去去的老外,還有服裝極為誇張的辣妹。工讀生拿著類似「請
勿大聲喧嘩」的牌子,跟我一樣無奈的坐在對面騎樓裡的機車上,但是身邊的男
男女女依然酒酣耳熱的大肆放縱。

  聲色犬馬當頭,誰管你什麼公共道德。


  「喂。」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叫聲,我差點被煙嗆到。


  回頭一看,是她啊……。我今晚不愉快的根源。

  我看了她一眼,悶聲不吭的繼續抽我的煙。

  「我在叫你沒聽到嗎?」

  媽的…她非要用這口氣跟我講話嗎?好歹我剛剛那樣與她柔情萬種!


  「是又怎麼了啦?剛剛鬧的還不夠喔?」我把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頗不以
為然。我真的很少對女人擺出這樣不以為然的態度,尤其是對一個還算是尤物的
滿漢全席級數女人。

  但是眼前的尤物,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香腸女孩…bubu,看起來乖乖的,像是
香甜的冰糖白木耳。相反的她像是烤香腸的炭火,或是味道極濃烈的佛跳牆,熱
情、想必對情慾的口味也很要求,卻也脾氣嗆辣的可以。


  「跟我道歉。」她雙手叉在細腰上,夏夜晚風吹得狂亂飛散的長髮掩蓋不住
她帶了濃厚酒意的臉,長長的睫毛向上翻飛著,眼窩還有些微已經暈開的黑色眼
線,她正在瞪著我。

  「不會吧…,妳大老遠穿著高跟鞋追到我這裡來,就是要我說聲『對不起』
而已嗎?」我抖抖煙灰,別有意味地望著她身後那一路跟過來的距離。

  從和平東路一路跟著我到金華街這附近,這女人不簡單,我回身看著她因為
追趕而喘氣起伏的低胸領口,再一路往下打量,看看她的三吋高跟涼鞋。

  黑色高跟鞋上的一雙漂亮小腿,裹著誘人黑色的絲襪,但是右腳的絲襪被燒
破一個大洞,從大腿中間側邊開叉的地方,一直裂開到腳踝。那樣子有點可笑。

  她就這樣不顧形象的一路追過來?我不禁在心裡嘖嘖稱奇。

  她喘著氣,對我不客氣的下命令:我必須為這個絲襪上的大洞、還有剛剛在
酒吧的態度,道歉。

  她那氣呼呼、杏眼圓睜的模樣,跟方才不過半個小時前、與我大跳黏巴達的
騷浪風情,相差十萬八千里。只不過就因為我拿著煙的手不自覺撫上她那裙擺開
高叉的大腿,然後她驚呼一聲,拍掉我的手。

  我還以為緊緊黏在我身上的女人,竟然還會這樣大驚小怪的排斥我摸上大
腿。如果是,那她是第一個。

  不過,並不是如此。

  原來她那所謂很昂貴的絲襪,被我的煙頭燒破了一個大洞,我想像著,那一
路撕裂著、在她大腿上下爬行的感覺,也許讓她渾身顫抖。

  然而,卻是怒火高張的情緒讓她渾身顫抖。

  『很抱歉,燒破妳的絲襪。』我淡淡的道歉了,卻不表示我沒誠意。也許當
時我在舞池裡依然抽著剛剛惹禍的煙,那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惹得她光火吧?接著
她藉著酒意跟我大聲咆哮,說什麼…要我去樓上的便利商店買一雙黑色絲襪賠
她。

  當然,我絕對會道歉,並且我也道歉了。但是我並不想去為女人買絲襪。

  而且。

  『我覺得會為了破掉的絲襪就大小聲的女人,真是讓人胃口全失。』

  對她說完這句話後,我當眾掏出兩百元塞在她手裡,請她自己想辦法,就離
開了酒吧。


  而那兩百元,現在還好好的在她手裡,她揉成一團,扔在我臉上。

  「你要為今天打壞我的興致道歉。」呵呵,她好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潑辣模樣
哪。

  我打壞她的興致?難道我就會比較快活嗎?我連開著自己的車去兜風、把妹
都不能了。她大不了再去換雙絲襪,回酒吧繼續把男人。我呢,可以說是大好春
宵都泡湯了,還要找時間回來開我那不爭氣的車子。

  「哦。我還以為妳要我陪妳去買絲襪。」我把煙踩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
兩百元,稍微攤開,收進口袋裡。

  「是沒錯啊。」

  嗯?我楞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這個穿著黑色破絲襪、顯然是已經喝醉的女人。

  「妳剛剛那樣跟過來,就可以花相同的時間去買新絲襪不是嗎?」我又摸出
煙,點上一根。「跟我在這邊耗的時間,可以讓妳穿好幾雙絲襪了。」

  我繼續保持理智地,對她說明這時間上的邏輯。不過,以她現在昏昏沈沈、
已經被酒精佔據的腦子,我想她大概聽不進去。

  陪她買倒是可以,但是買完絲襪後呢?繼續回酒吧黏在一起大跳豔舞?我可
是已經沒那雅興了。而且我想她也不必那麼無聊,大老遠追過來只是為了要我陪
她買絲襪。她一定還想跟我要點別的。

  如果她是追過來要我幫她「脫絲襪」,我絕對十分樂意。


  她不理會我對她解說的時間邏輯,走上前來,摸走我還在嘴上的煙,恢復了
之前她在酒吧勾引我的那姿態,媚眼如絲。

  「便利商店可以買到絲襪沒錯,但是店員不會幫我穿…。」

  她把低胸洋裝領口貼近我的黑色襯衫領口。

  「但是你可以幫我買,」她把手指游上我的襯衫領口內,搔著我的鎖骨,「也
可以……幫我穿……。」


  我笑了,一把搶過原本屬於我的煙,不理會她的挑逗。

  她笑笑的不再說話。

  然後她竟在這加油站附近的人煙稀少人行道下,一邊微笑地看著我,一邊緩
緩地撩起短裙,脫下她的黑色絲襪。

  我注意到對面街道的人群已經對這裡投以注目禮了。


  「怎麼稱呼妳?」我一把摟過她的纖腰,問她。是的,我不喜歡來路不明的
女人。

  「Candy。」糖果?好名字,我說。不過,可是帶辣味的糖果。

  「我是小傑,豪傑的傑。」



  然後我帶著她,去便利商店買了三雙黑色的絲襪賠償她。果然是蠻不便宜
的,一雙接近百元。

  第二天中午,我做了便利商店的普通店員作不到的服務:在旅館的大床上替
裸身的她穿上內衣褲,還有絲襪。


我是黑色的便利商店,妳有什麼需求,我給的起的就服務。而且完全是免費
的。

前提是,妳必須親自主動走向我。


作者在 05/04/12 17:37:55 從 office 修改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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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黑色便利商店》第一話 週末香腸女孩
時間: Tue Apr 12 17:36:31 2005



人來人往。人來,人又往。

烤香腸的味道蠻吸引我的,那樣充滿了刺激原始感官的氣味,相當誘人。而
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的每一雙有細有肥、有粗有短、顏色不一的小腿跟大腿,更是
吸引我的目光,那會讓我想像起它們在炭火上方沾了醬料跳躍灼烤的模樣。

裹絲襪的腿一定會飄出一些塑膠製品燃燒的味道,跟怪異的、產生化學效應
的香水味。

「一包七星。」走進便利商店裡,我掏出幾個硬幣,拿了發票,提著一瓶從
舞廳裡帶出來的啤酒,我搖一搖…還沒喝完,但是我不想回到舞廳了,於是我坐
回商店的門口。

每逢週末這家舞廳門口的人總是特別的多,刺耳的電子音樂從地下室飄上
來,煙味、酒味、香水味、還有暗暗蠢動飄送的體味,這些淫靡的氣味也在同時
間竄出了那個陰暗的鹹濕空間,擴散在舞廳跟便利商店的門口。

坐在便利商店的門口,我除了窺視每個辣妹妹的裙下風光、享受低處看高處
的山峰聳動,還有就是若無其事地觀察把人的、被把的人,他們會賣力演出的各
種語言跟表情。

我望向香腸攤,老闆又輸給那一票人了,看來他今天運氣不太好。

每次來到這裡,我總是坐在明亮的商店門口,看著香腸攤前各種形形色色的
交易狀況。只是我從來不曾跟香腸攤的老闆做過生意,我不喜歡吃那樣來路不明
的香腸,不過我蠻喜歡那氣味的。

我發現了攤子前有一雙腿蠻引人注意的。沒有穿絲襪,可是顏色相當的吸引
人,形狀也很不錯。腳踝與小腿形成流暢的曲線,細白腳掌上的涼鞋沒有鞋帶,
顏色也是很優雅的珍珠藍。再上面一點的膝上短裙,是白色的。

我打著煙盒、撕開包裝、點起剛剛買的煙,這當中我的眼光沒有一刻離開過
那雙背對我的腿。小腿連接大腿的膝蓋應該是也蠻完美的吧,不會有什麼傷疤才
好,再往上看……我猛吸一大口煙,開始遐想起來。

這雙腿如果在床上張開,那應該是很美麗的景象。扶著那看來應該只有25
寸的細腰,貼著那小巧、想像中絕對是有彈性的屁股……喔……這女人的頭髮,
還是我夢寐以求的那一種長直髮。

再往上看。

她在看我。

女人的雙手擺在前方提著小小的包包…那種不能裝多少東西的包包,她身體
面對香腸攤,背對著我,上半身卻回過頭來,看我。

她的臉蛋應該也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那一種。小小、白淨的臉上、鑲著彎
細的眉毛跟晶亮的大眼睛,那雙眼正在眨著。

  是了,在我的評價裡,她算是滿漢全席級數的高檔女人,那種讓人想一親芳
澤的美好型態,讓她在人群中搶眼的很。

我沒有收回我的放肆,一手抓著啤酒、一手捻著煙,我泰然自若的看著她。

旁邊贏了香腸的男人拍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根香腸,她小心翼翼的拿著,
臉上的妝襯著她說話的笑臉。她又回過頭。

我又抽起第二根煙。

這次她的表情有點笑意,我舉起啤酒向她微微致意,她沒有半點猶豫的舉起
香腸,對我稍稍點一下。

我笑了。

像我這樣穿著黑色襯衫、帶個耍痞的無度數平光黑框眼鏡、穿個黑色牛仔
褲、踩著黑色皮鞋的男人,坐在明亮的便利商店門口,可是一點都不黑暗。我笑
起來應該是跟夜色裡的便利商店一樣的,明亮。而且如果有人走近我,向我需索
些什麼,只要我有供應,可以服務。

不過不收費。我也是盡量給予便利的。

那群人鬧哄哄的離開香腸攤子,進了旁邊的舞廳裡了。包括那個長髮女孩。

我捻熄了第五根煙了,也喝完我的啤酒。我起身走進便利商店,又買了一瓶
海尼根。走出商店,我看見了剛剛的香腸女孩。

她坐在我剛剛坐的地方,對著走出便利商店的我笑著。近距離一看,她的妝
還真的蠻濃的。

「你一個人嗎?」在我坐下來後,她先開口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朋友在樓下的舞廳裡,我出來透透氣,妳也是嗎?」事實上,我獨自一
人前來,但是我認為這種謊話無傷大雅。

她撥一撥頭髮,散出了一些洗髮精跟香水的氣味。這是撩人的女人氣味。

「是啊,裡面的空氣真的不太好啊,搞得我有點頭暈,所以我就跑出來嚕。」
她舉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給你吃吧。」是香腸。

「欸?妳剛剛買的? 」

「對啊,熱呼呼的唷。」

「我不吃,多謝妳的好意。我勸妳也別吃比較好,這種攤子的香腸肉可能不
乾淨。」我又點起一根煙,打開我的啤酒。

她的表情有點窘,但是仍然是帶著微笑,「那我等一下拿給我的朋友吃吧。
聽你這樣說是沒錯,但是丟了可惜。」

「這家舞廳不能帶外食吧?」我提醒她。

「啊,對喔。」她開始有點煩惱,一隻手撐著下巴,一手晃著袋子。

「沒想清楚就買啦?真是迷糊喔。」我調侃她一下。

「其實本來是要請你吃的啊,誰知道你不吃哩。」

「呵呵,抱歉,我真的不敢吃來路不明的香腸……不過妳對我這麼好,那我
真應該請妳喝瓶啤酒謝謝妳的心意囉 ?」

她有點不安:「不必啦……陪我在這邊聊聊天就好,還有,」她摸到我的襯
衫口袋裡,「擋根煙吧。」


當她的手指頭觸碰到我的胸口時,我覺得我被挑逗。

她的指尖透過襯衫滑過我的皮膚,癢癢的,指頭的溫度更讓我蠢蠢欲動。身
上飄過來的香味更使人無法思考。

然而蠢蠢欲動歸蠢蠢欲動,我可不是把持不住的傢伙。

我幫她點了煙,看著她點著亮色唇彩的嘴唇含著煙,吸,吐。她又斜睨著眼
睛看我。

「你坐在這邊很突兀喔,到處亂瞄是在打獵嗎?」

我有點訝異她問的這麼直接,「我說過我只是上來透透氣,我的朋友都在舞
廳裡。」我笑著繼續撒謊,「怎麼我看起來那麼像獵豔高手嗎? 」事實上,我是
啊。

「就是因為看起來不像我才過來跟你認識啊,剛剛只是隨口問問罷嚕。」她
吐出很濃的一口煙,抖抖煙灰。

「而且我想,不隨便吃來路不明的東西的人,應該蠻小心的,不會惹麻煩上
身。」她彎著眼睛自以為是的下了判斷。

  錯誤的判斷。

「對,也包括來路不明的女人。」我接著下一句。

她愣了一下,盯著我看,「等一下,你該不會以為我是想要找你……欸,不
要誤會喔。」


「沒啊,我也只是隨口接下這樣的話,這也沒什麼不對啊。妳才想太多了。」
我喝了一口啤酒,看著她的反應。

其實,我清楚的很。要讓她跟我走,很容易。

她遲早會想要跟我這個黑色的便利商店要些什麼東西,剛剛她不就跟我要了
根煙,還有我的時間?她會想要點別的。只是她現在還不好意思要。

然而,我現在必須對她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裝的一副沒有任何意念的樣子,
然後想辦法讓她不會是「來路不明」。

不是來路不明的東西,我會接受。包括女人。

「怎麼稱呼妳? 」我開始我的第一步。

「叫我bubu就可以了。你哩?」

「小傑,豪傑的傑。」

現在就不是來路不明了,她起碼有個名字。

我們並肩坐著,開始不著邊際的聊天、打屁,到最後她也進了便利商店買了
比舞廳便宜很多的啤酒,跟我坐在一起喝著。

直到我們一起抽完快一包煙,我又進去便利商店買了兩包新的。我想,今天
晚上會需要兩包。站在商店門口,我不再坐下來。

「我想走了。」我伸個懶腰,推推眼鏡。

「嗯?你朋友還在樓下啊…。」她有點吃驚的看著我。

「無所謂,我先走了他們也不會知道,他們自己都玩瘋了吧,根本不會注意
到我不見了。而且我這麼大一個人又不會走丟。」說謊,真的好簡單哪。

「嗯……你要去哪裡啊?」果然,當她這樣問我時,表示對我的去向有極大
的興趣。如果可以,她會嘗試跟我離開。

「也許回家,也許到處散步,也許就找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喝東西……
總之,比坐在這裡的好。」我蹲下來,盯著她看,「不過…缺點就是沒人陪我聊
天嚕。」

她不安地逃開我的目光,隨意往別的地方亂看,安靜了一陣子後,終於說出
我想聽的回答:「那我跟你去晃晃吧,我也覺得他們這些朋友蠻無聊的,卻硬是
被拖來這裡,真是悶死了。」她嘆了一口氣,一副很無奈的模樣:「不過,你要
送我回家喔,我可是沒有交通工具耶。」

賓果。

送她回家,對我來說還是做的到的服務,我是個因應需求的好便利商店。

到最後,她對我這個黑色便利商店提出最後的要求就是,戴上保險套。


我是便利商店,妳有什麼需求,我給的起的就服務。而且完全是免費的。

前提是,妳必須親自主動走向我。


作者在 05/04/12 17:37:33 從 office 修改這篇文章

麗子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這是一個過程殘酷的故事,沒有心理準備,請勿服用。

  遊戲人間的男人與女人,那樣隨性的情慾翻滾背後一定有原因。也許
因為刺激、也許因為寂寞、也許因為孤獨、也許就只是單純的天性使然。

  潘朵拉打開盒子所釋放的魔鬼,其中包括情慾的唆使者,它寄生在每
個人身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衣冠包裝下,你並不常看見它,但是有
些人卻依賴這樣的魔性支撐自己已經被孤獨吞噬的軀體。

  支撐之餘,孤獨依然存在,即使擁抱過多少溫暖柔軟的身體。

  愛,是個陌生的東西,如果先認識了情慾,就難以接近愛情。

  一波又一波的來回,雙方合意,於是兩訖,這就是便利商店的經營方
式。

  只是經營的標的,是情慾、是肉體。絕對不要跟他談感情。


  如果你喜歡羅曼史的輕鬆浪漫筆調,那麼可能不會贊同「便利、商店
」的殘酷面。

  如果你喜歡執著、體貼又忠貞的愛情,那麼你可能會很厭惡「便利、
商店」裡情慾第一的描述。


  有的男人是黑色的便利商店,可以提供任何服務,只要提得出需求,
而也供應的起的時候。

  前提是,女人妳要親自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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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後記。「我是誰?」
時間: Sun Apr 10 23:45:13 2005

「硫味記事」結束了,這個故事完了,卻還有更多相類似的故事不會停止發生。

很多人問我:「裡面有妳嗎?」「妳是哪一個角色?」

如今我又說這故事有一定比例的真實性,看來是會引起更多的揣測。

我是誰呢?誰又是我呢?
那不是很重要。


只要看的人你感覺的到某些片段你發生過、你熟悉著,
你是誰,誰也就是你了。

我把我自己當成每一個人,
感受著當初的種種心悸,綻放相同的笑容,流著一樣的眼淚,
更甚,做了類似的傻事。


把這部小說送給美麗的華岡,
送給我那段色彩紛亂的回憶,
跟每一個經歷過感動的人們。


麗子 200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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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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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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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最終書 不能重來的故事
時間: Sun Apr 10 23:44:24 2005

※※※※※※※※※※※※※※※※※※※※※※※※※

最終書 不能重來的故事

硫磺味隨著季節的轉換變更流竄方向,
年復一年,華岡風貌沒有極大的變化。
一樣日升、照常月落。硫磺味也撲鼻如常。
卻有些什麼發生過的故事,快樂或是悲傷的,
再也不會重複來過了。

※※※※※※※※※※※※※※※※※※※※※※※※※


《《我的心悸越來越厲害了,即使酒精一直的在我腦中跟體內流竄,我還是沒有辦
法提起勇氣挖出我的心臟,惡狠狠的拜託這顆愛她的心,不要再發抖了。》》


我甚至連喝酒把自己灌醉的力氣都沒有了。我這麼的努力討她歡心,前所未有
的,所有的力氣就被她的一句「到此為止」,全部都變成狗屎。

狗屎,藍雲鶴你當自己大情聖喔?人家可把你當狗屎。

我又哭又笑的,把莊涵如跟L嚇壞了,他們沒見過我這樣,即使在我跟前女友分
手的那陣子,我也都是喝悶酒居多,像現在這樣跟瘋子一樣的行徑,他們壓根沒
見過。

在樓梯間的事情當然是傳開了,全系都知道了,不對,該說全校大半都知道了吧。
有個男人被甩了,然後大罵一個楚楚可憐只想撇清關係的女人。

「藍ㄟ,不要這樣啦,也許學姐有她的苦衷啊,你該問清楚啊。」莊涵如還是對
著口齒不清的我勸說,什麼逸淳學姐不會沒有理由的,我該問問她。

「理由?她....都說的很清..楚....了啊,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她還說....謝謝我這些
日子的照顧咧....」我一定是邊哭邊講的,嘴巴都吃到自己的鼻涕跟眼淚。

「我還真是給她用力的照顧....她玩我....玩我....我是哪裡對不起她?我是哪一點
做的不好?我就比不上一個死人嗎?」

我滿口胡言亂語,看的L跟莊涵如心急的要命,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近半夜的時候,正萍學姐來到我的房間,想也知道是莊涵如找她來的,我醉醺
醺的指指莊涵如,意思是說妳完勒妳,讓學姐看到我這樣子。

學姐只是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就算不是前幾天她跟逸淳學姐逛街知道我們的
事情,今天這樣在樓梯間一鬧,她不知道也很難。

「學姐,逸淳學姐那邊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嗎?」L緊張的先問了正萍學姐,我豎
起耳朵想聽學姐到底知道多少。

正萍學姐搖搖頭,又是嘆氣。

「我上次看她哭成這樣,是去年的事情了,煥峰過世那時候....」她又加了解釋,
「就是逸淳以前的學伴兼男朋友。」

她這次又哭的怎樣了?被甩的人是我,我倒覺得她該開心喝酒慶祝終於甩掉我這
黏人的傢伙。

我在心裡如此的反駁著,卻累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怔怔的盯著我的直屬學
姐。


「雲鶴,你知道嗎?我真的相信逸淳一定有她的理由,才會這樣對你。」正萍學
姐坐過來握住我的手。眼神裡盡是肯定。

「哼......」我苦哼一聲,心裡卻是無比的酸楚。

「那天去逛街逸淳還開開心心的說,也許可以為你挑個小禮物,因為她覺得你這
樣忍受她的任性,真的很可憐,她想要對你好一點。」

大家都轉過頭看我的反應,看著我像死魚的臉,死魚的眼睛,無力又空洞。

「她真的想溫柔的對你,真的,你相信學姐的眼睛,相信學姐的感覺,逸淳真的
只是害怕又受傷害,你知道......像煥峰那樣的事情,她很怕再承受第二次。而她
已經不敢相信這世界上所謂的絕對了。」

正萍學姐眼淚也快掉出來了,握著我的手開始發抖。

「她愛上你了,雲鶴。這我十分肯定,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


「學姐你前一天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嗎?」莊涵如細心的開始追問。

正萍學姐仔細的回想,搖搖頭:「沒有啊,上課的時候還開開心心偷偷繼續討論
她跟雲鶴的事情,晚上我就跟她去家聚了啊。到回家的時候一直都很好啊。」

莊涵如跟L互相對看一眼,問出我很想問的話。

「逸淳學姐......該不會喜歡上她的外系學伴了吧?」

正萍學姐歪著頭:「不可能,她甚至直接告訴那傢伙,她有喜歡的人了,不過那
傢伙看得出來非常失望。」

突然學姐臉色一變。

「該不會他送逸淳回來的時候又發生什麼事情吧?」

我跳了起來。完全的清醒了。

「學姐你們幾點散會的?」
「大概十點多吧。怎麼了?」


學姐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是半夜兩點多,這中間四個多小時,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又開始心悸了。


◇     ◇     ◇     ◇     ◇     ◇   


《《她連可以保護自己的假象都沒有了,她赤裸裸的傷口在我眼前沒有掩飾。我總
天真的以為,我可以照顧她,完善的。也只不過是我天真的以為罷了。》》


那是什麼?我是不是喝醉眼睛花了?一個踉蹌,我跌倒在便利商店的門口,半夜
四點多,我像是瘋了一樣的大哭著。

我的哭叫聲讓附近的住家及住宿學生不堪其擾,紛紛打開窗戶看是那個瘋子。

L跟莊涵如也聽到了,從我住的房間衝下樓,把我抬回去。現在我只是一個已經
酒意全失,只想發洩的瘋子。

「你跟學姐談的怎麼樣了?」莊涵如幫我拍拍衣服,倒了水,我沒在房間看到正
萍學姐的影子,大概是我去找逸淳學姐之後她就回去了吧。

我對他們搖搖頭,眼淚一直的掉下來,我的眼睛早就腫了。我多希望我現在就瞎
掉。

「她還是要跟你散?」我搖搖頭。
「那......是要繼續在一起?」他們已經搞迷糊了,難不成我是喜極而泣。

我只是用力的搖頭,像是要把自己的腦袋晃掉,想把剛剛看到的東西全都忘掉。

「藍ㄟ......不要這樣啊,你去了那麼久該不會什麼話都沒說吧?」莊涵如快要哭
出來了,被我的錯亂及眼淚感染,他們小兩口也很難受。


◇     ◇     ◇     ◇     ◇     ◇   


我丟下我房間裡的三個人,衝到逸淳學姐住的地方,她不開門,我開始吼叫,她
不想驚動人,打開門讓我進去。

「你來作什麼?」她依然很冷的口氣,但是聲音沙啞,我用力扳住她的臉,她不
管怎麼抵抗,都讓我看見她腫的更細的單眼皮跟紅絲滿布的眼球。

我無法像下午那樣對她兇巴巴的,我心疼到快要碎成片片。


「妳哭了?」我摸著她哭到有點水腫的臉頰。她不敢看我。

「你來不是要看我哭吧?還是你要我下逐客令呢?」她把我推開,我卻一把抓住
她的手臂,我確定我沒有用力,她卻驚呼一聲。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把妳弄痛了?」我還在想大概是我喝醉了,無法控
制自己的力道。

不對,我看著她有點驚恐的眼神,很不好的預感升起。

我顧不得她的痛,抓起她的手臂,拉下季節還未到她卻已經穿上的長袖睡衣,我
的腦子空白一片。

瘀血......為什麼會有瘀血?

逸淳學姐抵抗著,力氣出奇的大了起來,企圖擺脫我,我把她拉回來按在床上,
想剝光她的睡衣,她開始尖叫。

「不!!不!!!放開我!不要!!不要....!」

她的尖叫聲衝的我耳朵快要聾掉,她手腳亂打亂踢,眼淚不停的流,不斷的尖叫。
我想讓她安靜。

她咬了我摀住她的嘴的手掌,像是要把我肉咬下來,我一痛,鬆了手。

「不要....不要....讓我走....。」

她趁著我撫住手掌的時候,從床上爬起來,躲在床角,頭髮散亂。像個....被關了
很久的瘋女人。活像電影裡「瘋女十八年」裡的女主角。


房間裡只有檯燈的燈泡,但是已經足以讓我看清楚,她被我剝掉肩頭的睡衣,底
下傷痕累累的痕跡。

我全身的發著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都是幻象。我伸
出手慢慢的接近她,極溫柔的。

「逸淳....對不起,我不會對妳這麼兇了,過來....」

我的聲音哽咽著,淚,在眼眶裡轉著。她沒有動,只是一直的掉著眼淚,那樣子
好讓人心酸。


「逸淳?逸淳?妳還好嗎?」她的樓友敲了她的房間門,剛剛那聲尖叫,真的太
驚人了。不過她的樓友都是晚睡的人,沒有被打擾睡眠,只是過來關心一下。

「沒事....看到噁心的蟑螂....」逸淳學姐突然的提高嗓子,沙啞的對著門說話。

打發走了室友,我跟她面對面的坐在床上。


彼此都沈默了好一陣子,我的頭一直都好暈,發生太多事情了,我快要無法負荷。
而我最不願意、也想不到的事情,是不是....發生在我的女人身上了?

我根本沒想過會這樣。

現在的逸淳學姐,跟我當初認識的、到後來熟識的模樣,完全是十萬八千里,現
在的她連可以保護自己的假象都沒有了,她赤裸裸的傷口在我眼前沒有掩飾。

我褪去她的睡衣,長袖的、不符合現在季節的睡衣。她眼神渙散,沒有看我,也
不知道在看哪裡。連眼淚都沒在流了。像個娃娃只是呆坐著。

我好喜歡她的肌膚,像她的姓一樣,白。而且是潤如珍珠的白。也許一開始我被
她吸引是因為她不平凡的外表,或是被她強悍的個性吸引。

我愛她,卻不完全是因為她的皮膚、她的囂張,我愛的是她那種看似豁然但是其
實怕傷害自己跟別人的細心,還有天真到近乎無邪的怪誕行徑,任性但是不失大
體的作風。她不過是個大女孩。

我總天真的以為,我可以照顧她,完善的。


看著她全身上下的大大小小傷口跟瘀青,肩頭、手臂、大小腿、甚至是乳房、私
處附近......我有什麼資格說我可以照顧她?

她沒有表情了,卻又開始流眼淚了,那傢伙很聰明,沒在她的臉上留傷。但是她
整個因為哭泣而腫脹的臉,卻仍沒有生人氣息。


換我想尖叫了。我極力的忍耐著衝出她的房間。


除了我,莊涵如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想讓我心愛的女人去承擔太多無謂
的「關心」,她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跟疼愛。

跟忘了這件事情。


◇     ◇     ◇     ◇     ◇     ◇   


《《從現在的角度,可以看到很遠的山頭,海岸線被大雅館擋住了看不見,很想再
看一次的。在瀰漫咖啡香的「帕奇諾」。那些過往,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這兩天我振作起我的精神,盯著逸淳學姐,星期五整天的課我都沒去上,只是把
盥洗的衣物帶了幾件,每天守在她身邊。

連肚子餓了都是快去快回,買個東西回來給她吃,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談話,大多
都是「睡覺了、吃飯了、要吃什麼?要看哪一台?」類似這一類的家常話。

學姐的樓友早就注意到我與學姐之間微妙的關係,她也很擔心的問起她的狀況。

「那晚的尖叫聲不像是看到蟑螂的聲音呀....」

我只是笑笑,說了一句像是玩笑話:「我在捉弄她啦,她怕癢怕的要死。」


這兩天我抱著她,只是單純的擁抱,想給她安全感,拍著她的背像是哄個孩子,
也許因為她受了如此大的傷,現在她變得非常依賴我。逸淳學姐常常睡到一半因
為惡夢就驚醒,然後喊著自己好髒好髒,叫我滾回去。

我能作的,除了陪伴,還是陪伴。我不能再跟她一起掉眼淚了。

L打電話詢問我最近的狀況,我只說我需要休息不要來找我,我跟學姐沒事了。
星期一我會去上課。

不想要太多人干涉我跟學姐如何療傷的問題。



星期一一早,我背起了包包,親親逸淳學姐的臉頰。

「我去上課了喔。」
「嗯?才八點?」她揉揉眼睛看著時鐘,你有這麼早的課嗎?」
「我要先去系辦辦點事情。」我捏捏她的臉頰。

她睜著眼睛看著我,躺在床上對我伸出雙臂。

「抱抱我。」

我笑了,放下包包,給她一個很緊的擁抱,我想吻她,但是她說還沒刷牙,不要。

我還是不管,深深的吻了她,很深很深的,希望我的心臟可以從我的嘴裡跳出來
送給她,那樣的執著。

她撫上我的腰,我告訴她不要摸我,不然我會想要妳。


雖然睡在一起,朝夕相處,但是我除了親親她之外,沒有任何曖昧的動作,不是
我不想要,而是不能要。當務之急是為她療傷,而不是我的私欲是否被滿足。

「但是我想要你。」


她的臉紅了一點點,很肯定的這麼對我說。眼角泛起一點光。

我看看時鐘,站起身來脫掉我剛穿好的衣服。


我們做愛的速度非常的慢,我刻意的對她溫柔,讓她知道,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就
不愛她了。其實她應該也很清楚,如果我不愛她,這兩天我不會悉心的照料她,
我大可以照她原本對我說的,「到此為止」。

此時此刻,我全身細胞都在感受她,我要永遠的記得這個感覺,我認為她愛我的
感覺。

我親吻她身上的每一個傷口跟瘀血,每一個。多希望我熨燙過的地方,都會消失
痕跡。

她的反應異常的激烈,收縮的很快,我是第一次感覺到她如此,她開始又哭了,
而且一直微微的張著眼睛看我,我也看著她,我一邊行進一邊撫著她的額頭。


「我愛妳。」

當我說出句話時,其實並不期待她有任何的回應,我只要她知道,我愛她,這就
夠了。

她哭的更厲害了。

我模模糊糊的聽到,她對我說了第一次的「我也愛你。」



拖到中午時間,我才進了學校,然後直接到大典館的語文教室。我看著教室外的
課程分配表,下午一點十分果然有他們的商業英文實習。

還沒一點十分。

我站在郵局的門口抽煙,旁邊也站著一個人,是郵局的伯伯,馬上勾起了我大一
的時候,跟學姐的種種回憶。

那些過往,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那些歡笑悲傷,第一次在公共電話邊的初遇,在階梯教室的針鋒相對,擎天崗上
一睹真面目的悸動,硫磺味道瀰漫在夜裡的煙頭光影......

對了,什麼時候可以一起去洗溫泉呢....?

從我現在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很遠的山頭,海岸線被大雅館擋住了看不見
了,我很想再看一次的。在瀰漫咖啡香的「帕奇諾」。


我走進語文教室,還沒多少人,大約還有五六分鐘才上課,大學生,總是很少有
人會提早來教室等著。

我看見可以確定的背影,坐在前排跟一群人聊天,那張臉,我只在系晚會看過一
次,但是我想我回憶得非常清楚了。

他順了其他人的眼光回頭看我,一臉是不解的表情。

「什麼事嗎?」

「你認識白逸淳嗎?你是她的學伴吧?」我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楚的說出來,他的
臉色煞時間變了。

「呃....請問你是......?」

我第一次公開的說出來。

「我是白逸淳的男朋友。」



後來?

後來我拿出包包裡新買的水果刀,砍了他好幾刀,他的背,手臂,都被我砍了,
我想把這骯髒的傢伙跺成肉醬,語文教室被我搞的都是血,在混亂中他的同學一
開始都嚇呆了,然後這骯髒的傢伙搶下我的刀子,也砍了我一刀....

迷迷糊糊中,聽見救護車的聲音,好吵好吵,還有很多人在嚷嚷。我的臉好痛。

車子往陽明醫院奔去,我卻隱隱的還知道車子開到哪裡,哪邊的....硫磺味會特別
的,濃。

一聞到硫磺味,我總會想起她。


◇     ◇     ◇     ◇     ◇     ◇   


《《硫磺味,是她所謂【幸福的味道】。滿天星,是【終極的喜歡】。她把滿天星薰
在幸福的味道裡,卻笑不出來了。是我剝奪她的幸福。》》


她來看我,當我被一堆警察包圍,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瘦了好多,才兩天呢。

當中有很多人來看我,但是有時間上的限制,只能跟我談話五分鐘。還是在被監
視的狀態下。

L跟莊涵如噙著眼淚無法言語,而正萍學姊告訴我,她會替我照顧逸淳學姊,讓
她平安畢業。

「我不會再讓她發生那樣的事情。我答應你。」我的直屬學姊哭得好傷心。

來看我的人都好傷心,但是我卻像是死了一樣。

直到逸淳學姊也像死人一樣蒼白的出現在我眼前。


「我現在這樣很醜吧?」我努力的牽動紗布下的嘴角,試著說話、試著微笑。兩
天以來的第一次。

臉上的傷口從額頭的左上方畫過鼻子直到右邊嘴角上,很痛,醫師幫我縫好傷
口,告訴警察,觀察幾天才能收押。

她搖搖頭,嘴角是揚著的,握著我的手好冰冷。

「不會啊,看起來好有個性。」她很溫柔的說著。

幾乎是相對無言的狀態底下結束會客,臨走前不顧旁邊的警察、醫生,她輕輕的
吻了我。跟我說:我等你。


至於我的父母,為了我到處奔走,辦了一堆手續,父親直罵我不孝,難道女人真
那麼重要嗎?你當我們這些老的都死了嗎?

而母親除了哭,還是哭。

對我的家人,下手的那一刻我真的沒有想太多,我承認我真的很自私,所以我努
力的張開嘴巴告訴他們,當作沒生過我吧。


那個骯髒的傢伙......傷得一定比我重,他的父母親就快要衝過來打我,問我為什
麼。我冷眼看著被警察擋住的他們,只覺得好悲哀啊,你們跟我的父母一樣悲哀,
養了不好好唸書卻搞出事情的兒子。

我沒有說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只是淡淡的說:看他不順眼。

我不想讓逸淳學姊上了法院去面對二次傷害。

只是我沒想到傷害,不曾停止。


◇     ◇     ◇     ◇     ◇     ◇   


預謀殺人,罪行確定,我被判了十七年,我算著,當我十七年後出來,是什麼光
景了?

在警局、法院,我都是維持一貫的說詞,看他不順眼。

正萍學姊苦苦勸我,說出原委,讓那傢伙也吃吃苦頭。我問她,妳想讓逸淳被全
世界知道她被強暴嗎?我砍了他那麼多刀,夠了。

就這樣,我提早的,不光榮的【畢業】了,說是這樣說,當然我是被除籍了。


我好想她,想著我心愛的女人,想把我跟她的故事記憶下來,我在看守所內卻沒
有任何的動力寫什麼。我對於這樣陌生的環境感到疲憊。

這一兩個月來,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就是逸淳學姊的那一句【我等你】。

我開始要了一些書本,十七年後我還是可以繼續念大學吧,我要念法律,我要絕
對的懂得保護我跟我心愛的人的方法。


莊涵如來看我。

「你還好嗎?」她聲音輕輕的,L沒有陪她來?
「還過的去,開始看一些書了。L呢?沒跟妳來?」
「他怕在你面前哭出來,所以想下次再進來,他在外面等我。」莊涵如眼眶也開
始有了淚光。

「你是L最好的兄弟,他偷偷哭了很多次。」

這些我都知道。我讓很多人失望傷心了。但是我卻沒有後悔過,說我執迷不悟也
好、血氣方剛也罷,我不後悔。

「她......好嗎......?」 我最想知道的還是這件事情。

莊涵如囁嚅著。

「嗯......聽正萍學姐說,她現在好乖,每天都去上課,但是越來越瘦,也不笑了。」

她這麼不快樂......都是因為我。

「然後很奇怪,買了很多很多的滿天星,每買一把放了一天,就執意要拿去硫磺
坑薰花,說這樣花朵會保存很久,還會帶著幸福的氣味。」

莊涵如也無法理解她在做什麼,但是我知道為什麼。

硫磺味,是她所謂【幸福的味道】。


「告訴她,寄給我一些那樣的滿天星。」



◇     ◇     ◇     ◇     ◇     ◇   



我是莊涵如,藍ㄟ的學伴。

現在我跟L的心情非常的緊張,趁著期末考的空檔,來探望藍ㄟ已經是第三次
了,這一次是我心情最沈重的一次。

他出事之後我先來看他,我跟L又一起來看過他一次,那次回去之後L說,有時
間有空,他想多為藍ㄟ蒐集法律方面的書。

每次來會客,他都是不願意多談的態度,但是我或是L都盡量的關心他的起居,
或是談談逸淳學姊的近況。這是他最關心的。

這一次我卻無法說出口。


在等藍ㄟ出來的時候,我哭了,覺得上帝真的很折磨人啊。我握緊了L的手,看
見他眼眶也紅了。我們都沈默著培養說出口的勇氣。

他出來了,臉上盡是疲憊。臉上的傷疤顯得很蒼白。

他手上拿了一大疊的,像是筆記那樣的東西,走出來。

省了客套寒暄的話,他直接攤出那疊東西,果然是筆記本,還夾著一封信。我認
得出來那是上次我跟L來的時候,逸淳學姊托我送的信。

她說,她無法直接面對他,她會崩潰。而她不想讓藍ㄟ看到她崩潰的樣子了。

我跟L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相對看了一下。


「幫我保管......或是打成字都好,我希望它可以永久的保存。」

我接過來,喉頭梗住一些話說不出口。

藍ㄟ點起了煙,看著會客室高高的窗戶,透點陰天太陽的光。突然他鼻子抽動起
來。

「你們帶了什麼?」他一臉訝異。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拿出來,既然他都聞到了,我就緩緩的從大袋子裡拿出他懷疑
的東西。

微黃的、薰滿硫磺味的滿天星。

藍ㄟ愣住了,眼睛好像是被硫磺味薰到了,開始泛紅。

他無聲接過這把乾燥的滿天星,喃喃念著:終極的喜歡啊。

我跟L再也忍不住,眼淚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 * * * * * * *

藍,
原諒我現在才寫信給你,我不知道現在我該怎麼面對你,
你的大好人生都是被我毀的,被我這樣不祥的女人。
決定要愛你以前我真的好擔心,你會不會又會輸給我的命運呢?
所以我遲遲的,不能說出我就要毀掉你命運的話。

果然是不能說啊,唯一的一次說愛你,馬上就逼你進入絕境。
我真的是如此的不祥啊。

你知道嗎?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決定要告訴你......

我真的可以懷孕,你說得沒錯,我真的還可以。

但是,你我都清楚我們兩個是不會有的....你是那麼的小心。
是的,那孩子不是我所想要的你的孩子。

我好抱歉好抱歉....卻只能用信件告訴你,我無法面對你。
我這麼這麼的糟糕、骯髒......


* * * * * * * *


我沒有再看下去了,因為後來的事情我跟L還有正萍學姊都知道,醫院,還是正
萍學姊陪她去的。逸淳學姊微笑著卻又虛弱的告訴我,沒事了不要擔心。


藍ㄟ望著滿天星發呆,整個臉都埋在乾燥的花朵裡,他終於是哭了。我想,他什
麼都知道了,不然他不會把筆記本跟信件都交給我了。

他要我打完這本筆記後,連信件一同燒了。燒給逸淳學姊。


學姊的死,讓期末考的氣氛顯得不一樣,她從我們上統計學的大恩館教室窗戶,
隻字不留的一躍而下。

應該是在北風就要吹起的夜晚時分。



會客時間到了,獄警催著我們。

藍ㄟ捧起滿天星,獄警檢查一下花朵,准許他保有。

硫磺味栩栩地晃動在狹小空間裡,他沈默無語的轉身離去。

只是喃喃的在念著:終極的喜歡..幸福的味道...

L握緊了我的手,臉上的淚痕未曾乾過。




我收起了藍ㄟ的筆記本,封面有著小小的一行字。


【硫 味 記 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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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九書 無垠的暗夜牢籠
時間: Sun Apr 10 23:43:37 2005

※※※※※※※※※※※※※※※※※※※※※※※※※

第九書 無垠的暗夜牢籠

她把自己鎖在自己屋內,而我闖入,試圖讓她出來看星星,
要求她不要找他已經消失的星座,而請她找找我的星星。
我還活著、可以愛她的星星。

※※※※※※※※※※※※※※※※※※※※※※※※※





下雨了,原來昨天的好天氣不過是個預告,特別大的風打在衣領上,拍著我的臉
頰,混著冰冷刺痛的點滴雨水。走在下午五點下課的人群裡,我擠進了麵包店,
隨便拿個麵包,填填肚子不餓就好,因為中午空腹餓肚子。

為了組織行為學分組的事情,鬧了一個中午,組別很難決定,我們這一組一定是
有我跟L還有莊涵如,加上廖本芬,一組就四個人,結果引人側目。

因為我們這一組是所謂的「強打組」,我跟廖本芬是班上前三名的人,老師希望
我們可以拆開來,平均分配到其他組別去。

基本上這個老師的作法全班都不贊同,結果當廖本芬被老師強迫分到另外一組的
時候,哭了好一會。跟她同組的同學也替她跟老師說情,因為他們也是人數剛剛
好,剩下的那個同學勢必會被分到我們這邊,但是我們住的不近,而且根本也不
熟。

結果那個老婆婆教授就火大了。說這學期我們這兩組自己看著辦,別拿自己分數
開玩笑。

除了「老處女」之外,又多了個「怪婆婆」。

一整個下午的行銷課,大家都處在低氣壓的狀態,除了我之外。因為我今天晚上
又可以跟逸淳學姐吃飯了。


L想要今天晚上找我喝酒聊天,因為我們真的有好些日子沒談談天了,除了課堂
上的時間以外,他也都跟他的女朋友混在一起。

「我偶爾需要只有男人的空間啊。」他如此的對我哀嚎。

看他可憐的......好吧,我答應他跟學姐吃完飯打電話給他。

當我回到住處打開房門時,電話剛好響起,是學姐慵慵懶懶的聲音,好像是剛睡
醒。真羨慕她,我可是一晚都沒有睡,發呆到天亮。

她之前說如果有意外狀況才會打給我,該不會要爽我約吧?

「我懶得出去吃,你去買一些火鍋料回來,我這邊有電磁爐。錢我再跟你算。」

情況比我想像中的好!約好了時間我就衝到學校邊的頂好超市大採購。

我已經開始想像著雙人燭光晚餐的美好景象,雖然不是真的是吃什麼浪漫的燭光
晚餐,但我還是多買了一瓶不是很貴的紅酒,一包冰塊。

吃火鍋配紅酒,後來被學姐笑我四不像。


七點多踏進學姐的房間時,我很訝異房間收的乾淨多了,地上沒有一堆堆的書
本,煙灰缸跟茶杯也都洗乾淨在放在架子上。學姐穿著短褲跟T恤,正在洗手台
稍微的清洗鍋子。

「你買紅酒喔?」她翻出我袋子裡的東西,一樣樣的審視,看到酒她念了幾聲。

不對,是很多聲。

說哪有人吃火鍋配紅酒的啊,要嘛你也買清酒啊。啊沙茶醬哩?我的天啊你竟然
沒有買沙茶醬?怎麼都是買肉,青菜該多買點啊,愛吃肉會早死喔。

我一看就知道是不會買菜的男人,這樣碎碎念真是念到我頭都抬不起來。

不過念歸念,學姐還是笑笑的到洗手台洗菜去了,我就望著小方桌上的電磁爐發
呆。突然慚愧起來,我真不是一個居家的好男人。


我已經不是一個好男人了,我玩著我的手機,看到通訊錄上以前女朋友的電話,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跟我吃飯不高興啊?是你約我的唷。」

學姐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蹲到我旁邊來,手上還端著一碟金針菇。

「沒有啊......我很高興啊,真的。麻煩妳忙進忙出很過意不去。」我關起了通訊
錄,正襟危坐。

「過意不去的話等一下就把東西吃完,幫我洗碗省得我收半天。」她笑笑的把金
針菇放在桌上,出去繼續忙洗東西去了。

她洗手作羹湯,我負責洗碗,感覺上像是小夫妻生活。

但是我知道我們什麼也不是,我們只是很要好的學姐跟學弟關係。高興時就親對
方一下的詭異關係。

真的很詭異。

但是我想不出可以打破詭異僵局的方法。


火鍋很好吃,學姐翻翻自己的冰箱找出一些可以當湯料的東西,把火鍋弄得香噴
噴,沒有沙茶醬她一樣可以用醋跟高湯調出不錯的佐料。只是她還是很遺憾沒有
沙茶醬。

紅酒還是喝了,不過我看的出來她不好此道,喝著用咖啡杯裝的紅酒時,她的臉
迅速的紅起來,我第一次看到她因為喝酒而臉紅,而且臉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好澀喔,我的天啊,便宜的紅酒果然不能隨便喝。」

她咕噥著,但還是喝了不少,最後還翻出自己櫃子裡的伏特加。

「這樣會醉的很快喔,妳要害我喔?」我真的沒想到她在房間竟然還有酒藏著。

「呵呵,我睡覺前都會喝一點點,」她瞇起眼睛,捏著自己的食指跟拇指,「我
心情不好的時候需要一點點酒幫助睡眠。」

「那妳現在是因為心情不好喔?」

我是明知故問,誰都看的出來學姐現在開心的很。

「當然不是,我很高興你請我吃這一餐啊。」她笑得傻傻的,然後吃定我了。

「啊哩,之前不是說再跟我算錢嗎?」其實我也並不介意請她吃這一頓,都是她
在忙進忙出的張羅。

「你記得哪一次是我在請你吃東西出錢嗎?」

想起了上次在「帕奇諾」她留下帳單給我付的事情,沒錯,的確是如此。她一直
都在對我耍賴。


《《男人的溫柔有很多種,對其他女人輕聲細語,或是可以窩心的跑腿做事。而男
人最大的溫柔是,包容著所愛的女人所有任性。》》


電視上正在上演著九點多的HBO,是我看過的「閃電奇蹟」,學姐津津有味的看
著,臉頰紅通通的,紅到手臂上都泛著粉紅色。

而我就開始收起桌子了。順便把碗都洗一洗,然後學姐的樓友好奇的看著我,她
手上拿著一堆衣物準備洗衣服。

我對她點點頭,笑一下。她也對我微笑。她有點眼熟,應該是上次跟學姐一起到
擎天崗的「樓友」。

「你是逸淳的男朋友喔?」她好像也怕尷尬,所以小心翼翼的問。
「啊?不是啦,我....我是她的學弟。」


我突然被她的問話嚇到,很不好意思的趕快回話。

「喔,是喔......我以為是她的新男友哩,因為她不隨便讓男人進她房間的,所以
我以為你是她的男朋友,不好意思喔。」
「不會......」我想我大概開始臉紅了。

被誤會了好幾次,不過這麼直接的問起,還是第一次。


我的手機突然的響起。我快速擦乾自己濕漉漉的手,拿起口袋裡的電話,沒有來
電顯示,可能是L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才要找他吧。

「喂。」我口氣粗魯的接起電話。
「喂......」

我聽到對方的回話嚇了一跳,是她。

跟學姐的樓友比個手勢,我閃到樓梯口聽電話,為什麼她會突然的打電話給我?

「怎麼了?」很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沒事,只是想跟你問候一下,最近好嗎?」她的聲音還是跟我記憶裡的一樣,
溫柔的、平靜地有自己的步調。

「嗯,我還好,妳呢?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嗎?」我口氣盡量的對她溫柔,像
是怕會打碎她現在應該是脆弱如玻璃的心。

在我的想法裡,再怎麼堅強的女人,經過重大的變故,即使表面上看起來比前還
要堅強,其實內心絕對的是比以前還要脆弱易碎。

逸淳學姐是這樣,我的前女友一定也是。

「我好多了,沒什麼大礙的。」她輕輕的說著。
「嗯......那就好,多吃點營養的。」

很尷尬,不知道該可以跟她說什麼,本來想問,那個男人有好好照顧妳嗎?但是
我問不出口。

可能她也想問問我跟我的「白學姐」過的如何吧。

「那沒什麼事情了,只是突然的察看手機通訊錄,想打給你問候一聲罷了。」

我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可怕的巧合跟默契,巧的是我剛剛也正在看著手機通訊錄裡
的她,但是我卻不想撥給她,我不曉得我該可以「問候」她什麼。

「那就這樣了,掰。」她掛下了電話,沒等到我回話。

我拿著手機蹲在樓梯門口,調整我剛剛跳得好厲害的心臟頻率。

感覺這一通電話像是平靜無波的水面,被丟下了一塊小石頭,久久無法平復。

聽到她的聲音,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悲傷起來,喉頭好像哽了很大的一塊痰,吐不
出來,吞不下去。她刻意的堵住我的呼吸。


洗完了碗收進去學姐的房間,發現學姐已經坐在地板上,上半身趴在床上,電視
還在上演著「閃電奇蹟」,她沈睡著。

我輕聲的收好東西,收起了放在桌上沒喝完的酒,泡了一杯熱茶。


我搖搖她,把她叫起來喝口茶,我想她是喝醉了,這樣炸酒喝,威力不下於系晚
會那天的雞尾酒。

她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乖乖聽話的喝了一口茶,然後直喊燙。我盯著她紅撲撲的
臉頰,緊閉的鳳眼,皺起來的眉頭,憐惜的拍著她的背,幫她吹吹杯子裡的熱氣。

她突然睜開眼睛。直直的瞧著我。

那一瞬間有點尷尬,我只是把杯子再堆到她的嘴邊,催著她喝點茶醒酒。


「學弟,你這樣不行喔。」她突然迸出這句話。

啊?不行什麼,我端著杯子,也很直接的看著她的眼睛。

「拜託不要這麼溫柔,我會愛上你。」她一本正經的說著。



下午的小雨現在開始下的更大了,電視裡繼續演著另一齣電影,杯子裡的茶涼
了,手機不予理會的讓它響個不停,我褪去學姐的上衣,像是再也不會有下一次
一樣的吻著她。
 

「拜託不要這麼溫柔,我會愛上你。」

「那就愛啊。」我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著。


◇     ◇     ◇     ◇     ◇     ◇   


我打破僵局了,改變了這詭異的關係。

如果再繼續的被這樣搔著癢處,也許我就再不會有逸淳學姐所說的那種會愛上我
的「溫柔」。也許我有機會就強暴了她,又,也許我就會變得越來越畏縮。

當我進入學姐的身體時,腦袋絕對的是一片空白,但是我還是知道那是一大片沒
有影像的光。我沒有睜開眼睛看著學姐在被我侵犯的當時會是什麼表情,我只是
緊緊的閉著我的眼睛,覺得天殺的如此美好。

我已經興奮到無法去聽見學姐的聲音。

總之在那交合的一瞬間,我甚至快要記不起來在我身體下面的女人是誰。


事實上,應該說是在肉體交合的當頭,她就把我身體上曾經熟悉的記憶掏空,我
變成一張白紙,任憑她在我的身體劃下她自己的味道、觸感。

說是我侵犯她,也可以說是她侵犯了我吧。


接下來的時間,逸淳學姐的每一個表情跟聲音都抓住我的視線,我甚至不想吻
她,因為這樣我就看不見她的表情,聽不清楚她的聲音。

在這時候她就只是一個小我幾歲的小女人,讓我實現在我腦海裡演練過無數次的
交歡。

做愛的男女情緒都是激動的,而我已經很久沒這麼的想要大吼,不是因為肉體上
的舒暢,而是心理上我感到滿溢傾洩的快樂。

為什麼我光是得到她的身體,就會感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快樂?


「學姐....說妳愛我..抱緊我..」我千辛萬苦的擠出這幾句話。事實上我已經快要不
能呼吸。

學姐只是微微的張開眼睛,跟我搖頭。一臉很痛苦的表情。

我感到有點生氣。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不說呢?

我愛妳呀。我在心底這樣喊著,並沒有說出口。

我只是因為生氣她跟我搖頭,就讓她的表情更痛苦、聲音更高亢。像是我會因為
猛烈的撞擊就殺了她似的佔有她。


愛與不愛,先說出口的那一方也許就是輸家。我是這麼覺得的。基於男人的自尊
心,我想霸佔她的身體,也想更自私的要聽到女人先說愛我。

更何況是這樣苦苦折磨我身心的逸淳學姐,我要了她的身體還不夠,我要的是她
的心都要臣服於我。

長久以來我覺得我在她的面前是個輸家,這一次我絕不讓步。

突然我放慢下來,看著她痛苦的表情。

女人,做愛時的表情都是差不多的。前女友也一直都是這樣皺眉的樣子,第一次
給我的時候,還哭天喊地,然後也是第一次的我,被她這樣一嚇就射了。

逸淳學姐現在的臉,跟她好像。雖然沒有哭天喊地。

她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面前,也是這樣的臉吧?

沒想到,我正在拿著輸掉了七年的感情,跟輸掉了一部份屬於男人的自信,甚至
可以連身體都輸給她,只求換現在這個女人的一句「我愛你」。

還是,我只是想要平衡點.....?那種其實我也被背叛的平衡感?

一開始,我就沒機會贏。輸給這兩個女人,甚至是輸給另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
男人。徹底的覺悟自己根本就是輸到底。


我暫停下來看著學姐,感覺到她的溫暖跟律動。她正好有機會喘息,看著我。

「不要叫我學姐......」她虛弱的吐出這句話,搖搖頭。

然後她伸手鉤住我都是熱汗的頸子,她的喘息聲很重,帶著一點淡淡的酒味,在
我的耳邊進出。

她搖頭是因為希望我不要叫她「學姐」?不是不說,是沒有辦法說?

ㄜ......狀況變的有點尷尬,那剛剛我真是把她欺負到家了。

我滿懷歉意的親親她的臉頰,我想她應該很痛,因為我自己都覺得小老弟怪怪
的......

她的眼角有一點點淚水,親她的時候碰到的,我真覺得我是個沒腦袋的大老粗,
在那種時候生什麼氣?那種時候女人是可以說什麼話?我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
了。

這麼笨,難怪只能當敗給她的輸家。


「好......不叫妳學姐......逸....逸....」舌頭打結,不習慣直接叫她的名字。她看到我
這蠢樣,輕輕的笑起來了。

然後那笑聲的震動傳到我的下腹部,讓我想起來還有沒完成的事情。什麼自信、
感情、過去....都比不上我現在身體極度想逸淳學姐的慾望。


趁著喪失理智的時候,送出去的不只是從今以後只給她一個人的汨流,還有「我
愛妳」三個字跟她的名字。

誰輸誰贏都無所謂了,從她的眼神跟擁抱,跟高潮時尖叫我的名字,我幾乎可以
斷定,她愛我。


那時候只有過兩個女人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的高潮可以裝的跟真的一樣。

高潮可以裝,那愛呢?


◇     ◇     ◇     ◇     ◇     ◇   


有好幾天L都不鳥我,因為他想找我喝酒聊天,結果我消失了一整晚,第二天上
課一看到我「疲勞過度」的臉色,當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媽的我找你找一晚,你在快活!」他氣到如果莊涵如也跟我說話,他連莊涵如
一起罵。說什麼不要鳥這種重色輕友的傢伙。

我的確是,重色輕友。


只是過沒幾天,L跟莊涵如小兩口還是忍不住好奇,趁著第二天是星期六沒有
課,跟我約好時間,確定我沒有約會,拎了一堆東西準備要聽我說一晚故事。

這種事情,也不好問學姐吧?當然只好來問我嚕。


這樣的事情光是自己回想就一陣陣的緊張、口乾舌燥,即使是L這麼好的兄弟、
而我也不把莊涵如當女生,但是要我自己用嘴巴說出來,感覺自己好像是在說
書,而且是在說金瓶梅這樣的故事。

「真自然啊......」莊涵如聽了大概後裝出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她覺得可以這樣自
然而然的發生關係,是很美好的事情。而且。

「你們相愛唷。」

L敲了莊涵如一下:跟我在一起就不幸福喔?我不愛妳喔?

看著他們兩個甜蜜的樣子,之前在「說書」時我那短暫的幸福感,消隱了一點點。

直到今天早上去上課前為止,我似乎只有在跟她纏綿的那當頭,是被她愛著的。
她對我的態度,跟莊涵如對L是十萬八千里。

我安慰自己,因為兩個本來就是個性迥異的女人,跟我在一起的過程也和L他們
差很多。

在一起......感覺上,好像......

我不想這麼認為,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都在床上。而且學姐似乎越來越沒
有對我說「愛」的可能了。

這是我的直覺。雖然我想像不出她的理由。


今天下午下課打電話給她,說我今天晚上會晚一點過去陪她,她也只是淡淡的說
沒關係你可以不必過來。沒有表情的聲音。

肉體上親近了,心理卻比以前還遙遠。

我寧願她對我像是莊涵如對L如此的黏膩,而不要好像是我在黏著她。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好一陣子,我貪戀著學姐的肉體也好,捨不得我這樣迷戀終
於得到她的日子也罷,我還沒想過我會有無法跟她「在一起」的一天。

就算她一直都沒有說過,她跟我是「在一起」的。

偷來暗去,可以這麼說吧,系上跟班上除了莊涵如跟L,都沒有人知道我們的事
情。包括正萍學姐都不知道。


「你交女朋友啦?」我的直屬學姐--正萍學姐在期中考後的例常家聚,偷偷的問
我。

她這樣問,一是暗示我自己跟她坦白她已經從逸淳學姐那裡知道的事情。二是她
根本就不知道,也就是,逸淳學姐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公開我們的事情。


當時心情並不是很好,因為下午我在郵局收到一個很大的包裹,是前女友的訂婚
喜餅,附了一張短箋,簡單的親筆寫著,雖然很快,但是她確定要當明年的六月
新娘了。

雖然分手了,但是我真的懷疑為什麼她這麼快就下了決定,那個男人真的這麼好
嗎?我決定我會參加婚禮,看看那個男人是怎樣的傢伙。

即使我對前女友已經沒有絲毫的愛意,只不過是因為男人那種難以解釋的心態。
因為這個我不認識的傢伙,我被硬生生、血淋淋的背叛。


「女朋友?」我楞了一下,我很想點頭,並且興奮的告訴全世界,我把到一個大
家都認為不可能的女人。

「對啊,我看你變的比以前還要忙喔,而且聽莊涵如有提起一點點。說你在談戀
愛。」正萍學姐一副很八卦的樣子看著我,似笑非笑的。

「那麼莊涵如沒有跟妳說是誰嗎?」莊涵如這小妮子也是關不住話。

「沒有啊,她也是一副很神秘的樣子,叫我自己來問問我的直屬學弟嚕。」

我只是笑著,看著今年剛新進的大一學弟妹,我的可愛八卦學伴正在跟他們聊學
校最近要播放的電影,她的社團有在賣票這一類的小道消息。

也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我的生活起伏震盪。這些新鮮的學弟妹,也許會比我
順利,也許會有人比我戲劇化。但是我始終相信,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也怨不得
誰。

都是自己選的。


「我是有一個女朋友,但是我不知道她當不當我是她男朋友。」我在還是對正萍
學姐賣了一個關子。

正萍學姐對我眨眨眼,「系上的人對吧?」她不問是不是我班上的,而是問「系
上」。可見她心裡有底。

我點點頭。

「一個不會讓我後悔的女生。」


真的,事到如今,我還是完全不後悔。


◇     ◇     ◇     ◇     ◇     ◇   


《《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像隻溫馴的貓,賴我的身邊蠕動。我滿足的很。但其實另
一個我卻痛苦的空虛著。》》


雖然明知道機率很小,但是我還是小心翼翼。

「你可以不必用保險套。」她邊喘氣邊說。

「我一直相信危險的機會還是存在。」我丟掉用衛生紙包著的東西,轉身抱住了
她。她往我懷裡鑽。


每當這個時候我是既空虛又滿足,抱著她溫軟香噴噴的軀體,隨意親吻她任何一
個地方,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像隻溫馴的貓,賴我的身邊蠕動。我滿足的很。

空虛的是,當我們穿好衣服,或者離開房間,又是各走各的。

那感覺像是第一次跟她逛士林夜市時,保持一定距離像是不相干的人。但是她的
話卻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多了。


「萬一我真的又懷孕了呢?」她沒有抬起頭,只是悶悶的問著。

我沒有特別訝異她這樣問,其實我知道,她是喜歡小孩子的,多多少少的,掩飾
不了那一點點的希望,雖然她老是跟我說,不必避孕,因為根本不可能。

每當電視上的廣告有可愛的小寶寶出現,她的眼睛總是會亮一下,然後不自覺的
注視起來。而我的心裡想的除了她隱隱的希望之外,就是那張黑色的照片,跟即
將披嫁紗的前女友。

披嫁紗的女人都是美麗的。而我卻不敢奢望逸淳學姐有一天會為我這麼美麗。


「如果妳又懷孕了,第一件事情,戒煙。」我笑著親親她的額頭,「然後嫁給我。」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這麼跟她說。

她抬起頭來,撥撥亂髮,「這是變相的求婚嗎?」然後是那種一笑置之的表情。

我的心其實早就涼了一大截。

「我知道妳根本不會聽進去的,所以可以不當一回事。」

我推開她,點起一根煙。

我知道她不在意。或是根本就沒想過這回事吧。雖然如果有可能也是很久以後的
事情,但是我感覺不出來她願意為我們之間作任何的準備。

可是無計可施,我無計可施。

我沒有辦法像她對我那般的冷淡,不去過問她身邊發生的事情,她跟誰出去,那
個外系的學伴又是怎麼回事,沒有放棄追她嗎?

在所有認識她的人心裡,白逸淳是一個冷淡又熱情,漂亮大方,小姑獨處的優質
美女。她這個女人跟「大四沒人要」這句話沒有關係。不會有人不要她,都是她
不要人家的份而已。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我沒想那麼多。」她也爬起來,穿起睡衣,坐在我對面的
椅子上,看都不看我的說出這些話,光是看著她剛點起的煙。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繾綣過後,不適合談這破壞情緒的問題。


「星期三要跟經濟系的學伴家聚。」她倒是先說了會讓我不高興的事情。

「外系的學伴有什麼好家聚的?」我的語氣感覺的出來已經相當的不悅。那個上
次系晚會吃她豆腐的外系學長還不死心?

「他坳我很久了,我就去吧,你直屬學姐會跟我一起去的。不要擔心。」她還對
我特別的強調正萍學姐會陪著她。


她坐到我身邊來,啄一下我的臉頰,眼神是我很久違的溫柔。

「藍,你是不是覺得我一點都不在意你的樣子?」

很意外的,她竟然自己先提出我心中很大的疑問。我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心臟開
始狂跳。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那麼都是她故意造成的?

「我不知道,也許我對妳來說根本就可有可無吧。」

其實我本來想鬧點脾氣說,她對我是可有可無的,但是這不是事實,這樣的謊話
也是騙不過白癡,她也討厭我的不坦白,我就乾脆說實話。

她淺淺的笑了起來,抱住我的手臂。

「你的確是可有可無。」我想她一定感覺到我聽到這句話時,突然繃緊的肌肉。

「但是,藍,我不能讓你對我有太大的重要性。那很危險。」


我不是很懂她話裡的意思,也沒有機會問,後來她把我的嘴巴牢牢的吻住,又要
了我一次,而我一直反覆的沈浸在這樣迷糊的高潮裡,多希望就這樣,沒有雞鳴
日升的時候。

也許她怕的是,我如果對她太過重要,假以時日還是會分道揚鑣,或是萬一,我
像她的學伴一樣......

當天亮的時候,我緊緊的抱著枕在我手臂上沈睡的逸淳學姐,想到這些,心疼大
多於埋怨。


也許我該慶幸,我對她還沒有那麼大的重要性。

但是她對我而言,卻注定永遠都會讓我掛在心窩上疼惜著。


◇     ◇     ◇     ◇     ◇     ◇   


我終於鼓起勇氣走進店裡第二次。左挑右選,還是決定買這個。

「終極的喜歡」。

終極的喜歡就是愛吧。我付帳的時候這麼的想著。

從老闆娘手中接下了這輩子買的第二把花,白色、新鮮的滿天星,小小的花蕊,
遠遠看的是如此驚心動魄的美艷,近看卻是可以發現,那瘦弱的花心,跟努力綻
放卻已經破損的小小花邊。

逸淳學姐也好像滿天星。

不曾接近時總是對她的氣焰囂張側目,數大數大的....囂張,不都是為了掩飾別人
根本看不見的傷疤。

好想豁出去。

想跑到她下午的課堂上,不為什麼,不是她的生日,我更不是她的直屬學弟,但
是我是她的男人。

真想這麼做。

但是我知道,這樣只會更快的失去她。


昨天晚上作了一個夢,大概是因為第二天的課程一直給我極大的壓力吧,我作了
一個被統計學老師壓在身上鞭打的怪夢,學姐坐在老位子,看風景、吹風。她的
頭髮一樣飄啊飄。

我叫著她,趕快幫我趕走這老處女啊。她終於回頭了,笑得還是一副蠻不在乎的
樣子,拿起包包攀在窗戶上,告訴我她要去參加經濟系學伴的家聚了,然後從窗
口跳下去消失不見。

起床後滿身大汗。我一直都知道,我如果不努力積極點,而跟她一樣的消極看待
我們之間,很快的就會一拍兩散,甚至什麼都不是。

我不想更嚴重了。即使現在就已經好像什麼都不是了。


還好今天老處女沒有對我做出刁難的動作,因為我的統計學期中考卷上面的分數
雖然在及格邊緣,但是全班三分之二都不及格。

L只考21分啦。哈。我開玩笑說,21,小心這是你二一的預兆。馬上就被K了。
不過是被我的學伴猛K。

考試成績不差,我開開心心的跑到花店買了花,當然不會真的豁出去,讓逸淳學
姐在同學面前難堪。打了電話給她,今晚想跟她吃晚飯。想給她一個驚喜。

我慢了一步。正萍學姐已經先約了逸淳學姐去逛街,今晚打算促膝長談。

「明天星期三的經濟系家聚完我直接去找你,好嗎?」

好溫柔的語氣。雖然還是有點冷冷的。

我想,滿天星應該不會很快就謝了吧。而且我暗暗的期待,今天晚上她會跟正萍
學姐提起我的事情。

現在的我需要她的些微肯定。情感上的依賴已經讓我太不自在了,卻又擺脫不開。


盯著桌上先把底部泡點水的滿天星,插在寶特瓶裡真的很蠢。我開了窗戶,讓空
氣流通,不敢在房間密閉狀態下抽太多煙,怕花會因此早謝。

面對窗戶吐煙,因為流通的關係,煙是往外飄的,沒有反撲到我臉上。我把手指
頭放進嘴裡沾點口水,伸出來擺在風中。

這季節該是南風。嗯....手指頭涼涼的這一邊應該就離南邊不遠吧。

連這樣愚蠢的動作我現在都無所謂的做著。

沒有什麼比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從手中溜走更加愚蠢的。

她還沒打算要溜走,可是,我很不安。


◇     ◇     ◇     ◇     ◇     ◇   


整天都心緒不寧,精神也很差,昨天晚上就直直的盯著昏暗光線下的滿天星,好
像看見它一分一秒的的枯萎著。

我沒來由的心悸。

沒來由的。


包包裡躺著三本三毛的書,一直都沒有拿去還。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了被我丟在
角落的這幾本書,才想起來借的有夠久,再不還,那罰金可就驚人了。

在這樣的私立學校裡,別以為借書逾期可以不必罰錢。學店就是學店。

一學期繳了四五萬的學費,還有一堆有的沒的名目,系學會會費、房租、水電,
看來我的積蓄是不夠我念五六年的私立大學,學校裡的飲食也不便宜,當然是不
能跟市區裡的商家比,只是花費一定是比公立的學校貴上許多。

想起當初傻傻的、衝動的跟前女友說結婚吧,我休學。

怎麼可能呢?我那一點點只夠自己生活不愁的積蓄,養不起一個家庭。我的有的
只是衝動。而衝動卻不能當飯吃。


衝動不會比學歷值錢。我現實的想著。

當我的心思完全的拋離了前女友,對她我就會變得現實。


中午休息時間打個電話給前女友,恭喜她。

「我會去參加妳的婚禮。」我在嘈雜的校園當中,拿著手機奢侈的打著電話,給
了她自以為應該也很奢侈的承諾。

「嗯......你可以不必包紅包給我。」她似乎有點訝異我竟然會想參加她的六月婚
禮。

「我會包的,而且是包兩人份,我會帶一個人去。」

雖然說,打電話表面上是恭喜,事實上我一定是有著示威的心態,不管逸淳學姐
那時候有沒有跟我同行的可能,我現在就想讓電話裡的人不好受。

「那個白學姐嗎?」她輕輕的問著。

「是的。」我肯定的回答。

電話結束在她一句「你何必呢?」之後。

我何必呢......讓大家都這麼的尷尬。

也許我會去,而且帶著學姐,不管場景多麼的尷尬,我堅持要有一種隱隱的要破
壞的惡意。只是我破壞的對象不應該是前女友,而是那個男人。


掛下電話後,坐在百花池廣場的大樹下,我呆了一個中午,飯也沒吃,掏出了三
毛的書,「夢裡花落知道多少」,翻了幾頁,看了些字句,腦子亂了起來。

趕緊合上書本,快步走向圖書館,在上課鐘響前三分鐘。


「夜來了,我拉上窗簾,將自己鎖在屋內,是安全的,
不再出去看黑夜裡滿天的繁星了,因為我知道,
在任何一個星座上,都找不到我心裡呼叫的名字。」
(註一)


以前的我根本就只是把字當字看,那些句子的組合對我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當
我隨意的打開書本就完完全全的看見了,像是逸淳學姐在張口說話。

我無法否認,那場意外是她會把自己鎖在自己屋內的原因,而我闖入,試圖讓她
出來看星星,要求她不要找他已經消失的星座,而請她找找我的星星。

我活著,而且可以愛她的星星。

到現在為止我一直都不是她心裡的那個名字。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的不願意放棄。說我征服欲作祟也罷,我卻是真真實實
的,愛著我想征服的這個人。


像是擺脫病毒一樣的還了書,渾渾噩噩回到住處,想打個電話給逸淳學姐,想起
她現在這時間應該還在「帕奇諾」,等著三點那很重要的課。

而我打給她,我是要說什麼?我只是有想打電話的衝動。

算了,晚上再說吧,家聚完後她會來找我,到時候大概我還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吧,只會想要用力的抱抱她,很用力的。

也好用力的告訴自己,她是我的。


註一:三毛「夢裡花落知多少」之「明日又天涯」。


《《我最珍貴的、完全送給她的自尊,已經像這紙袋裡的滿天星一樣,被踩爛了。》》


電話響起的時候,我突然的驚醒。看著鬧鐘我嚇了一大跳,半夜兩點多了,我竟
然開著燈就睡著了。

接起電話,是逸淳學姐的聲音。


「妳在哪裡?怎麼這麼晚才跟我聯絡?」我急急的問了她,我撥了一晚她的手
機,沒有回應,房間電話也沒人接。

「我的手機沒電了,抱歉......家聚的比較晚,沒注意時間。」

她的聲音很累的樣子,我很少聽見她如此疲憊的聲音,也顧不得自己等了一晚的
心焦,我心疼的想去找她,照顧她休息睡覺。

「不用了......我洗好澡了,正準備要睡。你明天還要上課,趕快去休息好嗎?」

她格外的溫柔像是哄著孩子,我迷迷糊糊當中只聽見她催我快去休息,但是,我
已經開燈睡了大半夜了,現在怎麼睡的著?

「那就看書......你捨得讓我這麼累還是伺候你喔......」

很難得的像是有點撒嬌那樣的,她對我說出這些話,我就說好吧......然後看見桌
上的滿天星,不行啊,再不給她,就會枯黃了。

但是都答應她了,只好明天再想辦法了。學姐明天下午有課,剛好跟我一樣在大
恩館,不管了,用個大紙袋裝著吧,我可不想再留到晚上,花會更憔悴。

我真的好想給她一個驚喜,偷偷的把她叫到樓梯間給她,應該沒有關係吧。

想到這我就心甘情願的掛上電話,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很年輕的那時候,為了討
暗戀的女孩子歡心,心裡期待著她會因為我的小動作笑了起來。

我現在不是暗戀,而且她還是我關係親密的女人,我沒有小動作,而是對我很難
得的送花把戲。

遲早的,我會變成她唯一想找的那個星星。


◇     ◇     ◇     ◇     ◇     ◇ 


「我們......到此為止吧。」她別過臉去,不看我。

我站在樓梯轉角,震驚的靠在牆上。

連紙袋交到她手上的機會都沒有,我先有了很大的驚喜。

昨天晚上還溫柔的叫我早點睡覺,跟我道歉。這女人是怎麼了?媽的,吃錯藥了
嗎?


「妳說什麼!?」我壓抑我的訝異,不想讓聲音在回音大的樓梯間搞的人盡皆知。

「我說,到此為止....學弟....」她聲音更是輕。「這樣就夠了,去找可以當你老婆
的女孩子...」

她緩緩的抬起長髮掩蓋著的臉來,對著臉色發青,卻極力忍住怒氣的我,自顧自
的說下去。

「我們根本也不是男女朋友,這樣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我不想耽誤你......你可以
找到更好的女孩,而我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

聽完她這一大串,我忽略她聲音裡的哽咽,終於大聲的吼出來:

「妳玩我嗎!?他媽的白逸淳妳當我什麼東西?」


我把紙袋摔在地上,用腳踩了又踩,用力到地板都在震動,踢到她跟前。她嚇了
一跳。

我想,一出樓梯口,大概是可以看見很多「聽」熱鬧的人吧,但是我不管了,我
最珍貴的、完全送給她的自尊,已經像這紙袋裡的滿天星一樣,被踩爛了,我沒
有什麼自尊可以丟了。

「妳從頭到尾都不把我藍雲鶴當一回事是吧?妳對我虛情假意就跟高潮一樣是
可以裝的對不對?妳...妳...」

我已經口不擇言了,她被我罵的體無完膚。眼淚,我已經很久沒在她臉上看見的
眼淚,從她的丹鳳眼裡慢慢的滴落在地板上,她低著頭,掩面而泣。

一滴、兩滴。

她沒有發出哭聲,眼淚卻會讓人誤以為是口水一樣的直直不斷的從她的手掌間,
往地板上滴落。


九樓的大恩館樓梯間,流竄著季節就要轉換的呼呼風聲,我聽不見她的眼淚掉在
地板上的聲音。

我頭也不回的衝下樓梯,像我去年的夏天,蟬聲鳴鳴時,被她誘惑的當初卻無力
擺脫,那樣無助的衝下樓梯。


我是作錯了什麼,老天爺一直要開我的玩笑,而且一個比一個大。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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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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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八書 幸福的味道
時間: Sun Apr 10 23:43:10 2005

※※※※※※※※※※※※※※※※※※※※※※※※※

第八書 幸福的味道

擎天崗的硫磺味淡淡的藏在南風裡,
我可以感覺它的來向跟重量。
淡的像是洗完溫泉後窩進棉被一晚,
床鋪會留下的那一點淡淡香氣。
這大概就是所謂幸福的味道吧。

※※※※※※※※※※※※※※※※※※※※※※※※※


不只要當個好司機,我也想是一個好保母。

在車廂裡多準備了一件雨衣,即使是7-11賣的那種塑膠袋式的簡便雨衣,也比
沒有的好。

學姐自己多帶了一件外套,女人的習慣吧。不管有沒有大太陽,總是會有一件薄
薄的上衣披在外頭。


「妳喜歡穿靴型褲喔?」逛士林夜市的時候,經過那長長的、有各種店家的擁擠
馬路,看她一直的打量著一些靴型褲,摸摸又捏捏的,臉上都是猶豫的表情。

還是穿在她身上的這一件最好看。

「對啊,我覺得我的身材比較適合穿這樣的褲子,」她低頭看看自己深藍色的褲
管,「這件可貴了,在東區買的,快五千元。」

五千元?我可以買好多也算不錯的牛仔褲啊。

「哇哩,妳崇尚名牌喔。」開始害怕她可能非常拜金。

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沒那麼虛榮啦,但是說真的,我喜歡的衣服或是飾
品,大多都是很有名的牌子。」

她轉過身摸摸自己褲頭的標籤,指給我看。

「這件是GUESS的,你知道這牌子吧?」

「我知道啊,我也有這牌子的衣服,真的很貴。」

事實上,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臀部,學姐為了證明這真的是GUESS的好褲子,
揭開自己的T恤下擺,指著標籤。

真糟糕,她是純真無邪還是故意的?那樣挺起自己可愛的屁股實在是對我失禮。


她甩著包包逛大街,說這邊賣的小狗身世如何可憐,我們不可以買這樣來路不明
的小狗喔,因為都是狗媽媽無限制的一直生小小狗直到掛點。不然就說其實路邊
攤的衣服她也會看到喜歡的,她抬起自己腳上的涼鞋說,這雙就只有299唷,可
是很好看吧。

她的話真的不少,可以看到什麼講什麼。而且可以從小小狗提到榮民福利。

路線是這樣的:

小小狗→可憐的狗媽媽→為什麼要這樣養母狗生小小狗→拾荒老人養母狗→老
人問題→榮民問題→榮民福利


而且也第一次見識到,她真的很會吃。

從陽明戲院開始,潤餅、可樂餅、上海包、河粉煎......一直到裡面的士林大香腸、
大餅包小餅、尤魚羹......我光聽她一時吵著說什麼什麼多好吃,你一定要試看看,
就飽得快吐了。

最後閃到一堆鐵板燒這邊,這邊的店家有夠熱情,因為競爭的關係吧,什麼話都
說的出口。什麼帥哥美女啊,還說什麼帶你女朋友過來吃吧。

一男一女的一起逛街看電影,的確容易被誤會。不過沒有必要去解釋。

刻意去解釋很無聊又奇怪,老闆還會認為我神經病,這種事情都要很認真的解
釋,不是就不是嘛,多此一舉。

ㄟ......我也蠻樂意被誤會的。


意料之中,在星期二晚上的夜市街道,並沒有盛況空前的擁擠著,我跟逸淳學姐
也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頂著已經快被撐破的胃,我覺得我該休息一下,消化個十分鐘再走路比較好,結
G一轉身她就捧著兩杯愛玉冰過來了。

我..的..天..啊.....


摩托車的前面掛著裝愛玉冰杯子的塑膠袋,學姐後來決定不再讓我吃任何東西
了,自己喝的高高興興的,然後催著我快抽完煙,上山去。

「走咩。擎天崗。」她呼嚕呼嚕的用力吸著底下的愛玉,杯子裡酸甜的檸檬味,
讓過飽的我還是很想喝一口。

「讓我休息一下吧,抽根煙消化一下啦。」

「那幫我拿煙出來,」她轉過身,把小小的NIKE背包面對我,「下面那個拉鍊。」
我拿出她的Salem。


拿煙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背很嬌小,因為從來沒有這麼近的看過她的背面,瘦削
的肩膀圓滑的肩頭,有點小麥色的皮膚,看來暑假實習的時候多多少少曬到太
陽。不然,外表看起來,她原本比我老婆還要白晰。

我老婆......我老是改不過這個已經不屬於她的稱呼。

我該說她是「前女友」了。

看著學姐甩著長長的馬尾,喝著愛玉,我們正在愉快的逛街。而那個曾經是我認
定要當我老婆的女人,現在在做著什麼?她的身體好多了嗎?我忘記告訴她,以
後還是要為她自己生個健康的寶寶。


「妳不打算戒煙嗎?」突然的,有點無厘頭的問逸淳學姐這句話。

她點點頭,「也許會戒吧,但是還不是時候。問這幹嘛?」

「沒......女人是要生孩子的,抽煙會影響生育。」

我腦子裡浮起了那張黑色照片,跟被藥物影響的小白點。現在已經不在我「前女
友」肚子裡的生命。

她看著坐在機車上的我,「男人啊,如果也想生得出孩子,也該戒煙。」她笑了。

「所以你如果哪一天發現我不抽煙了,就是我想結婚努力生孩子了。」

她一屁股坐上後座戴上帽子:「不過你可能等不到那天吧。」

「啥?」什麼等不到。
「沒事。快點啦!你是要半夜上山喔?!」


基於逸淳學姐以前的「傷心過往」,我騎車很守本分。

也許她並不喜歡小孩子吧。或是不結婚。

這是我吹吹風,沈默幾分鐘的結論。夏天夜晚的風真的是比任何一個季節的風都
可愛多了。

我並沒有想太多。


◇     ◇     ◇     ◇     ◇     ◇   


《《原來舊地重遊,人事卻已非的感覺是這樣的。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草原還是
維持它的不自然。但是我周遭的一切,卻自然而然的不似往昔。》》


擎天崗高度應該還不算多高,只是太空曠了,風刮得草都長不高,光禿禿的。加
上夜晚完全沒有燈光,除了公廁跟一個小土地公廟的微弱日光燈光外,可以說是
陷入詭異的一個草原。

這是我第四次來這了,第一次正是跟逸淳學姐「相見歡」的那一次,舌頭打結的
我卻把「鬼學姐」三個字講得順溜溜。

第二次,跟前女友。不過是在白天,可以清楚的看見牛群,黑色的、看起來營養
不良的瘦弱水牛,躲在矮灌木叢跟草叢間,渾身是泥的緩慢行動。

那天我感到非常的愉快,是我難以忘記的一次草原之旅。

在那之前跟之後有一陣子,我真的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第三次卻是帶著酒跟煙,跟莊涵如、L,悶悶的閒晃著,盯著遠方泛著橘色光害
的盆地天空,像是抽絲剝繭般的回憶著跟她的七年點滴。

說是抽絲剝繭,到最後抽光剝完後,我發現竟然也是空無一物。

空無一物。


逸淳學姐抓起車廂裡的塑膠雨衣,「你還準備這個喔?」

「對啊,怕下雨啊,陽明山容易下雨。」我收好我跟她的安全帽準備鎖在車廂裡。

她把雨衣拿給我,要我塞在我的大薄外套口袋裡,說等一下我們就可以用這個鋪
在地上,坐在最高的草原處看星星。

「這邊的星星很亮的唷,天氣比我上次來還好,一定可以看到很多。運氣好還可
以看到流星。」

雨衣總算是會派上用場,但是我在不自主的想到另一回事,拿著雨衣呆了一下
下。嗯……是男人都會想到雨衣還可以幹嘛吧…….

逸淳學姐敲了我的頭一下,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瞪了我一眼。習慣黑暗後,我
覺得她現在的表情蠻嚇人的。


爬上了階梯,先看到公廁的燈光,還有黑黑的遠方山坡弧度。我們決定走過去那
邊。

上次跟前女友來的時候,我就觀察過,怎麼走就會到那一塊平坦空曠的草皮,那
天剛好有人來拍婚紗。我還說,我們以後也來這裡拍。

也許我還是會來這裡拍婚紗,但是卻不會是跟她了。


真的很暗,學姐拉著我的外套下擺,通道蠻窄的,所以我也走的很慢很小心,怕
會讓她踩到我,會跌倒。只是到了小土地公廟前面的時候,趁著路變寬了,我牽
起她的手。

學姐沒有反抗,但是不說話,從一開始步行就很安靜,直到跨過一個水泥門(大
概是防止牛群跑出草原區吧)就快速的甩開我的手。

快速,但是輕輕的。


我抬頭看天空,大概是因為還不夠晚,所以盆地的光害影響到星星的亮度。我只
看到比較顯眼的、亮麗的星。更別說什麼流星了。

完全的仰望著,夜風有點大,我看著廣大無垠沒有障礙的天空,竟然覺得有點暈。

「啊唷!」走在我後面的逸淳學姊突然的整個人往後倒,跌坐在地上。我跑過去
把她扶住。

可是她卻不起來了。索性坐在地上,張著眼睛,頭還是抬著,嘴巴微微張開。

「我剛剛看到流星唷,可是只有一顆,我就想再看第二顆,可是越看越暈。」她
終於把頭放下來了,轉一轉脖子。

「真的有流星唷,你等一下也仔細看!」

我蹲在學姊的面前,看著她傻呼呼又認真的模樣。好想告訴她,我眼前就有兩顆
流星,拖了鳳尾,比天上的什麼獅子座流星還要亮眼。

而且是離我這麼近,有溫度、有香味的流星。

可是這太肉麻了,我再坦白也說不出口。



我看看錶,快十一點。

台北盆地聚集了強大的光,把天空染成了暗紅色,不是橘色,而是讓我訝異的暗
紅色。

上次跟L他們來的時候,討論光害這東西就好久。


「你該來墾丁看看的。沒有光害的美麗星空。」他們這兩個人一搭一唱的試圖用
繁星點點的虛擬景象,取代我當時正對瓶中物的執著。

我喝了很多酒,瞇著眼睛抬頭,差點從欄杆上摔下來。

哪有什麼星星?騙人。擎天崗不過如此罷了,我只看到紅黑色的天空。連月亮都
沒有,ㄘㄟ...

迷迷濛濛的,遠處山頭的黑影有好幾個,紊亂的影像就如同我正在面對的,亂七
八糟的生活。


沒想到現在坐在這裡看盆地的光害,竟然比上次我們在公廁前的涼亭看,感受差
這麼多。

暗紅色隱隱的是從橘色的頂端流瀉出來,橘色的底端又是什麼?一個叫做不夜城
的地方。

逸淳學姊鋪好了雨衣,撿了幾塊石頭壓在邊緣,免得略強的夜風吹跑了雨衣。

「我以前來的時候帶了報紙呢,結果回去發現衣服上都是油墨,那時真是笨死
了,沒想到這一點。」她坐在上面,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雨衣的質感比報紙軟,鋪在草地上面真是不錯。」

她拍拍兩邊的雨衣,像個小孩子終於有自己的房間一樣,笑的很天真。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我在聽著風聲。仔細的聞著草香味。我想抬頭看星空,想記下這加總起來的美好
感覺。草香味當中混著一點硫磺味,應該是南方飄過來的風送來的。很淡很淡的,
硫磺味。甚至比我自己房間聞到的還要淡。

在進入擎天崗草原區前,騎車經過絹絲瀑布的入口前,味道還很濃,更別說之前
的冷水坑,公共浴池附近了。強風加上濃重硫味,讓我有點想摒住呼吸。

但是在這裡的味道卻淡的像是洗完溫泉後窩進棉被一晚,床鋪會留下的那一點淡
淡香氣。

香氣,我覺得這是香氣。


稍微的可以體會到逸淳學姊所說的:幸福的感覺。


慢慢讓我體會幸福的那個鬼學姊正在努力的試著點煙,但是風實在是很大,她豎
起拇指對我擺個苦臉,直說搓得手好痛喔。

我坐在她的身邊,拉起我大大的外套擋風,讓她點煙。

也像是包住她一樣,在瞬間點起的火光,我沒有放過仔細看她的機會。

「你也要點嗎?」她抬起頭問我,打火機沒熄火,我看到她眼睛裡的亮點。

「好啊。」但是我一放下外套想拿煙時,火就被吹熄了。

我自己抓起外套點了煙,跟她一起坐在雨衣上。各自發呆看著天空的暗紅色布幕。


好安靜好安靜,靜的沒辦法不想事情。

這次沒有拍婚紗的喧鬧人聲,白天裡的嬉鬧聲,也沒有L跟莊涵如絮絮聒聒企圖
讓我振作的八卦話題。

很安靜。連吹過耳朵的風,它的流向跟重量我都聽的一清二楚。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時間也可以安靜的停下來,不要再急急的往前跑去,
帶走我太多無法挽回的東西。


安靜到連轉頭我都怕會發出聲音。

逸淳學姊下巴抬的高高的,閉著眼睛,雙手抱膝,帶著淡淡硫味的風把她的長髮
吹的像是要拖走她似的。

之所以迷戀她是因為什麼,因為她從來就不屬於我過?基於男人邪惡的自尊心?
還是捨不得這樣難得的「東西」隨時就會不見?而我卻從來沒有嘗試過挽留?

看著她的頭髮,拖著,拖著,突然,我怕她真的就要不見了。

「有一點點硫磺味,好香。」

她張開眼睛。像是剛睡醒的眼皮垂垂的,斜睨著我。

「我有這麼好看嗎?」


這次我很老實坦白也很肉麻。大概是被硫磺味迷昏了。

「妳不知道妳真的很好看嗎?」

「我知道啊。」

她笑了。挑一下眉毛。


◇     ◇     ◇     ◇     ◇     ◇   


《《畢竟是我先在完整的藍圖上劃下一刀,想著要怎麼樣才不會讓我們都很痛。但
是刀口下的血肉,怎麼會不痛?》》


當某些人事物即將流逝、用罄,最後的一刻就應該會格外的珍惜,因為下次會再
遇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就像我現在發現只剩下兩根煙,所以抽的特別慢。

但是風實在是大,加速了煙頭活動的速度。

一些留不住的人、事、物,也被命運這樣強大的推力送的更快更遠。比自己所預
想的更甚。


其實我很明白,也許是不想承認吧,自己真的可以跟老婆,(啊,又來了),咳,
前女友,真可以跟她相安無事一輩子嗎?即使沒有出現那孩子的父親也是一樣?

藍圖畫的再完整,畢竟是我先劃下一刀,然後隱隱的猶豫著,我要再畫幾刀?然
後要怎麼樣才不會讓我們都很痛。

但是刀口下的血肉,怎麼會不痛?

她比我有勇氣去承認,而我卻懦弱的像是頭埋在土裡的鴕鳥,不願意去接受這已
然該是遲早要發生的事實。

我與她之間,就像是快要抽完的一盒煙,表面上我們都努力的要減緩速度,好好
繼續享有打造未來的充實感覺,只是朔風野大,不是我或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我捻熄最後一根煙,掏掏已經空了的煙盒,放在口袋裡。

「抽我的嗎?」逸純學姊舉舉她的煙,我搖搖頭,抽涼煙對男人不好,我說。

她輕輕哼了一聲。反正又用不到。

我傻了傻,是啊,想必有短時間是......用不到......但是我要為將來打算。

我坦承我還是很怕這件幾乎所有男人都會害怕的事情。

「又是什麼抽涼煙、吃薄荷糖會不舉的老掉牙【常識】。真是以訛傳訛。」

然後她又開始解釋著她閱讀到的不少醫藥知識。我看她除了夜市的小小狗,或是
榮民福利,真的還有許多話匣子沒有打開。

但我心底也由衷佩服她的見多識廣。


我遇到的女人都很聰明,只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前女友就很內斂,所謂的【曖
曖內含光】吧,而學姊是披露在外的光芒赫赫。

不管是曖曖內含光或是光芒萬丈,我都會有失去的一天是嗎?

想到這不禁要啞然失笑,我跟那個曖曖的光芒無緣了,卻不代表我有能力跟信心
讓眼前這強悍的流星為我停駐。


「不管什麼涼煙、薄荷糖,重要的是你的意志力吧。」她還在這話題上面打轉。
「如果靠意志力就可以醫治陽痿,那麼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也可以雄壯威武?」

我竟然連【陽痿】兩個字都在女人面前說出口。可見現在的我,在這看不到邊的
草原中間,其實有多麼放鬆。

「當然可以啊,你以為王永慶這麼老了還可以有小老婆生孩子,就是因為他一輩
子不抽涼煙、不吃薄荷糖嗎?」
「這我哪知道?」

我倒是不知道王永慶還有新的小老婆或是新生寶寶,而是我哪知道他有沒有意志
力可以再....

「這就對啦,你不知道嘛。」她把煙頭彈得老遠,撥撥頭髮,「所以你也不能斷
定他是不是用意志力嚕,他可能用,也可能不用。」

她往後用手撐住自己,半躺著看著星空。這樣子她看暈了也不會跌在泥地上。

「如果現在正值壯年的你,連想生孩子的意志力都沒有,做一輩子都生不出來
的。」她笑笑的看著我。

我繼續的保持沈默,我正在努力判斷王永慶真的有新生寶寶嗎?

我覺得當我到了王永慶的那個年紀時,我絕對無法用意志力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搭
起【帳篷】。


「而女人,卻無法用意志力去控制自己要不要孩子。」

聽見她這一句話,驚訝的警覺到她別有用心。

她在影射我什麼事情嗎?她應該從L他們那邊知道一點點了吧?

「能不能懷孕、生與不生,女人不像男人多多少少可以用意志力控制要不要雄壯
威武。」

是了,我想前女友也不願意突然的在沒有預警的狀況下有了孩子,這不是她想著
絕對不要懷孕,當對方卻盈盈注入時,她可以控制的。

「像我啊......就算把腦子搾乾,一輩子都持續我的意志力,都可能不會有自己的
孩子。」

學姊又趁風小時,點了一根煙,吸起煙然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沒什麼機會看我戒煙了。」


她轉過頭來,對著我似笑非笑的。那樣子,好寂寞。



《《也許她一直都處於【非常痛苦】的狀態,所以,根本也就沒有所謂的【最痛苦】。
就像是深沈沒有邊際,名叫「悲傷」的黑洞,裡面的每一點都是無限大。》》


生命的流逝,不管當初出現的理由為何,總是難免的令人哀悼感傷。所以我對前
女友失去的小生命哀悼。從今而後我也會連帶的悼念那七年的種種。

但我相信她將來還會有新的生命填補那個遺憾的空缺。

而永遠都不會再有生命出現的母體,用什麼填補?


「所以,你沒什麼機會看我戒煙了。」

我沒再往下問,我抱著跟前女友相處時一樣的態度,有些話我不打算問。而這句
話已經給我一點點答案的端倪。

彷彿是受到巨大撞擊的隕石,第一次狠命的砸下一個大洞後,接連而來的所有撞
擊都不再那麼的具有殺傷力,我面無表情的沈默著。

反正都坑坑巴巴了,渾身是傷之後,仍舊渾身是傷。


「那一次車禍,他一下子就過去了。」逸淳學姐吐出的煙霧在暗夜裡顯的好白好
白。

她伸起一隻手摸摸自己的頸子背後。

「這裡啊,醫生說斷了,可是外表完全沒有外傷喔。」她笑得極其淺,「其實我
很感謝老天爺啊,給他最不痛苦,甚至沒感覺的死亡方式。」

「最痛苦的是活著的人吧。」我的聲音刻意地壓低,我謹言慎行,怕是在這樣的
話題之下,一個不對,會勾起了她過大的悲傷。

學姐站起身來,白色的薄薄襯衫外套透著一點藍光,因為夜晚的關係吧,深藍色
的褲子像是黑色的。黑白兩截的,我有一種風如果大點她人也會斷成兩截的錯覺。

「我並沒有什麼所謂【最痛苦的時刻】,沒有。」她轉過來對著我搖搖頭。

也許她一直都處於【非常痛苦】的狀態,根本也就沒有所謂的【最痛苦】。我是
這麼的認為著。

「該是要【最痛苦】的時候,我在昏迷著。」
「啊?昏迷?」難道......
「那時候我摔出去,等到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

我以為她希望我騎車不要耍技術是因為她的學伴,沒想到還有個原因,她算是當
時離死亡最近的人。她懼怕那死亡前的經歷。

她低頭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又抬起頭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我覺得當時應該是有
更難熬的事情發生了。


「醒過來後,我才知道車禍當時這裡有個不到一個月的生命,」她輕輕的拍了小
腹一下。「真奇異,我都還來不及感覺呢。不到一個月唷。」

我想起了那張黑色的照片裡,一個多月大......42天吧,也不過是那樣小小的一個
點。

「我以為我爸媽會瘋掉喔,先把我毒打一頓趕出家門吧。但是沒有,他們只是哭
跟嘆氣。」她輕輕的哼了一聲,那種嘲笑的笑聲。而且是嘲笑命運捉弄人的那種
感覺吧。

「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也許他們寧願我生下那孩子。」她煙抽得很快,
丟到地上用腳踩熄。

我不敢出聲,因為我已經想到最壞的情況了。


「那車禍,讓我不正常的流產,我以後......」

她止住了,最後的幾個字,我知道她哽咽在喉頭沒有說完。

學姐的臉我看不到,她的背影我快要看不清楚。有水氣漫上我的眼睛。


風更大了點。因為十二點半了,所以明顯的有點水氣漫上山崗。轉冷了。

但是我知道我眼裡的水氣不是因為天氣緩慢的變化,也不是因為越來越重的硫磺
味。

我站起來脫下外套套在學姐的肩頭,從背後抱住了她。她沒有在發抖。但是我知
道,她的悲傷並沒有比一年前在小油坑我看到的那時候還少些。並沒有。

相反的,可能越來越壯大。


「已經太晚了,開始變冷了,妳會感冒,回去了。」

學姐的長髮打得我的臉好痛。我沒有抵抗的流下了眼淚。


《《慢慢的在我腦海裡,已經刻下了硫磺味與她的絕對相關性,她侵入我的每一個
感官細胞,像氣體一樣的在我身邊流竄,慢慢的生根。》》


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電風扇讓我感覺有點冷,我踢開薄被起身關了電扇。

黑漆漆的房間裡只有鬧鐘的螢綠色數字,閃爍著微弱的光。我站了起來打開窗戶。

風仍然很大,紗帽山非常的黑,熟悉不過的景色。

快四點了,回來校區也一兩個小時了,但是跟逸淳學姐的談話卻好像是前幾分鐘
的事情,她最後站在我面前披著我搭在她身上的外套,撫著我臉頰的溫柔神情,
讓我每每一想起來就心跳加速。

她對我說:別哭了,牛群在偷笑你呢。

在最不原始的草原,我們跟牛群一樣,被區隔在這個都市以外的地方,暫時的相
依為命著。


而當她薄薄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樓梯間的時候,我有一種似乎會再也看不見她的感
覺。

「學姐!」我突然的叫住她,但是,我並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她回過身來,用著疑問的眼神看我。

「怎麼了?」

我想不出來我該怎麼表達,甚至覺得其實不說話也沒關係,只要她不要這麼快的
消失在眼前。

「呃......如果妳覺得今天的司機表現不錯,以後可以再吩咐他。」

真他媽的......我已經把我自己當成奴隸了,而她好像真是我的老大似的。

我只是想讓她開心,我只是希望可以看到她笑。

「他今天表現不錯啊。」學姐真的笑了,「體貼的很呢。」

看來我這個保母當的也還不錯。

「我應該會再想用車的。」她往樓梯走去。「那麼,晚安嚕,早點睡吧,你早上
應該有課。」

是的,早上十點有課,而且按照往年剛開學的慣例,應該會提早下課,不是每個
老師都像老處女那樣的不通情達理。

「學姐明天有課嗎?」我又問了她另外一個問題。

「有啊,在下午,因為剛開學,會提早下課吧。搞不好我就不去上課了。我等下
應該不會馬上睡覺,看點書吧。」她停下腳步回頭。

我想起了她攤在地上的那一些文學味道很濃的書本,還有茶跟煙。


樓梯間太暗了,我已經看不清楚她的臉。只聽到她壓低的聲音,很輕柔。我走上
前靠近一點。

「那麼學姐......我明天找妳吃晚餐好嗎?」

這一次由我來主動約她,不知道她會不會答應。

她沈吟了一會。

「好啊,如果沒事的話。萬一臨時有狀況我會打電話跟你說。」

賓果!

大概是因為太高興了,我湊上前去親一下她的臉頰。

雖然很暗,但是我看的出來她似乎被我嚇到。

在我有點尷尬的傻笑時,學姐也還給我一個吻,不過,是親在嘴唇上的。


現在四點多了,學姐可能還在看書,她似乎是天生的夜貓子,而且是越夜越美麗
的那一種貓。

我完全睡不著,在床上滾了好一陣子,就是無法入睡,看來明天我可能會頂著兩
個黑眼圈出現在教室,或者是根本就不去上課了吧。

我因為學姐的那些過去感到難以入眠,想問她更多,比如說確定再也....無法生育
嗎?也許因為還年輕,應該還會有機會。

甚至因為學姐越來越友善的態度,還有今晚的吻,我不由得的希望她不會找任何
的理由拒絕與我「在一起」,當然我還不敢提出這樣的事情,我剛脫離了一段感
情,很多心理上需要調適的感覺跟情緒,我還沒整理完。

但光是這樣曖昧不明的接觸,卻真的讓我心底很癢。

如果她要用她生理上的缺陷拒絕我,說實話那實在是很難不接受,無法反駁。

想太多了,根本就想太多。


從窗戶飄進的風沒有像擎天崗上那麼的涼,但是硫磺味卻比較重,也許是因為風
向跟地勢的關係,我的房間裡硫磺味道總是特別濃。

慢慢的在我腦海裡,已經刻下了硫磺味與學姐的絕對相關性,聞到硫磺味,就會
想到這個特別的女人,她侵入我的每一個感官細胞,像氣體一樣的在我身邊流
竄,慢慢的生根。

如果她的柔情為我化成水,我一定會被腐蝕殆盡。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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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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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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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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