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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女主角:B小姐,二十二歲

混帳前男友病狀:有接近變態的獨佔欲,卻不准別人獨佔他


* * *


女人常常以為愛就是絕對的佔有,所以情願不自由。

所以「佔有慾」便理所當然地存在了,也被合理化。

適度的佔有是種甜蜜,但是過份的獨佔呢?



跟前男友在一起前我就有了一些追求者,但是自從被他追到手後,我就再也沒看
過其他的男人一眼。即使這些追求者還是有機會接近我,但是我都會如實告訴前
男友在學校裡發生的所有大小事情,我把這些當成家常話題,有時是抱怨、有時
是笑話。

因為我想讓他相信我。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前男友卻還是常常不放心,天天打電話到我的寢室,問我
室友我去哪裡了?為什麼我不接手機?

我去洗澡也要帶手機嗎?

一回電就會聽到他氣急敗壞的聲音開始質問我。

「我真的去洗澡了啊。」

「一洗就是半小時?」

「我又不是軍人,為什麼要洗戰鬥澡?」


結果他竟然無理地要求我,洗澡不准超過十分鐘,不然就把手機帶進浴室。

講難聽點,如果我便秘了要去蹲馬桶,也要帶著手機嗎?


我的同學跟室友都覺得不可思議,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過
,不然他怎麼會疑心病這麼重?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上一個女朋友就是因為劈腿而離開他的,而我跟他的前女友
一樣,長的漂亮、又有很多追求者。

「我不會這樣對你的。」我試圖讓他安心,「如果我會離開你,一定不會是因為
第三者。」

但是他依然不能安心,到後來,新學期快開始前,他要我搬出宿舍,跟他同居。

我們並不同校,基於現實的考量,我拒絕了。

但由於我沒有抽到宿舍的床位,因此我搬到學校旁邊的套房中,自此,他天天造
訪。

一開始我覺得很甜蜜,天天都可以在一起,但是後來我發現不太對勁。


幫我接電話我並不介意,反正我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只要對方是男
生,我前男友就會惡狠狠地問他是誰?有什麼事情?而我明明可以自己接,他卻
跟對方說我沒空,由他代為轉達。

如果還有轉達就好了,但是,他常常故意不轉達,讓我漏掉了分組報告的開會時
間,或是某一堂課要小考的消息。

「你為什麼不跟我講?那個小組會議很重要!」

「晚上八點多出去開小組會議?少來了!」他不以為然。

「我們今天傍晚六點才下課,不用吃飯嗎?」我真的生氣了。

「妳幹嘛?生氣了?」他突然發火,「我就是不准這麼晚妳還要出門,而且還有
男生!」

「男生?拜託!他們都是我同學耶!」

「我管妳什麼同學、學長、學弟的,只要有老二的都不可以!」


只、只要有老二的……?


我完全嚇傻,無法回話。


「妳以後不要把妳的電話留給同學,分組也全都跟女生一組!」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無力地頹坐在地。

他真的有病。

「因為我在乎妳,不希望妳出事,現在的男人都只想拐別人的女朋友!」


我沒有回話,我心想:依照你這樣下去,不用別人拐,我也會離開你。


然而我卻沒有辦法馬上離開他,大概是天性使然,我以為我可以讓他因為信任我
而改變他的疑心病,但是這些都在我高中時純純交往過的一個男生所打來的電話
破滅了。

他只是要打電話來祝我新年快樂,告訴我,他現在跟我們高中時的一個同學在一
起,感情非常親密,算是來表達一些喜悅吧。


我這個混帳的前男友卻搶過我的電話,罵了我這位高中男同學一大串髒話,還拉
過我來,要我跟著罵。

我看著我的前男友青筋爆現,我好害怕,只好邊哭邊罵我那位同學「X你娘,不
要再打電話給我了!」


因為害怕,所以不知道該怎麼離開他,我的功課跟人緣都變差了,卻不知道如何
是好。也不敢跟家人講,現在社會上那種玉石俱焚的案子好多,我不敢離開他。


我就像是被他關在籠子的鳥,一開始以為這個籠子是個城堡,到頭來,籠子終究
還是個籠子。

他像是個馴獸師,企圖把我身邊的異性緣全部斬斷,甚至連他看不順眼的女生都
不准我去接近,他要完全孤立我,讓我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

他是成功了。除了他,我別無所有。


即使我過得這麼不開心,我卻真的履行我的諾言:我不會因為有第三者離開他。

但是那不表示他不會。


一年後,不知道該說是我的幸還是不幸,我的混帳前男友找到了新的征服對象,
她是一個比我更漂亮、追求者更多的女孩,對他來說,是個新的高難度挑戰吧。


因此我開始懷疑,他的上個女友真的是個劈腿族嗎?到底是誰劈了誰?


總之,他最後離開了我,還給我一個罪名:說我太黏他,一直想把他綁在身邊,
他感覺很不自由,壓力很大……


坦白說,我真是欲哭無淚,這個混帳傢伙怎麼好意思講出這種話來。

到底誰囚了誰?應該是他先用霸道囚禁了我,而後我用眼淚跟無助囚禁他……

不過是冤孽一場,唉……我真的是……


我的混帳前男友就這樣放開了我,卻讓我往後對那些真的想對我好、獻殷勤、關
心我的男人感到害怕。


我好怕他們說「好愛妳」、「希望妳永遠不要離開我」、「想要天天見到妳」等
等這種疑似要把我綁在身邊的話。


我真的很害怕,真的……我不要這種佔有的愛了,我的混帳前男友已經讓我知道:


「被佔有」這件事情真的一點都不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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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女主角:X小姐,二十七歲

混帳前男友病狀:說好聽點是務實,講難聽點叫做無情

* * *


女孩子總是期待各種節日或是紀念日的到來,情人節、聖誕節、跨年、兩人的生
日、甚至是各種紀念日:初識紀念日、牽手紀念日、接吻紀念日、嘿咻紀念日…


總之,只要是能夠證明兩個人存在的日子、可以兩個人一起度過的藉口,都是好
日子。

但是在我跟前男友交往的三年當中,卻從來沒有好好度過上述任何一個節日。

就連我自己的生日,都還要我說:「陪我過生日嘛。」他還要考慮半天,接著回
答我,「我看看我有沒有時間。」


好,我體諒他工作忙,所以我只好安排跟我朋友一起去過生日,但是在我生日當
天,卻連一通祝我生日快樂的電話都沒有!打電話去「關心」他一下,當然是希
望他能祝我生日快樂,我臉皮已經夠厚了吧?結果只換來他一句「我很累,要睡
了,晚安。」


至於其他什麼情人節、聖誕節這一類的,身為女友的我都會買禮物送給他,不管
是公事包還是手錶,都是我貼心的表現。結果前男友竟然是一點回禮都沒有,在
這些節日的當天只跟我說:「外面都是在騙錢的,幹嘛去湊熱鬧?不如在家裡睡
覺。」

最後,他真的就是把我帶回他家「睡覺」。

這就是我所過的每個節日。


總之,這三年來,我從未收到他任何一件禮物。


說「從未」也不對,他是送過我東西,就是他在尾牙時抽中了一套瓷杯組,因為
他家裡杯子太多了,所以給了我。


別人都是那麼期待節日的到來,我卻只是在節日到來時更加感到失落,因為我的
前男友根本就不把這些節日當一回事。

沒錯,很多節日都是商業化的結果,但是對戀人來說卻是感情層次的意義。


終於,我最後拉他一起去跨年,而且還趕得要命,晚上十一點半才把心不甘情不
願的他拖到廣場一起倒數。

我堅持一定要一起跨年,因為我們當初就是在跨年得那一天在一起的,過了今天
,我們就滿三年了!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倒數完後,我開心地抱住前男友,想要親吻他,卻被他推開。


「好啦,跨完年了,可以回去了吧?」

「你怎麼這樣啊?沒情調!」我真的不太高興,但是還是盡力發嗲。

「不是我沒情調,是這種事情本來就很浪費時間。」

「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也是浪費時間嗎?」


他真的忘記這也是我們三週年的紀念日?


「如果妳都會把這種節日看得這麼重要的話,那我勸妳要改變一下妳的生活態度
,不要把時間跟金錢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節日上。」


就這樣,我再也受不了了,在一起三年又五分鐘後,我就跟他分手了。


如果對於這些一起度過的節日、紀念日,對他來說都是「浪費時間」的話,那麼
我的存在也就是浪費他的時間跟生命囉?


這種罪名我可擔當不起,我還是去找個願意跟我一起浪費時間的人比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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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注意:

本系列只是針對部分個案,不是全部的男人,
請衛道人士不要來指責這一系列文章的內容。

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但是這一系列你不會看到他們就是。

如此而已。

===================================

這個「前男友」代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整體。

有一部份的女人交往過的對象不只一人,但是遇到的混帳男人卻常常都是那些種
類型:

自大、不體貼、濫情、自以為是、沒大腦只有小腦、有時甚至連小腦都沒有、吃
軟飯……WELL,狀況很多,妳數也數不完。


但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夠囊括以上所述的缺點(當然還是有這種人),也不是所
有的男人都是這麼混帳,我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更不可以說「天下烏鴉一
般黑」,只能很遺憾地說:


「比較不混帳的男人通常都是別人的,不然就是等著被改造、等妳教。」




而「前男友」這號人物,大多時候都會是一個混帳傢伙。


管他現在是不是別人的好老公,總之,只要曾經讓妳傷心難過、痛苦得難以過日
子、帶給妳不敢置信的震驚、在妳未來的日子裡造成了陰影,他,就是一個混帳
的前男友。


以下要說的,就是「前男友」這個整體所幹下的種種混帳事件。

這個女主角可能是妳,也可能是別人,總之,都是「女人」。


一群被混帳前男友糟蹋、傻得可以的整體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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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話 第五號情人

永恆的幸福是真的存在的,那不是神話。

只是,我們都付出太大的代價。


沈舒涵搬到郊區也有段時間了,趙政峰常常來找她,一方便替她打理包裹跟環境,另一方面也想多多陪伴她,好讓她開朗些。

趙政峰也沒想到造化如此弄人,那天才剛見過、並且還有力地將他推出沈舒涵門外的倪昇文,沒一天卻因為精神不濟出了車禍,這也未免太過戲劇化。而對沈舒涵來說,這更是難以接受的殘酷事實。

她那時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兩眼總是無神地在急診室守在來不及見上最後一面的倪昇文遺體身邊,還說要跟著躺進冰櫃,那怕她會凍死也無所謂……

告別式的那天,黎書蕙也出現了,當著倪昇文的父母面前指著面無血色的沈舒涵,痛罵她是「掃把星」,都是因為她,倪昇文才會出車禍,倪家老人只是看了沈舒涵一眼,無奈地說著「紅顏禍水」,什麼也不再多說。

沈舒涵笑罵由人,她一向如此,在告別式上她更是沈默得可怕,只是直直地盯著倪昇文的照片,淚流不止。

這一切趙政峰都看在眼裡,也一直默默地在背後支撐著已經太過虛弱的沈舒涵。

倪昇文車禍過世之後,沈舒涵有一個多月都像是遊魂一般,要不是他強力餵食沈舒涵吃飯,只怕她早就一縷芳魂跟著愛人歸西。

因此,趙政峰不得不暫時住進沈舒涵的屋子裡,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但是對沈舒涵來說,屋子裡到處是她跟倪昇文的回憶,她總是發呆,然後哭乾了眼淚,什麼事情也不想做。

直到有天趙政峰採買回來後發現沈舒涵因為太虛弱昏倒在家中,送到醫院後,才知道沈舒涵的身體有了狀況。

而自那一刻起,沈舒涵就像是被打了一劑強心針,整個人振作了許多,不必須要趙政峰逼著她吃飯,消瘦的臉上也開始漸漸有了光彩。


當沈舒涵接到江美蓮的電話時,她已經平靜許多,因為對方也是個冷靜的女人。

沈舒涵不知道江美蓮為什麼還要來找她,她以為事情過了這麼久,陳智堯早該恢復正常了,但是沈舒涵依然溫和地答應了江美蓮的邀約。

「不好意思,遲到了十分鐘。」一到約定好的咖啡館,沈舒涵禮貌地道歉。

「沒關係。」江美蓮望著眼前絕美、卻明顯憔悴許多的女子,發現眼前的沈舒涵早已沒有那自信滿滿的態度與囂張的氣勢。

她當然是請過徵信社調查沈舒涵,當初照片中的沈舒涵不是眼前這等疲倦、哀憐的楚楚模樣,而是讓她一眼認定為「狐狸精」的情婦嘴臉,當初她還擔心要怎麼打這場戰爭。

卻沒想到這個「狐狸精」並不要求什麼,反而率先離開了她的丈夫。

其實可以到此為止的,沈舒涵已經離開陳智堯了,但是陳智堯卻恢復不了正常的狀態。他變得暴躁易怒,上班也是有一天沒一天的,連孩子們的死活他都無心關愛,江美蓮總覺得這必定與沈舒涵有關,因此她來找沈舒涵並不是為了那早就發生的「離開」議題,而是「求助」。

結婚將近十年,江美蓮悲哀地發現她並不瞭解丈夫,也許沈舒涵可以幫助她。

不知道該怎麼開始的江美蓮,開始聽著沈舒涵談著她最近的新家如何,卻也觀察到這個美麗的女人曾經發生過許多滄桑,像是打了一場盛大的戰爭、歷劫歸來,這不必言語說明,是女人的直覺。

江美蓮是個順利的女人,至少從戀愛到結婚,一切都是如此地順利,看似簡單幸福,直到陳智堯在火車上遇上了絕望的女大學生——沈舒涵,她的世界就變了一個樣。

她該恨沈舒涵的,但是她卻不留情地離開了丈夫,並且帶著哀傷的面容出現,這讓善良的江美蓮無法恨她。因為她知道,沈舒涵的悲傷不是來自於她的丈夫。

如果真要說威脅性,就只剩下陳智堯那無法死去的心眼。

「一開始就錯了,這是我要對妳感到抱歉的地方。」沈舒涵並不避諱談起她與陳智堯相識的過程,而此時的她,也真心對江美蓮感到抱歉。

「不必說抱歉,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江美蓮喝了一口茶,平緩自己的心情,畢竟要從當事人的口中聽到丈夫背叛的過程,還是讓她心痛,「如果沒有妳,可能也會有別人。」

那麼,當沈舒涵離開後,往後是不是也會有別的女人出現?江美蓮從這件事情發現到自己無法對未來有更準確的把握,也許陳智堯會不斷地出軌,將來的日子裡可能會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第四個沈舒涵出現,而那些女人不見得會跟沈舒涵一樣不帶著一點愛意並且瀟灑地離開,一想到這,江美蓮的臉上出現的痛苦的神情。

沈舒涵發現了江美蓮的痛苦,但是她無力安慰,畢竟自己的立場太尷尬,她也是讓江美蓮如此痛苦的元凶之一,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現在之所以會這麼憤怒只是因為先離開的人是我,跟感情無關,他終究會發現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沈舒涵只能這麼說,事實上她也不相信陳智堯真的會捨下妻子與小孩。

大多數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情婦只是一個調劑的殖民地版圖,不是絕對的領土。

「正因為他不會捨下家庭,才讓我痛苦,」江美蓮終於是掉下了眼淚,「坦白說,妳或是我都不能保證智堯將來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情婦,對吧?」

聞言,沈舒涵只是點點頭,靜靜地聽江美蓮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不能相信他了,卻還要因為他不捨家庭而繼續撐下去、忍受他將來可能會繼續發生的……出軌,那麼我總有一天勢必會發瘋。」江美蓮抽起桌上的面紙擦擦眼睛,心裡有了新的決定。

原本她來找沈舒涵是希望她能夠幫助她瞭解陳智堯,但是談了話、想了一圈下來,她有了新的決定。

婚姻,就跟鏡子一樣,破了之後就無法恢復到以往的平滑潔淨,那裂痕總是會讓他們夫妻的容顏變得扭曲、陌生。

有許多女人願意相信丈夫會回頭,江美蓮也相信,但是,卻沒有人能夠拾回以往對婚姻的信心,信任已經破碎了,勉強地黏在一起不過就變成可悲的醜態。

「我會跟他離婚。」江美蓮平靜地說出口,她一開始也沒想到自己會對丈夫的昔日情婦這麼說。

「妳來找我是要告訴我這件事情?」

「不,並不是,只是一看到妳,我就覺得我該這麼做,因為,」江美蓮淒苦地笑了笑,「我無法忍受將來會有更多的妳出現在我的婚姻生活中,而這樣的恐懼唯有離婚才能結束。」

「我很抱歉讓妳有了陰影。」沈舒涵嘆了一口氣。

「沒有什麼好抱歉的,我們剛剛說過了,即使沒有妳,也會有別人……」江美蓮坐直了身子,稍微伸展了身體「做了這樣的決定後,我反而輕鬆許多了。」

「有什麼打算嗎?小孩子呢?」

「小孩子當然要歸我,但是這都是後來的事情了,至少我要等到他精神穩定了再說,不然會不好收拾。」

「他現在很糟糕嗎?」

「就像是住在屋簷下的陌生人吧,我們分房睡了,小孩已經察覺到爸爸不對勁了,我也只能說他們的爸爸最近生意不好,所以心情差,」江美蓮皺了眉頭,「事實上,因為他的頹廢,公司狀況的確不如以往。」

沈舒涵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大概是還想著妳的事情吧。」江美蓮看了沈舒涵一眼,「這是他自己的問題,是他自己輸不起。」

既然確定沈舒涵不會再回到陳智堯的身邊,並且是以主動的姿態離開,江美蓮發現自己無法再苛責她更多了。

「那麼,請妳告訴他,」沈舒涵清楚地這麼告訴江美蓮,「我再也不可能當任何人的情人,因為我有了新的情人,並且會跟他在一起一輩子,請這麼告訴他。」

「啊?真的?」江美蓮驚訝非常,這實在是太突然了,「妳要結婚了?」

沈舒涵笑著不回答,只是搖頭。

「對方是怎樣的人?」

江美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沈舒涵感到高興,但是卻也覺得狐疑,因為今天的沈舒涵看起來很悲傷,不像是一個即將步上紅毯的新嫁娘。

「是怎樣的人……?」沈舒涵喝光了杯子裡的茶,盯著杯底,「我還不知道。」

「還、還不知道?」江美蓮不明所以。

曾經有一段美好的甜蜜記憶,溫暖地盤踞在沈舒涵的心中,但是她現在卻忘記那是怎麼發生的,也不想去記得是怎麼結束的。

而過程,鮮明地烙印在她的心中,怎麼都會在夢中反覆上演,那是倪昇文留給她的美好記過程,一個沒有劃下句點的結局。

而除了美好的過程,倪昇文還給了她別的。

摸摸肚子,沈舒涵帶著令人心疼的微笑,「等孩子出生了我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人呀。」

江美蓮訝異地望著沈舒涵還未有明顯起伏的小腹,無法言語。

現在,她有了新的努力目標與對象,這三個月來,在趙政峰的幫助下,她開始了新的生活,搬家後,她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新的情人需要她的照顧跟經營。

沈舒涵知道自己的最愛將不再會是別人,正是這第五號的情人,還有他的父親。

是的,倪昇文帶給她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續,也會是沈舒涵這一輩子的最重要情人。

「妳要不要聽故事?關於這個第五號情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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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話 瞬間的幸福

幸福,就像是手中的流沙,
越是緊握,越是以驚人的速度逝去。


張開眼睛,她看到的是有些污漬的天花板。對了,前些日子漏水嚴重,才剛抓漏過而已。

所以,這裡是她的家。

沈舒涵坐了起來,拍拍頭,看了看床邊的鬧鐘,現在正是下午一點鐘,她準備走到浴室去沖澡,這是她維持多年的習慣。

卻見到趙政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得正熟。

沈舒涵楞在原地,看著趙政峰良久,慢慢地,她也想起了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倪昇文用謊話背叛了她,然後她抓著趙政峰訴說了不該有的要求,之後趙政峰帶了她去酒吧買醉。

「妳心情不好,去哪都不對,我想喝點酒會對妳比較好,妳會好睡。」記得趙政峰是這麼說的。

那麼最後她是否因為酒醉跟趙政峰做了什麼嗎?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身體,想要努力回憶起昨夜的最後情形,沈舒涵發現趙政峰什麼也沒有做。

此時,沈舒涵看著趙政峰的睡臉,第一次對他感到愧疚,也感到遺憾。

如果我可以愛上你就好了,那麼,我一定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沈舒涵真心地如此想著。

的確,這幾年來來,她看多了男人需索無度的嘴臉,唯有他趙政峰,總是以一種安靜的姿態等待著,當沈舒涵需要他才出現,不吵不鬧,像是一隻最窩心的寵物。

雖然最近他也開始不安地想要對她索求什麼,卻也是不敢太過火。

她接近了趙政峰,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因為一夜的疲憊而有了鬍渣的臉。

「唔……?」趙政峰因為這樣的撫摸而醒來,望見了他最心愛的女人一臉疼惜地看著自己。

「肚子餓不餓?」沈舒涵溫柔地問,讓趙政峰受寵若驚,因為這個女人從來就不關心她的情人是否冷了或是餓了。

「有、有點……」趙政峰趕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強打起精神。

「我做點東西給你吃吧,冰箱裡還有點東西可以做美味的炒蛋。」說完沈舒涵溫柔地笑了笑,走到廚房去。

趙政峰這下子真的是嚇傻了,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在以前不要說是做飯了,連出去吃個飯都不可能讓她付錢的,在公司裡也不見她泡過一杯茶給陳智堯或是其他任何人。

如今,他不但進入了沈舒涵神秘的香閨中,還有幸品嘗她親手做的餐點!

但是,如果不是沈舒涵昨夜太傷心、太失望、也太醉了的狀態下,趙政峰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有機會進入沈舒涵的屋子裡——這原本除了第四號情人誰也不得其門而入的神秘境地。

站起身來整理好自己的儀容,趙政峰再次仔細地看著日間的環境。

昨天晚上光是應付酒醉的沈舒涵他就疲於奔命了,處理她在廁所的嘔吐物、伺候迷迷糊糊的她更衣睡覺……他累得連想侵犯沈舒涵都沒力氣了,更別說好好地觀察沈舒涵的住處。

但是他依然在洗手間看到了另一隻牙刷跟雙色成對的毛巾;陽台上晾著的男性衣物、還有放置在書架上、像是教學方向這一類的書籍。

這裡儼然已經是是倪昇文的地盤,而沈舒涵是他的女人——不管身體還是心靈,都已經是他的女人。

正因為趙政峰已經認清了這一點,因此他對於醉得一塌糊塗的沈舒涵無法有更多的遐想了,他最多只是坐在床邊看著她美麗又憔悴的面容又滑下了眼淚、她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沾有那個四號情人氣味的被單,卻什麼也做不出手。

即使想抱她,趙政峰卻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伸出手來,因為這樣的沈舒涵他好陌生,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遊走在男人當中、什麼也不在乎、驕傲地活在遊戲中的女人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他太陌生了,就連那妖嬈的身體也不等同於是他熟悉的姿態。

作為一個替代品,趙政峰覺得自己已經夠了,無關於嫉妒或是憤怒,他對於這樣的沈舒涵只有無奈與疼惜。

無奈的是,他終究不是讓她有了如此巨大變化的男人;疼惜的是,他曾經如此仰望崇拜的女子,如今也開始飽受愛情的煎熬,因而憔悴苦惱。

他曾經以為沈舒涵會一直懷抱著對愛情的絕望活下去,但是看來第四號情人已經給了她希望,即使現在的沈舒涵傷心欲絕,他依然相信沈舒涵還懷抱著希望。

因為絕望的沈舒涵是會笑著的——冷冷地笑著,而不是哭、更不是眉頭深鎖。

趙政峰站在陽台前,望著街景以及晾在陽台上的衣物,也聞到了廚房裡傳出來的陣陣香味、聽著沈舒涵弄碗捉盆的聲音,雖然目前的這一切都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該離開這個女人的生活了。

他永遠不可能成為沈舒涵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甘心去承認,也不想太早放手。

但是……有過這一餐——沈舒涵願意親自下廚招待的餐點,就夠了。

「來囉,吃午餐吧!」沈舒涵陸續端出炒蛋、青菜跟稀飯,放在茶几上,招呼著趙政峰,「趕快趁熱吃吧。」

穿著圍裙做菜的沈舒涵真的看起來非常賢慧,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會玩弄男人的壞女人,而像是每個男人都希望擁有的漂亮好老婆。

「好!」趙政峰回過神來,爽朗地回答。

「謝謝你昨天陪我一晚。」一邊為趙政峰盛裝稀飯,沈舒涵溫柔地道謝。

看著她溫和的模樣,趙政峰感到一陣心酸,這溫柔……從來就不屬於他,但是他依然欣慰,即使只有這一瞬間。

「這是我該做的,妳不開心嘛,身為好朋友陪妳是應該的。」

沈舒涵楞了楞,「好……好朋友?」

「對,」趙政峰吃下一口稀飯,好燙,他差點就要流淚了,「我永遠都會是妳的好朋友。」

沈舒涵放下了碗筷,沈默不語,只是狐疑地望著他。

這個男人昨天晚飯的時候還慌張地希望可以上她的床,想要回到以往的肉體關係,現在卻說他會永遠當好朋友?

雖然沈舒涵感激昨晚趙政峰沒有趁人之危,脫光她的衣服對她放縱,但是她認為這只是個性宅厚的趙政峰體貼的表現罷了。

「你是說真的?」沈舒涵平靜地問。

「我是說真的,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趙政峰努力壓抑住自己的心酸,試圖保持理智與開朗,「我知道妳現在心裡有一個男人霸佔著,誰也沒辦法侵入,狀況……再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了,與其繼續纏著妳,最後讓妳討厭——就像妳討厭陳智堯那樣,我寧願早點放棄,成為妳的朋友。」

「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心裡就沒有人了。」沈舒涵開口了,語氣卻幽幽。

她還在賭氣。趙政峰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心裡根本放不下倪昇文。

「不,舒涵,妳聽我說,不管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妳畢竟已經變了,我……我很清楚妳再也不能讓我抱妳了,不是嗎?」

沈舒涵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然後轉過頭望著陽台發呆,陽台上,倪昇文的衣物飄呀飄,惹得她心煩。

她讓倪昇文進入了她的生活、進而左右她情緒的悲喜,讓她找回對愛情的希望,卻又狠狠地傷害她好不容易變得柔軟的心。


「我很喜歡妳,舒涵,我相信長久以來妳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妳就是沒辦法讓我更深入妳的生活,因為妳要的人不是我。」趙政峰依然平靜地說著,「與其變成陳智堯那樣的男人,我寧願成為妳的朋友。」

陳智堯,一提起這個名字,沈舒涵還是楞了楞,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未曾聽見了,雖然她偶爾會想起這個男人,但是卻無暇去關心他的現況。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是那麼地無助、絕望又悲傷,並且失去理智地大聲喊著他愛她。

現在變成她要感到無奈與悲傷了,這就是報應吧,那麼「絕望」呢?她是不是該絕望?

看見沈舒涵陷入了沈默中,趙政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發呆了,吃飯吧,吃完了我們出去走一走,不要悶在屋子裡,妳看,天氣很好喔。」

趙政峰故做輕鬆地繼續加餐販,忍住不捨,一口口都是沈舒涵的貼心招待,這樣就夠了。

沈舒涵看著自己昔日的情人、聽話的情人、貼心的情人,心懷感激地笑了笑。

「是啊,天氣真的很好。」


***


沈舒涵的電話依然無人接聽,手機也似乎是關機狀態,倪昇文站在這棟公寓大廈前,心情低落到極點。

他多麼想要馬上闖進沈舒涵的住處,但是他卻不敢,他害怕見到沈舒涵的屋子裡有著另一個男人,想了一整夜所有可能的狀況,他失眠了。

最後他還是來到沈舒涵的住處大樓前,因為他最害怕的不是誰與沈舒涵共度一夜,而是沈舒涵離開他。

誰昨晚陪著沈舒涵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沒有她。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倪昇文不免也為自己感到悲哀,曾幾何時他可以忍受這樣的狀況了?愛情的力量真的太可怕。

與神色有異的管理員打過招呼後,倪昇文不安地上樓,他已經演練好該怎麼面對沈舒涵以及難堪的狀況了,是的,他有心理準備了。

按下門鈴後,他聽見腳步聲停在門前,卻不開門。

「舒涵,是我。」倪昇文抖著聲音,心愛的女人就在門的另一邊,這讓他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好,「我、昨天對不起,我不該瞞妳的,但是我、我真的跟黎書蕙沒什麼……」

「你回去吧,」門後的沈舒涵冷著聲音,「我很忙。」

沈舒涵當然知道屋子裡的趙政峰會讓倪昇文有如何的想像,因此她絕對不能開門,但是她問心無愧,因為他們什麼也沒做。

「妳有客人嗎?」倪昇文試探地詢問,當然他想要的答案是「沒有」。

「我有沒有客人跟你有關係嗎?倪先生?」沈舒涵冷漠地回應,「你跟誰要吃飯我都管不著了,所以也請你不要管我。」

「別這樣對我……」倪昇文敲著門,「妳知道我跟她沒什麼的!」

「你欺騙我,這就夠了,你回去吧。」

倪昇文頹然地靠在門邊,「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妳誤會,所以才說謊……對不起……」

接著他聽見了沈舒涵走遠的腳步聲,他急著喊了出來,因為如果不說,他可能就此失去她了。

「我愛妳!」倪昇文從來不像現在這樣失控地喊著,也不管有其他的鄰居會聽見,「舒涵,請相信我,我愛妳!」

原來,那天他見到的陳智堯是這樣的心情……

什麼都會失去掌控,當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這個女人的時候,自尊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門打開了,倪昇文高興地想要上前擁抱住沈舒涵,卻發現來人是昨夜見到的男子。

倪昇文雖然早就可以想像這樣的狀況,一時間還是楞傻在原地。

沈舒涵正在這個男人的背後,一手拉住他的袖子,像是要阻擋他開門。

趙政峰看著他,帶著尷尬的神色,他知道他必須要說點什麼才能讓這被容易被誤會的狀況有所改善。

「我是舒涵的老同事,昨天我們見過。」

「也是她的情人是吧?」倪昇文此時感覺到自己無法阻止的怒氣急速地竄上自己的胸口,早先的演練跟心理準備全部都消失了。

「以前是,」趙政峰緩緩地說,「你出現了之後就不是了。」

當倪昇文出現後,沈舒涵所有的情人都像是不存在了。

但是倪昇文已經聽不進去、也無法想這麼多,他推開了趙政峰,直接衝向沈舒涵。

「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他第一次對沈舒涵如此憤怒地大吼,拉扯著她,她還穿著睡衣!

「我就是這樣的女人!你看到了吧!」沈舒涵知道誤會是難免,但是她認為自己其實也有充分的理由真的跟趙政峰發生什麼,因為是倪昇文先欺騙她的,「我就是人盡可夫,看到了吧?除了你之外,我還有三個情人!你不要忘記了不過是第四號!」

「妳……」天啊,他剛剛還哄著說他愛她,現在卻後悔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妳下賤!」

一聽到倪昇文這麼說,沈舒涵的心像是被重重一擊,他說她下賤……這個剛剛說愛她的男人馬上就說她下賤了……

她看著門口那一臉慌張的趙政峰,是啊,她沈舒涵是下賤,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走向趙政峰,一把抓住他的頭就是一個親吻,這讓趙政峰嚇得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你看到了,我對我的情人都是這樣公平對待的,如果你要,我現在也可以吻你。」沈舒涵轉身面對倪昇文那張鐵青的臉,蓄意笑得無情又幽雅,「我的第四號情人,你要我的吻嗎?」

倪昇文的腦袋已經一片空白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地憤怒過,「吻,我要。人,我也要!」

他一把抓過沈舒涵,猛力地推開了趙政峰到門外,用力地關上了門。

望著那道冰冷的大門,趙政峰舔了舔嘴唇,沈舒涵吻了他,過了這麼久他終於又嚐到沈舒涵的吻。

但是卻苦苦地帶著鹹味。


***

這是第一次,倪昇文覺得做愛是一件痛苦又憤怒的事情,他抓傷了沈舒涵的胸口、咬破她的嘴唇、粗魯地佔有她,卻得不到沈舒涵的半點回應。

她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眼角卻不斷流下眼淚。

「妳出聲呀!就像妳昨天晚上在那個男人耳邊那樣叫!」他失去理智地喊著,沈舒涵卻依然沒有回應。

一陣戰慄過後,倪昇文坐在床邊,他的憤怒轉化成為深沈的悲哀,他不敢回頭看沈舒涵,因為她的表情從頭到尾都如此冰冷,深深地刺痛他了。

「妳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背對著沈舒涵抱頭哭了起來,「為什麼妳就不能相信我?」

沈舒涵坐起身子,捻了衛生紙擦拭自己,「那麼,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昨天什麼也沒做?」說完,她便走向浴室沐浴。

在水流的沖洗下,沈舒涵感覺到巨大的絕望。

倪昇文絕對是愛自己的,他親口說出來了,也用激烈的行動證明這一點,她也深愛著倪昇文,但是為什麼就沒辦法張開雙手溫柔地抱住對方呢?

惡性循環已經開始發生了,從她厭惡倪昇文的謊言開始,就做了讓他誤會的事情,然後他們不斷傷害對方,用語言、用行動、用冷漠……

現在,倪昇文又表現出不相信她的姿態,他已經認為趙政峰必定跟自己上了床,那麼,她又有什麼好解釋的?

當她蹲在浴缸中哭泣時,倪昇文進了浴室,她抬起頭看到他已經穿好了衣服,像是準備要離開。

「對不起,我剛剛失控了……」倪昇文一臉痛苦地說出這句話來,他看到沈舒涵在哭,卻無法伸出手安慰她,「我也許是誤會妳了,但是我需要時間想想。」

「如果……如果你再也無法相信我,那就什麼思考也不需要,你走了就可以不用再回來。」說完,她將頭繼續埋進水幕中哭泣。

「那麼妳相信我嗎?」倪昇文走近了浴缸,水珠將他的衣服打濕了。

沈舒涵抬起頭來,「你愛我嗎?」

「我愛妳。」

「再說一次。」

「我愛妳,舒涵,我愛妳。」

「那就夠了,我就信你這句話。」她哭得渾身發抖。

倪昇文抱起了發軟的沈舒涵,吻了她,也聽見了她的告白。

「昇文,我真的很愛你,不要再傷害我了。」

「我不會,再也不會了。」


確定了愛情的落實與存在,沈舒涵捨不得放開這幸福,她不斷地說著許多話,包括自己的過去,還有她渴望的未來。倪昇文總是微笑傾聽,不時地親吻她的雙眼、嘴唇、雙手,緊緊地抱著她,深怕這一刻只是曇花一現。

直到說累了,他們相擁而眠,醒來已經是夜半時分。

「我明天還有課,要先回家去。」

「你可以明天一早直接從我這裡去學校啊。」沈舒涵難得撒嬌。

「我的教材在家裡,不行的。」倪昇文親吻了愛人的額頭,「一下課我就過來找妳,好嗎?」

甜蜜地道別後,沈舒涵卻睡不著了,她好期待下一次見到倪昇文的時刻。

幸福,原來是這種感覺,真實地填滿在胸口,讓她不斷地微笑。

窩回床上想著這兩天的戲劇化種種,並且計畫著兩個人的未來,沈舒涵帶著滿足與希望緩緩地睡去了。


***

隔天中午,沈舒涵被電話聲吵醒,深怕是倪昇文的來電,她趕緊接了起來。

沒想到是廖偉勳,這讓她頓時心情低落,想要隨便敷衍了事。

「妳怎麼都找不到人?妳現在不是不用上班了嗎?怎麼反而越來越難約了?」廖偉勳老是被他的同學詢問這位美女情人的消息,讓他對沈舒涵有所抱怨。

「我最近很忙啊。」沈舒涵打了個呵欠,想要快點結束這通電話。

「那今天忙不忙?一起出來吃飯吧?」

「不行,我要寫案子,不上班不表示我不用工作。」沈舒涵抹抹頭髮,「你也要上課吧?不要為了跟我出去就蹺課。」

「今天下午本來有兩堂課,但是臨時取消不上課啦。」

「這麼好?」

「我們老師也是學校的副校長,學校老師發生事情了當然他要去處理呀,所以就不用上課了。」

「學校老師發生事情?」沈舒涵楞了楞,有不好的預感。



一分鐘後,在廖偉勳呼叫半天也不回應的狀態下,沈舒涵渾渾噩噩地掛下了電話,胡亂地穿上衣服就衝出門去,一路上還不斷地撥打著倪昇文的手機號碼,卻都沒有回應。

幸福……難道就真的只是曇花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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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話 絕處滋長的愛

我們發現了愛情的存在,
卻是因為在絕望的處境裡受到傷害。

趙政峰憔悴不少,但是沈舒涵還是看得出來他為了這場晚餐邀約花了心思整理自己,但是依然難以掩飾那代表睡眠品質不好的黑眼圈。

「妳變得很漂亮。」趙政峰不免嫉妒那個讓沈舒涵散發出愉快與美麗的第四號情人。

「不過你卻狀況不佳。」沈舒涵笑了笑,坐上了鬧區裡一家有名餐館的座位上。

「我都是為了妳。」趙政峰很難得說出如此露骨的話,這樣沈舒涵放下手中的菜單,驚訝地看著他。

「謝謝。我很榮幸。」沈舒涵最後卻只說出這樣的話。

沈舒涵總是如此,將所有人的讚美視為理所當然,即使對方說出口的時候是如何地摧心裂肝,趙政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不速之客-陳智堯,不免替他感到悲哀。

卻又為自己感到慶幸,他還有機會跟這個女人見面、進餐,也許稍晚點還可以纏綿……

但是沈舒涵卻先說出了讓趙政峰打破這幻想的話語。

「我不能跟你聊太久,我還要回去趕企劃案。」

「為什麼?」趙政峰激動了起來,「明天是假日,而且……妳已經沒上班了不是嗎?」

「但是我外接了一些案子。」沈舒涵繼續拿起菜單翻閱著,「我總要吃飯吧?」

「那……我今天晚上……」趙政峰依然期待今天晚上可以擁抱她。

沈舒涵當作沒聽見,叫來了侍者,點了餐,趙政峰也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點了莫名其妙的東西。

「舒涵……今天晚上去我那裡吧?」趙政峰鼓起勇氣詢問。

沈舒涵看著他的眼睛,即使沒有敵意,但是趙政峰也很清楚,那沒有感情的成分在,甚至當他是一個普通的朋友或是,陌生人。

「我說過了,我要回去趕案子。」

「但是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啊。」

「可是我有事情要忙,而且,」沈舒涵說出了讓趙政峰的好心情跌落谷底的話,「我不想。」

不想?趙政峰對於沈舒涵這樣的回答只有一個解讀:她即將要像踢開陳智堯那樣地踢開自己了!

這怎麼可以?

「是因為妳的新情人嗎?」趙政峰憤怒地看著對面的沈舒涵,「妳打算有了新人就要踢開舊人?就像妳踢開陳智堯一樣?」

沈舒涵若無其事地放下水杯,臉上不見任何一絲驚慌。

「讓我猜猜接下來你要怎麼罵我,無恥?蕩婦?公車?」沈舒涵淡淡地笑了,「我說過了,我不會乖乖地坐在原地接受你給我的侮辱。」說完,沈舒涵作勢要拿起外套跟包包離開。

「不,妳別走,我……對不起,我只是……」趙政峰拉住了沈舒涵的手腕,一臉緊張,「我只是嫉妒。請妳留下來,我不會再勉強妳了。」

沈舒涵看著眼前這麼被自己折磨的男人,心裡並不覺得輕鬆,相反的,她有點後悔參加這場飯局,看來,吃完飯就趁早離開的好。

「你不該嫉妒的。」沈舒涵回到了座位上,抹了抹一頭長髮,嘆了一口氣,「不要忘記我們彼此之間該有的立場。」

該有的立場?那麼就該讓我擁抱妳。趙政峰想這麼說,但是深怕自己又要說錯話,只是持續地沉默著。

而對沈舒涵來說,所謂的「立場」不是床上的關係,而是「互不干涉」的定義。

直到飯後甜點上了餐桌,他們倆人都沒有提到更深入的話題了。

有些話,不見得是對方能夠接受的。

但是趙政峰心裡漲滿了滿滿的慾望,關於那想要撕裂沈舒涵的慾望,卻已經快要把他逼到臨界點了。

站在櫃檯邊付賬的趙政峰還是試圖對沈舒涵作出邀約。

他想抱她,不管沈舒涵現在的美麗是因為誰而產生,他可管不了這麼多,抱她、抱她……這是趙政峰目前唯一的想法。

沈舒涵沒有回答,卻是冷冷地望著餐廳一角的隱密空間裡。

那是誰?她多麼希望她是視力不佳、看錯了人。

那個相貌類似倪昇文的人正坐在餐廳的角落,與另一個女人共進晚餐。

那不會是倪昇文吧?沈舒涵想這麼告訴自己,那個男人不會對自己說謊的,他不會欺負自己的!但是……

那張臉又是什麼?為什麼跟倪昇文像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那對面的女人又是誰?是了,她見過一次,是倪昇文的前女友黎書蕙。

她不理會趙政峰的好奇與呼喚,直直地往倪昇文走去。

「怎麼了?」倪昇文發現坐在對面的黎書蕙臉色產生變化,一回頭,停止了呼吸。

「真巧,你也在這裡?怎麼現在開會都在高級的餐廳裡?貴系真是大手筆。」沈舒涵搭上了倪昇文僵硬的肩膀,隨後望向了黎書蕙,笑了笑,「妳好,我是沈舒涵,我們見過一次。」

「妳……妳好。」黎書蕙傻了傻,點頭示意。

「舒涵,書蕙有事情找我商量……」倪昇文站了起來,想要解釋什麼。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說謊,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沈舒涵搖搖頭,卻依然笑著,拉過了背後跟上來的趙政峰。

「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老同事,趙先生,」沈舒涵頓了頓,眼睛裡閃過一絲哀傷的光,「也是我的情人。」

倪昇文一聽,心裡宛如被砸下了千斤的大石,看看一旁的趙政峰,再看看沈舒涵。

趙政峰則是一臉的狀況外,他看看倪昇文,這是沈舒涵的新情人?他以為會是一個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的大帥哥,沒想到是如此平凡的模樣。

不說自己,陳智堯或是廖偉勳的人才都稱得上是上等的,為什麼沈舒涵會挑上這麼平凡無奇的男人作為新情人?

「舒涵,妳沒必要這樣,有話我們回去再……」倪昇文拉住沈舒涵的手,卻被她輕輕地甩開了。

「倪先生,黎小姐,我就不打擾你們『開會』了,再會。」沈舒涵點頭微笑,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輕鬆地轉身離開。

趙政峰也愣愣地與兩人道聲「再見」,便急急地跟在沈舒涵的身後離去。

「不去追她嗎?」黎書蕙一臉愧疚地問,但是事實上,她心裡卻升起了優越感。

因為倪昇文沒有丟下她追上沈舒涵。

「我回去再慢慢解釋。」倪昇文坐了下來,「妳不是說有嚴重的事情要找我談?」

也就是說,自己比沈舒涵還重要?一想到這,黎書蕙雖然開新卻也不敢喜形於色。

因為倪昇文的臉色真的非常差,想來還是被沈舒涵影響了。看來他真的非常在意這個尤物。

不,我絕對不要讓步,看看,沈舒涵馬上就示威似地跟另一個男人離開了,還是她口中的「情人」,倪昇文遲早會跟她斷了關係的。

該我的就會是我的。黎書蕙心想。

***

沈舒涵快速地走向屋外,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地板踹出一個大洞來。

走到停車場,剛好被風口的冷風打了一陣,沈舒涵停下腳步,這才發現趙政峰緊緊地跟在身後。

「舒涵,走慢點,剛吃飽走太快不好。」趙政峰上前搭上她的肩膀,他心裡很明白,剛剛的男人就是沈舒涵的第四號新情人──那個大學講師,看來這個場面讓沈舒涵很不愉快。

重點是沈舒涵當眾宣佈自己是「情人」,所以今天晚上……?

「你的車子停在哪裡?」沈舒涵看著趙正峰,冷冷地問。

聽沈舒涵這麼一問,趙政峰喜出望外,但是隨即又想到:沈舒涵可能只是像以前一樣,指使他送她回家罷了。

趙政峰決定先不過問,掏出鑰匙就往車子走去,「妳等我,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在等待趙正峰的時間裡,沈舒涵站在冷風中微微地顫抖,不光是因為氣溫降低了,更是對倪昇文感到心寒。

說謊!為什麼要說謊?男人到頭來都擺脫不了這樣的惡習嗎?

一想到黎書蕙那看似抱歉但是其實愉快的臉,沈舒涵就犯噁心,同為女人……她會看不出黎書蕙的心思嗎?但是可惡的不是黎書蕙,而是倪昇文,寧願跟前女友前緣,因此就要對她沈舒涵說謊?

沒價值的不再是那被丟棄的兩張音樂劇門票,還有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

男人……都是一樣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沈舒涵到底在純情個什麼勁兒,竟然像個初戀的女孩子一樣為他心心念念,幻想著未來可能會有的幸福。即使一再地提醒自己這些可能都只是雲煙,她不該太認真,以免又受了以往的傷,然而她還是陷進去了。

而且可能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陷得相當深了。

換做是其他的情人跟別的女人吃飯,她是一定真心地微笑招呼,甚至就坐了下來一起閒聊,不管是惡作劇或是下馬威也罷,至少那都不會是「傷心」的表現。

可是今天她卻像是逃難般地離開倪昇文的面前,並且明顯地嘗受到那數年前創害極深的痛楚,她完了,真的是完了。

她真真切切地愛上了倪昇文──這個第四號情人。

一發現自己這可怕的心思,沈舒涵完全地楞傻了,緊接著是更強烈的顫抖。

不!她不要!也不可以!更何況這個男人已經露出那最可怕的劣根性了,她絕對不能再讓自己跌進那無助的活死人生活裡了!

該怎麼辦才好?離開他……對!要快點離開他!

「舒涵?」趙政峰將車子開了過來,就發現沈舒涵一臉驚慌的模樣站在冷風中,她的長髮雜亂地打在她的臉上,黏住了。

她竟然在流淚?

趙政峰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從未見過沈舒涵柔弱的模樣,更別說是哭!

「妳……還好吧?」他自然知道沈舒涵是怎麼回事,但是卻沒想到這個一向冷淡對待男人的女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這個倪昇文倒底有什麼了不起的魅力,讓高高在上的沈舒涵為他受了打擊、流了淚?

「帶我離開這裡……」沈舒涵看到趙政峰就像是即將淹死的人抓住了浮木,她手指的力道深陷在趙政峰的手臂上,一雙大眼睛卻充滿了血絲與眼淚,「去哪裡都好,帶我走……」

看沈舒涵失了魂,趙政峰也嚇壞了,也不管什麼私慾情愛了,而是老實地想著他現在該做的事情。

「妳不要哭了,我……我帶妳回家,妳洗個澡、睡一覺,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好不好?」

真沒想到,他也會有哄護沈舒涵的一天啊。

「不,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怎麼可以回家?她的屋子已經有了倪昇文的影子、床鋪上已經有倪昇文的氣味,她不能回家。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倪昇文走入她的生活,以致於到現在連自己的家裡都是地雷區了,有家不敢歸……她好後悔!

「但是妳狀況不太好啊,這樣我會擔心。」

趙政峰是真心誠意地為沈舒涵感到憂心,看她這麼虛弱的模樣,不免會害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

看著趙政峰擔憂的臉,沈舒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把就抱住了他。

「你喜歡我對吧?你一直都想再抱我的對吧?那就帶我去你家!走!去你家!」說完,沈舒涵歇斯底里地開始扯著趙政峰往他的車子走去。

趙政峰被沈舒涵的話語嚇了一大跳,是,他是喜歡的她的,已經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是,他是想抱她的,他每天都在想這回事。

但是……現在的沈舒涵反過來主動要求時,他卻猶豫了,眼前的女人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卻不是因為他趙政峰,而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

替代品嗎?還是報復的工具?如果真的照沈舒涵的要求做了這件事情,她事後會不會後悔?而他自己又會怎麼看待自己?

當沈舒涵上了車關上車門後,趙政峰呆立在車門邊幾秒鐘,想通了。

從以前到現在,沈舒涵身邊的每一個情人哪一個不是替代品?又有哪一個不是報復的工具?也許那位倪先生不是,但是對趙政峰來說,有何差別?

不管對象是沈舒涵學生時代的初戀情人、或是倪昇文,趙政峰覺得都沒有差別了,因為他終究只能是一個變相地安慰沈舒涵的工具。

他上了車,不忍心再看見沈舒涵楞傻掉淚的模樣,那張陌生的臉跟表情,趙政峰不認識。

踩下油門,趙政峰開往他的目的地而去,帶著失魂又失意沈舒涵消失在餐廳的停車場中。


***


打了幾次的電話卻總是進入語音信箱,看來沈舒涵是關機了。

倪昇文坐在自己的車子裡,正在等待黎書蕙,她說要進去便利商店買些東西,趁這空檔倪昇文趕緊撥打沈舒涵的電話號碼,家裡的電話沒有人接,行動電話也無回應,她到底跑到哪裡去?

難道真的跟那一個「情人」到另一個地方?一想到這,倪昇文的心情又更加地沈重了。

他錯了,他不該隊沈舒涵說謊,即使他與黎書蕙之間清白無慮,但是對沈舒涵來說都是強大的打擊。

倪昇文並不清楚沈舒涵以前遭受過怎樣的感情打擊,但是他可以想像那對沈舒涵的感情觀與價值觀造成了相當大的衝擊,以致於她會玩弄男人在鼓掌之間。而如今他也走入了沈舒涵的交往範疇中,卻不真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單純的情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很浪漫、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也不太懂得察言觀色,但是他知道:沈舒涵對待自己的方式很特別,他就是知道。

她漂亮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已經沒有當初的敵意,雖然有時候會出現猶豫,但是確有更多溫柔;她與他說話時總是帶著包容與耐性,而不是他以往的印象中那種冷漠與犀利;她看著他的時候總是帶著溫和的表情,不再是武裝自己的刺蝟……

這樣的女人,美麗又富有挑戰性,她可以擁有更帥、更多金、更風流的火山孝子,她卻窩在他的懷裡告訴他:

「我喜歡你的平凡」。

而他也牽掛著這樣的沈舒涵。

不管在學校受了什麼氣、工作有多累,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就來了精神;情緒低落了,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總是能笑著;忙得分不開身,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就恨不得丟下所有的事情回到她身邊……

希望可以看她一直這麼無憂地笑著、希望能夠常常抱著沒有戒心的她入眠、希望將來有一天他可以讓她完全地對自己放心,進而忘記不愉快的過去。

但是他今天作了什麼?他竟然對沈舒涵說謊,而且還讓她撞見了他與黎書蕙私會,即使他無愧於這場清白的邀約,卻依然自責於說謊傷了沈舒涵的心。看看沈舒涵離去時那勉強又僵硬的笑臉,以及沈重的腳步就知道了。

妳去了哪裡?請妳原諒我,也請聽我解釋……

倪昇文抓著行動電話,不死心地又撥打了一次,依然是冰冷的語音信箱。

然後他從自己漫上的心慌及鼻酸中,確切地明白:他早就愛上了沈舒涵。

也許在下著大雨的那個午後,或是在海邊聊心事時……

不重要了,是什麼時候愛上她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還沒得到就要失去了,真的是天底下最諷刺的事情了。

「你怎麼了?還好吧?」提著一包東西的黎書蕙打開了車門,若無其事地詢問。

其實她剛剛從便利商店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倪昇文不斷地撥打行動電話,並且一臉的懊悔與哀傷。為此,她心機深重地站在商店門口好一會兒才接近車子。

黎書蕙當然知道倪昇文會是打電話給誰,但是看來對方沒有回應,這讓黎書蕙鬆了一口氣。她不打算讓步,即使沈舒涵是一個外表條件如此優秀的女人,倪昇文似乎也迷戀著她,但是她黎書蕙可是倪昇文深深愛過的女人呀,還讓這個男人傷心許久,只要她願意回心轉意,倪昇文很快地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我沒事,」發現黎書蕙上車了,倪昇文試著調整自己的情緒跟表情,「走吧,我送妳回家。」

「你剛剛打電話給誰?」黎書蕙故做輕鬆地問。

倪昇文沒有回答,只是表情凝重地啟動油門上路。

「是沈舒涵對吧?唉。」黎書蕙嘆了一口氣,「我們只是老朋友出來聚聚、吃個飯而已,她也太會吃醋了吧?這麼容易就生氣?還帶著一個男人跟你示威?」

「別說了,是我沒有對她坦白,她會生氣是正常的。」倪昇文顯然把錯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她也不該拉個男人過來,就說是什麼……『情人』的,而且我看他們也關係匪淺吧?那男人的眼神你沒看到嗎?」

黎書蕙滔滔不絕地說著,無非是想讓倪昇文看清楚:沈舒涵就是這樣的女人!你讓她生氣了,她隨時會有候補的對象在等著!

「妳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倪昇文踩下煞車,剛好停在紅燈前,他轉過來看著黎書蕙,「書蕙,這件事情跟妳沒有關係,完全就是我跟舒涵之間的問題,可不可以請妳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我並不想聽。」

被這麼嚴肅的話語一衝,黎書蕙楞了楞。曾幾何時倪昇文變得這麼有氣魄?而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什麼事情都尋求和平態度的男人?他現在會捍衛別人了,也變得有主張,卻不是因為自己,是為了沈舒涵那個女人?

她不甘心,為什麼這樣一個不正經、遊戲人間情愛的女人可以得到倪昇文?而她堂堂一個大學的知名講師,比不上這樣的交際花?

「我是關心你啊!昇文,你是一個好男人,你不該為這樣任性的女人……」

「書蕙,妳錯了,在妳的眼中我絕對不是一個好男人,因為我太平凡了,所以我們才會分手的不是嗎?」倪昇文語氣嚴厲地說,「況且如果要提到任性,恕我直言,舒涵的任性程度絕對比不上妳。」

「倪昇文!你……」黎書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了。

「是妳要求與我分手,卻在與別人感情不順遂後又回過頭來找我,而今天我以朋友的立場與妳晚餐,是因為妳說妳需要我與妳談話,但是妳卻一直暗示我希望回到從前,完全罔顧我的感受,妳說,妳不也非常任性?」

「我、那是因為我還愛著你呀!」黎書蕙哭了出來,「如果不是還愛著你,我怎麼會……怎麼會……」

「不,妳並不愛我呀書蕙,妳從來就沒愛過我,也沒有愛過別人,妳只愛妳自己。」

「不!我愛你!我就是愛你!」黎書蕙幾乎是用吼地大聲告白,「難道你就這樣簡單地忘記了以前的情分?不願意重新開始?你……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我是個念舊的人,與妳過去的情分我不會忘記,但是我們絕對是不可能重新開始了,因為,」倪昇文踩下油門,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送黎書蕙回家。

「因為我非常愛沈舒涵,我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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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話 理智與墮落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該接受。
她的墮落提醒她不該擁有。
但是他們都失敗了。

睜開眼睛時,他還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直到天花板上的鏡子也反映出除了他之外的另一個身影,倪昇文完全地驚醒了。

鏡子裡,有他,還有一個非常美麗、長髮披散的女子,是沈舒涵。

倪昇文僵著身子,只覺得無助以及恐懼,為什麼?他跟這個大麻煩沈小姐上床了?然後他迅速地回想起昨夜的對話,還有沈舒涵的那個吻。

但是仔細一看,他們兩人都衣衫整齊。

喔,對了,後來好像是倪昇文冒著被開罰單的危險,緩緩地開到加油站旁的汽車旅館,因為他們都喝醉了,睡意難擋。

一發現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倪昇文就呼了一大口氣,但是又有一點點失望湧上。

失望什麼呢?他不禁要問自己。轉過頭去看著把半邊臉埋在長髮裡的沈舒涵,他有了想要親她臉頰的衝動。

多麼恬靜的睡臉,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嘴唇微張,眉頭卻是鎖著的,一想昨夜她又瘋又笑又悲傷的言談,倪昇文感到強大的憐愛。

她還說,

《倪昇文,你當我情人吧。你是第一個我主動如此要求的人。》

真的要我當第四號的情人嗎?我哪裡好?倪昇文看著沈舒涵的甜美睡臉,百感雜陳。

她怎麼能這麼大膽地作出這種要求?而他又有什麼把握能夠讓彼此都不要有以往的男人都抱持的遺憾?

他拉起一縷黑色的髮絲,騷著自己的鼻子。最後他放開那絲黑髮,仰躺著,注視鏡子裡的自己跟沈舒涵。

她吻了我,該死,我竟然想不起那是什麼感覺?倪昇文努力地想要回想昨夜的最後過程。

她會不會全部都忘記了,然後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早。」一陣濃重的鼻音響在倪昇文的耳畔,沈舒涵醒了。

「早……」他尷尬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沈舒涵側身躺著,看著一臉紅通通、舌頭打結的倪昇文,不再說話了。

她當然記得昨天她做了什麼事情,雖然喝得有點醉,但是還不至於到了嚴重失憶的地步,包括當她吻了倪昇文時,他那驚訝、發抖、然後緩緩回應的動作,她全部都記得。

這麼多年來,她很久沒嘗過像昨天那樣笨拙的吻;但是,她也好久沒像昨晚如此愉快地享受一個吻。

但是,也只能是酒後衝動,她終於藉著酒意對倪昇文說出了想望,可是這不表示她該期待倪昇文會接受那荒謬的「第四號情人」名號。

「我要去洗澡。」沈舒涵突然地跳了起來,對一直都不敢正眼看他的倪昇文宣布這個每天的習慣。

「呃?洗……洗澡?」倪昇文盯著天花板上的鏡子,愣了愣,連忙跟著爬起來。

「是啊,我每天起床後都要沖澡的,怎麼?你也要洗?」

我沒這習慣。倪昇文想,但是他馬上認為這是沈舒涵的強烈暗示︰一起洗?

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沈舒涵擔心這個過大的玩笑可能會讓倪昇文鼻血爆衝。

「你要先洗嗎?還是你要等我洗完?」

原來……是分開洗……「妳先去,沒關係。」

在沈舒涵淋浴的時候,倪昇文盯著電視新聞,心思卻飄得老遠。

他必須承認自己是受到誘惑了,甚至認真考慮當第四號情人的可能性,但是,面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倪昇文依然有著矛盾的猶豫。

「情人」的定義對沈舒涵來說似乎就是不談論感情的對象,但是他很難如此說服自己。並不是他會愛上沈舒涵,事實上他不認為自己會愛上她──即使他的確對她非常心動──而一旦跟這個女人成為情人後,他擔憂自己會漸漸地看輕了愛情的份量。

就像沈舒涵如此一般地看輕了愛情。

不能這樣,這是太大的賭注,萬一……他不幸地真的愛上這個對愛情冷感的女人,該如何是好?

「哈囉,可以幫我拿一下換洗的衣服嗎?我忘記拿進來了。」沈舒涵打開浴室門,探出了一個頭。「在包包裡。」

「喔,好。」倪昇文抓起整個包包,紅著臉塞給門後的沈舒涵,浴室的香氣跟溫暖讓他心猿意馬。

不知道為什麼,旅館的浴室香味似乎蠻能挑逗人心的,倪昇文趕緊窩回床上抓起被單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換你洗啦。」穿好衣服出來的沈舒涵披散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用毛巾使勁拍打著。

修長的腿在短褲下漾出剛出浴的粉紅色,而沈舒涵卻還是一派天真的表情。

「你怎麼了?換你洗了啊。」沈舒涵開始收拾包包,神色正常。

「我……等一下。」倪昇文緊張地繼續盯著電視,也緊緊地抓住被單。

沈舒涵笑了笑,像是沒有發現倪昇文的困窘,接近飲水機泡了兩杯咖啡,「昨天很不好意思。」

「嗯?」

「我是說,昨天我喝醉了,對你很失禮。」是因為剛洗完澡嗎?沈舒涵也紅了臉,「太失態了,你一定被我嚇壞了。」

倪昇文心底升起了強烈的失落感,搞半天,沈舒涵打算用「失態」兩個字來解釋一切?

那麼回應那個吻的自己,不就等於是一個被耍著玩的笨蛋?

「如果妳覺得妳的失態很失禮,請不要再發生了。」倪昇文站了起來,抓起自己的外套跟鑰匙,「妳的確失禮,妳耍我嗎?我真笨,還傻傻地被妳耍著玩,想必妳很開心吧?看到一個笨蛋當真了,很好玩對吧?很抱歉,我不奉陪了。」

什麼……?沈舒涵被倪昇文那嚴肅的態度嚇了一跳,加上他這一番話,她當下緊張了起來。

「不,你等一下,」她一把抓住倪昇文的手,「我沒有耍你,我沒有!我只是……只是……」

沈舒涵又緊張、又慌亂,一直習慣性地撥弄著濕漉漉的長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心意。

「只是什麼?是誰說要我當她的情人的?又對我……」提到接吻的事情,倪昇文依然難以啟齒,「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認真地考慮這件事情了,就當做我笨,可以嗎?」

「不,你不笨,你不笨,是我不好。」沈舒涵用力地抓著倪昇文的手臂,惹得他發疼。

他該甩開沈舒涵的,像是電視或是電影裡那些有骨氣的男人一樣,但是他卻做不到,尤其當他看見沈舒涵已經快要掉淚的眼睛,他更是軟了大半的心。

「沈舒涵,我是說真的,如果……妳認為昨天晚上說的話、做的事情,對我很失禮、只是妳的失態,那麼就到此為止吧,我並不想佔妳的便宜,更不想當一個笨蛋,讓妳以後當笑話到處講。」

「你不是笨蛋,也不是笑話。」沈舒涵抬起頭來看著倪昇文,這個男人真的有一雙誠懇又清澈的眼睛。「我只是……覺得很丟臉,我以為……你會覺得我很亂來。」

「妳的確亂來,」倪昇文終於是笑了,他沒見過沈舒涵這麼緊張的樣子,「別耍我。」

「我不是耍你的,我……」這些年來,沈舒涵頭一次感到害羞,「我只是不想聽到你拒絕我……」

空氣當中又陷入了尷尬裡,他們就如此面對面地站著,直到倪昇文的腹部出現了鳴聲,這讓他們都笑出聲來。

「我餓了。」倪昇文覺得這是不錯的緩衝。

最後他們叫了早餐在房間吃,一邊看著新聞,但是卻各懷心事。

就差那一步,他們的關係就幾乎可以確定了,但是為什麼沒有人繼續提出來?

沈舒涵對自己的遲疑與羞赧感到不可思議,這麼多年來她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是如此地果決、具有主導權,這一次卻……

果然,動了心就也同時產生了弱點。

而倪昇文更是壓根沒有遇過這樣的狀況,雖然這個美人提出了邀請,他也的確對她感到憐惜與心動,但是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卻完全沒有頭緒。

還有,他們為什麼要繼續留在旅館裡?早餐可以到外面吃呀。

說穿了,原來他們都希望,接下來可以確定什麼事情,並且,可以看見對方。

這不是戀愛,只是……有一點喜歡。他們這麼想著。

結果兩個人在房間裡一直看著電視,直到吃過了午餐,還逗留到即將入夜,卻是什麼敏感的話題都不敢提起。

直到一通電話響起。

「喂?沈小姐啊?妳怎麼回事啊?不是要抓漏?師傅等妳一個下午了咧!」話筒裡傳來的是管理員氣急敗壞的聲音。

「對不起,請等一下!」摀住話筒,沈舒涵對倪昇文提起這回事。

「我來說。」倪昇文接過電話,卻是說請師傅明天再來。「因為我們今天很忙,很抱歉。」

掛下電話後,兩人尷尬地笑了笑。

「我們……今天會很忙?」沈舒涵問。

「嗯……我想是的。」倪昇文臉又紅了。

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沈舒涵一把抱住了倪昇文,緊緊地。

「你確定?」沈舒涵在他的耳邊問。

「妳也確定我只能當……第四號情人?」倪昇文緊張地摟著她的腰,抖著聲音問。

她好香,並且好軟,怕是太用力就會變形似的。

「如果你說不要,就不要。」沈舒涵湊近了倪昇文的嘴唇,微笑,像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那麼我們可以繼續當很好的朋友。」

如果要當朋友,又何必耗上這大半天的時間?倪昇文苦苦地笑了。

「我不想要這樣的關係跟排名,但是……我的確想要妳。」他說,眼神中閃爍著堅定,以及佔有她的慾望。

「那你注定要當第四號。」她馬上就吻了倪昇文,她知道自己終究擄獲這獵物、這男人,只是端看彼此的勇氣。

這是第一次,沈舒涵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感到滿足與快樂。

而該有什麼自我警惕,她卻不曾忘記過。

此時的倪昇文什麼也不做他想,抱著這個他原本想都不敢想、也沒想過的可人兒,只感到強大的滿足。

而該有什麼不安,是一個禮拜後他才會想到的事情了。


***

秋天漸漸地就要進入尾聲,冬天的蕭瑟開始瀰漫在W大學的校園中,倪昇文上完了這一周最後一堂課,開心地收拾著講桌。

「倪老師最近心情很好喔。」一群較為熟稔的學生發現他笑容滿面,開始為過來七嘴八舌。

「談戀愛了啦,一定是的!」

「倪老師,改天把你的女朋友叫來一起吃飯嘛!」

倪昇文看著這些學生,刻意板起臉孔,「不要開老師的玩笑,不然期末考就讓你們叫苦連天喔。」

「唉唷,老師不要這樣啦,我們是想要祝福你耶!」

「好了好了,回家去,」倪昇文忍於還是忍不住笑意,推開了這些學生,「如果大家期末成績都不錯,再說吧。」

女朋友?這個字眼還真是尷尬,但是倪昇文卻不討厭聽到。即使他很清楚他與沈舒涵之間的約定並非建立在這三個字上面。

但是他依然覺得愉快,因為這一個多禮拜來他們天天見面、一起愉快地吃晚飯、看了兩場電影、牽著手散步,還給了彼此非常溫暖又安心的擁抱。

越是認識沈舒涵,倪昇文越是發現到她冷漠及無情的面具下,那其實渴望疼愛的需要,只是他怎麼也不能了解,那些情人都不能給她嗎?自己難道就真的如此特別?

《因為你不會在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就想剝光我的衣服、上我的床。》

《妳又知道了?》

《還有你會幫我抓老鼠。》

《是男人都該會。》

《你會幫我調鬧鐘、帶我去海邊……。》

《這有什麼難的?妳的理由都很平凡啊。》

《就是因為平凡,但是你卻做得理所當然,重要的是……》那晚的沈舒涵特別地溫柔,讓倪昇文感到幸福非常。

《什麼?》

《我喜歡你的平凡。》


這麼美麗又特別的女人竟然會喜歡他的平凡,倪昇文覺得不可思議,也連帶地想起了黎書蕙當初離開他的理由就是因為……《你太平凡》。

女人真的是奇怪的動物,懸掛在高空上的明星希望能夠躺在沒有繁華襯托的土地上,而穩定生長的樸實花朵卻可望飛向遙不可及的天際……

真的是想到曹操,曹操馬上就來了。倪昇文一出教室就看到黎書蕙站在樓梯口。

他想要當作沒看見,但是卻還是不小心看到了黎書蕙那悽愴的面容?

「妳……妳怎麼了?」倪昇文衝到她的面前,看著她嘴角跟眼窩那大片的淤血。

「沒事,我撞到門。」黎書蕙別過臉去,卻伸手緊緊地抓住倪昇文的袖子。

「外文系那個傢伙打妳?」

「昇文,你不要問了,陪我……陪我吃晚飯好嗎?」黎書蕙苦苦地笑了,倪昇文非常地震撼,因為他從沒見到黎書蕙這種表情,這讓他難以拒絕。

「可是我有事……」倪昇文感到不忍心,但是他更不想讓沈舒涵失望,他們說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舞台劇,票都買好了。

「那好吧,不打擾你跟沈小姐的約會了。」黎書蕙刻意提起沈舒涵,讓倪昇文升起了些微的愧疚感。

他當初拒絕了黎書蕙想要回頭的愛,卻接受了沈舒涵那沒有結果的情人關係。

「妳……怎麼會知道?」

「我只是隨口提提,」黎書蕙戚然地笑了笑,「看來你跟她很順利。」

「我……唉,」倪昇文無法反駁,卻也不能丟下目前如此景況的黎書蕙不管,「妳等我一下。」

最後,倪昇文選擇對沈舒涵說謊。

「系上臨時要開一個會議,不到不行……對不起,改天補償妳好嗎?」

說謊是如此簡單的事情,但是卻讓倪昇文感到非常不安。可是……看看眼前的黎書蕙,說謊似乎就變成必要的事情了。

只是吃個飯沒什麼的,所以也沒有必要讓沈舒涵多擔了一個心。

只是沒幾個小時後,倪昇文就對自己的說謊舉動感到後悔莫及。


***


晃了眼前的兩張入場券,沈舒涵嘆了一口氣,將它們扔進了垃圾桶。

舞台劇的門票不貴,但是她難免覺得可惜跟失望,面對倪昇文的要事纏身,她也體貼地讓步了。

多的是機會,不差這一次。

一想到倪昇文這些日子來的貼心陪伴,沈舒涵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雖然只是「情人」的關係,說好了不牽扯更深層的感情因素,但是他們都知道,彼此的感覺是越來越深了。沈舒涵依然會時時提醒自己:不可以愛上這個男人。但是一個多禮拜以來,她提醒自己的次數越來越少,力道也越來越虛弱。

如果真的可以在一起,似乎也值得一搏?

自從那一個晚上後,陳智堯像是放棄了似的,再也不曾出現在沈舒涵的生活裡;而廖偉勳打過電話來,得到的也只能是答錄機的聲音。

至於趙政峰……沈舒涵一想起這個最得她歡心的情人,不禁擔心起來,為什麼他音訊全無?是不是該打個電話給他,問問車禍的傷勢修養得如何?

當然沈舒涵已經無心繼續經營這情人的關係,只是單純地想要問候,畢竟趙政峰對她算是不錯,不像陳智堯會動手、也不似廖偉勳那麼黏膩難纏,乖巧地扮演著隨傳隨到的好角色。

撥出去快要忘記的電話後,沈舒涵聽見了對方沒有精神的聲音。

「是妳?」趙政峰還是嚇了一跳,但是隨即就降下了語調,變得冷漠。「有什麼事情嗎?沈小姐?」

「想問你好不好,最近都沒有你的消息。」沈舒涵當然是聽出了趙政峰的冷淡,但是她當作是太久沒有聯絡的微慍。

「不必這麼勞心,妳跟妳的新情人好就好了,不用浪費時間來關心我了。」

一聽到趙政峰這麼不友善的口氣,沈舒涵感到一陣狐疑,他知道了?

「聽說妳的新對象很不錯,是個大學講師是吧,不錯喔,觸手伸到學術界了,搞不好過陣子妳就可以把到教育部長了。」

趙政峰的口氣越來越誇張,讓沈舒涵的好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我的確是很好,」沈舒涵決定回敬趙政峰的酸冷,「比以前跟某些人在一起的時候好上很多,至少不用被打、也不用忍受無理取鬧的脾氣。」

「我沒打過妳吧?是陳智堯那個笨蛋才做得出來,至於無理取鬧,沒有人可以比妳沈舒涵更高竿了。」趙政峰拔高了音量,「妳真的有夠無恥!人盡可夫!」

「我是無恥,我是人盡可夫,」沈舒涵聲音依然平靜得讓趙政峰更加抓狂,「但是一開始我就讓你知道了,不是嗎?結果你還是跟陳智堯一樣,沒有認清楚立場,反過來責備我當初就擺明的事情,你們還真是宅心仁厚。」

「我……」趙政峰被回得說不出話來。

沒錯,他有什麼資格去管束沈舒涵?有什麼立場去說這個女人無恥?自己早就知道了、也接受了不是嗎?

「既然你跟陳智堯是一樣的,那就這樣吧,我不會再見他,也不會再見你,我沒有必要受你的侮辱。」

「不!舒涵,別掛電話!別掛……」趙政峰終究還是投降了。

「不掛電話要做啥?繼續聽你罵我無恥嗎?」沈舒涵冷冷地回應。

「我……我剛剛真的說得太過分了,對不起,」趙政峰拍拍自己的頭,繼續抓著話筒,「事實上,陳智堯來找過我。」

「我想也是,什麼時候?」

「他去找妳的那一天,他又醉醺醺地跑來我家,說妳有了新的情人……」趙政峰的聲音變的低沉痛苦,「還說我們兩個都……都妳丟了,加上這段時間妳又沒有消息,我……」

「我的確有個新的情人,」沈舒涵誠實地回答,「這一點我該早點告訴你,但是,我會跟陳智堯斷絕關係不是因為那個新情人,而是因為他太無理鬧。」

「妳……還會見我?」

「如果你繼續罵我,或是跟陳智堯一樣那麼誇張地鬧事,我就不會再見你。」

是的,她不會與趙政峰斷絕來往,但是那也不表示還能在床上擁抱,因為他畢竟曾經是個好情人,她希望至少不要變成仇家。但是,如果她確定倪昇文能夠擄獲所有的自己,那麼趙政峰就只能變成一個陌生人了。

「那今天可以見妳嗎?一起吃個晚飯?」

原本想要拒絕的,但是沈舒涵撇見了垃圾桶裡的舞台劇門票,轉了心意。

「好,哪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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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話 第四號情人

你說,一個沒有愛、不能愛的女人如何填補寂寞?
於是,情人一個個出現了。


開著車,倪昇文不忘偷偷觀察沈舒涵的模樣。

他們離開公寓大廈後就一直保持沉默,連要去哪裡兜風都沒有說明,倪昇文也覺得這當下不適合說些什麼,就只是發動車子、踩下油門,漫無目的地前進。

停在紅燈前,倪昇文仔細地看著沈舒涵的側臉,雖然不是第一次這麼靠近她,卻是首次這麼大膽直視。

在公寓時那柔弱的模樣又消逝無蹤了,被陳智堯這麼一鬧,沈舒涵又築起了圍牆,架上了自尊的機關槍,現在她該是處在隨時可以掃射別人的狀態。

但是這也只是「武裝」,倪昇文心想,武裝的目的不都是為了保護軟弱的某個部分嗎?

在沈舒涵眨眼的一瞬間,倪昇文看到了那背後的軟弱,亮亮的什麼東西,在她的眼睛裡。

剎那間倪昇文又產生了一股衝動,像是在公寓時想摟住她肩膀那樣,他想伸出手去抹開那發亮的軟弱。

她現在的確脆弱,雖然她並不愛陳智堯,也根本沒有與他繼續緣分的打算,但是陳智堯的那一句「我愛妳」還是讓她受到不小的衝擊。

沈舒涵知道自己是被某些人愛著的,但是卻沒有人這麼明白地說出口,尤其是陳智堯,他自尊高傲、況且又是已婚的身分,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對她這麼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想來他真的豁出去了。

她難免感到驚訝與傷心,她其實沒想過陳智堯會陷得這麼深,而她,竟然對照顧自己這麼久的男人可以如此絕情。

沈舒涵啊,妳已經不是人了……。她在心底如此嘲笑自己。

燈號變換了,車子卻沒有動靜,沈舒涵知道倪昇文正在擔憂地看著自己。

「別看了,綠燈了。」頭也不轉,沈舒涵提醒他。

「噢。」竟然看得出神,倪昇文感到不好意思,趕緊踩下油門前進,「妳想去哪裡?」

既然沈舒涵都打破沉默了,那就說點話也好。

「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兜風不需要目的地。」她的聲音又冷了起來,不帶情感。

「也是,」倪昇文聳聳肩,「那就讓我做主了,我要去那裡。」

順著倪昇文的手指看去,沈舒涵看到了掛得高高的、發亮的汽車旅館招牌。

是這樣嗎?原來倪昇文也是這樣的男人,他跟陳智堯等人,沒有什麼不一樣,要命的是,倪昇文現在的角色像是好幾年前的陳智堯一樣,逮住了正處在脆弱狀態的她,開始索求。

什麼都一樣,沒有變化。

不,有一點不一樣。她對倪昇文動了些微真心。

又是一個紅燈,沈舒涵望著那紅色的情慾霓虹燈,心,緩緩地往下沉。

「如果你要去那裡,我沒有意見。」沈舒涵壓低了聲音。

「妳也沒得選。」倪昇文依然保持微笑,他想讓氣氛和緩點。

「是嗎?一開始就沒得選?」沈舒涵轉過頭去看他,「從你來我家抓老鼠的那天?」

「呃……沒那麼早,應該是我今天要到妳家之前。」

「是嗎?」沈舒涵淡淡地說。

無所謂了,反正我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吧,每個接近我的男人一開始不管多麼正經,到最後都會露出本來的面目。

倪昇文沒看到沈舒涵流下眼淚,但是他注意到她的眼眶裡一直都閃閃發光,蒼白的手指已經快要把袋子扭爛了。

看來沈舒涵對於今晚發生的事件,有著長久的感慨。

美麗的女人,往往都不會有美麗的過去,但是,這也表示未來勢必繼續如此嗎?

「妳沒那麼糟糕,妳只是……還沒遇到那個對的人。」

「沒有對的人,沒有……」她終於是哭了,沉靜地,轉過頭來望著倪昇文。

她原本以為倪昇文會是那個對的人,只是她不敢要,現在……

既然他已經不對了,那麼她也不必執著於自己是否會受傷的難處當中了。

倪昇文看到沈舒涵終於落了淚,感覺自己心底被觸動了弦,震撼不已。

他看過沈舒涵哭,卻是在大雨裡,那場帶著悲傷與自尊的哭泣,讓他心疼,卻也只是對一個「朋友」的心意。

但是眼前的女人真的是沈舒涵嗎?剛剛的武裝彷彿都瞬間溶解在眼淚裡,沒有阻擋、沒有自尊的鋼樑,她像是鬥敗的公雞,傷痕累累。

他終於是伸出了手,抹去她的眼淚,卻發現她的臉頰冰涼的可以,卻不是因為淚水。

這種觸碰很溫暖,沈舒涵突然地發起抖來,伸手握住倪昇文的手,用臉頰貼著,眼淚,滑過了倪昇文的手背。

這舉動讓倪昇文的某些理智崩潰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即使跟黎書蕙交往時,也從未覺得女人的眼淚如此令人心酸。

「為什麼……你就不能是那個對的人……」沈舒涵喃喃地說,「如果不是,一開始你就不該出現。」

「但是,是妳找到我的,是妳打電話給我,不是嗎?」倪昇文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想這麼說,「這可能表示,就算我不是對的人,至少,也不會錯得太離譜。」

綠燈亮起,因為後面的車子追鳴,倪昇文尷尬地收回了手,往他的目的地駛去。

倪昇文的話很動聽,沈舒涵發現自己差點就要相信了,但是那越來越近的旅館招牌,讓她覺得這不過是倪昇文要跟她上床前的鬼話。

卻沒想到車子轉進了加油站。

「加滿油以前,妳最好還是想想要到哪裡去,漫無目的對開車的人來說是很痛苦的事情。」倪昇文笑了笑,下了車。

沈舒涵拉下車窗仔細一看,汽車旅館竟然就在加油站的隔壁,旅館的招牌跟加油站的廣告都是這麼地光亮,為什麼她只看到旅館的?

她只覺得自己真是丟臉,老早就忘記要哭了,趕緊拿起面紙把自己哭花的臉擦一擦。

所以是她誤會倪昇文了?沈舒涵對於自己的誤判感到無地自容。但是卻又在同時間感到放心與開心。

他,畢竟是跟他們不一樣的,對吧……?

『就算我不是對的人,至少,也不會錯得離譜。』

在我的字典裡,不是錯的就等於是對的。沈舒涵心想。

而刻意走下車,看著加油站油表的刻度表跑著,倪昇文試圖緩和自己的心跳。

該死!她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如此而已,她只是剛好很傷心、很柔弱、她只是……只能是一個朋友。

他揉著手,上面還有沈舒涵的眼淚,讓他思緒混亂。

漫漫長夜,希望別出了什麼亂子才好,她不是自己可以沾惹的女人,倪昇文也不想變成剛剛看到的男人~失落、狂亂、絕望……。

不會的,不會那樣的。

但是當他一回頭,看到車窗裡的沈舒涵正在拿著面紙拼命擦那羞紅的臉,他又沒把握了。

***

從便利商店走出來,倪昇文不確定地看看手上的啤酒。

他不知道沈舒涵的酒力好不好,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向容易喝醉,也沒什麼機會 可以鍛鍊酒量,但是才這幾罐啤酒,應該還好。

「太少了。」沈舒涵搖下車窗,「再買一手。」

「六罐就好了,」倪昇文沒好氣地步下階梯,「我還要開車耶。」

卻沒想到他一開車門,沈舒涵就自己抓了錢包下了車,進了便利商店。當她出來後,多了一手的啤酒,還有一包煙。

「喂,妳菸酒都來啊?」倪昇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麼。「幹嘛買這麼多?酒後駕車可是……」

「反正今天難得這麼有閒情逸致,抽一兩根煙又死不了人,而且這些酒我喝就 好啦,我又沒叫你喝。」她打開了煙盒,才發現沒有打火機。

正準備要再下車買打火機,倪昇文已經踩下油門。

「停車啦,我要去買……」

「我有。」倪昇文拉開了前座的抽屜,果然有打火機躺在裡面,還不只這樣,另外有一盒沒抽完的煙。

「原來你是煙槍啊,還裝好漢咧。」沈舒涵拿起那盒煙一看,乖乖,只剩下六 根,「還是這麼濃的煙?」

「我戒菸很久了。」倪昇文不好意思地搶過煙盒,「抽不抽都可以,看心情。」

「心情不好才抽?」

「嗯,大多是這樣。」他熟練地拿起煙,點火,一手還抓著方向盤。

「所以你現在心情不好嚕?」沈舒涵接過打火機,也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她是會抽煙的,但是只在跟著陳智堯應酬的時候才抽。這種東西無法讓她上癮。

男人,對她來說也是一樣,看心情使用、並且無法上癮。

但是愛情卻像是毒品,一旦碰了就沒救了,因此沈舒涵試著不樣讓自己吸取這美味又傷身心的毒品。

「心情不好?不會呀,我只是陪妳抽煙。」倪昇文拉開了前方的臨時煙灰缸,撣了撣煙灰。

「這種事情也可以陪?」沈舒涵笑了笑,吐出一口煙。

「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以的,只要我願意。」

「包括淋雨跟兜風?」

「是啊,哈哈。」

加滿了油之後,沈舒涵依然不知道要去哪裡,最後倪昇文決定往北海岸駛去, 兜風嘛,就要找個可以體會風速的地方。

沿路的海景看不到什麼東西,到處都是黑暗的夜景,但是這一片黑暗卻讓沈舒 涵有了安全感。

不那麼清楚地被看見,是好的。

「就這裡吧。」倪昇文把車子靠向了路邊,仔細一看,已經已許多車子都停在 這裡了。

「這裡人好多喔。」沈舒涵發現到這裡的人似乎都是成雙成對。

「週末囉,一堆人都跑來這裡約會。」倪昇文熄了引擎,「下車吧。」

一下車,沈舒涵就被迎面的海風打得發冷,她不是沒到過北海岸,但是不像今 天穿得比較單薄。

「穿上吧,海風比較大。」倪昇文從車子裡拿出了一件短外套,丟給了沈舒涵,「妳只穿短褲跟背心,都快冬天了,還穿這麼少?」

穿上了外套,沈舒涵聞到了男性的特殊體味,卻還混著淡淡的香氣,「橘子味?」

「啊?什麼?」

「你的外套有橘子的味道。」

「喔,那是因為我都用橘子香味的洗髮精跟沐浴乳吧。」他低頭聞聞自己,「我聞不出來。」

「因為你習慣了,所以聞而不到。」

「習慣也是可以改變的。」倪昇文說著,帶著些微黯然的神色。

「是你的女友買的吧?」

「嗯,是啊。」

看來,他們沒有分手?沈舒涵升起了一股失望,但是很快地,她的疑問就得到 解答了。

「該說是『前女友』。」倪昇文隨即又爽朗地笑了笑,像是剛剛的黯然神色不曾發生過,「來吧,這邊比較不好走,我帶妳去下面的沙灘。」

望著倪昇文伸出的手,沈舒涵毫不猶豫地握上了。「前女友」這廝個字讓她放下了心。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倪昇文必須承認黎書蕙在他的生活裡留下很多習慣,那原 本不是他喜愛的方法與模式,只是因為愛著黎書蕙,他願意配合。

但是時至今日,她留下的習慣也只剩下即將用罄的洗髮精跟沐浴乳,再也沒有 別的了。

等到那兩罐東西用完了,他要去挑選自己真心喜歡的『習慣』。

比如第一次見到沈舒涵時,她的浴室裡所瀰漫的香氣,那樣的味道他就非常喜 歡。

沙灘不好走,沈舒涵緊緊地拉著倪昇文的手深怕自己會跌倒,還好今天穿了運 動鞋出門,不然可能要叫倪昇文揹她了,但是一個不小心,她還是拐了腳。

「好痛。」

「扭到了?」倪昇文停下了腳步,「那還是回到車上吧。」

「不,我要過去,我想看海。」

「坐在車子上也可以看啊。」

「那感覺不一樣啦。」沈舒涵也沒想到自己會耍起這種脾氣來。

「好啦,那我扶妳過去。」說著,倪昇文撐起了她,繼續前進。

這麼靠近,沈舒涵非常地輕盈柔軟,讓倪昇文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時,抱她回 床上睡覺的觸感,她身上的香味就在自己的鼻子裡竄進竄出。

是了,就是這個味道,浪漫的花香氣味,帶著神秘的氛圍……

「還有多遠?」

沈舒涵的聲音就在耳邊,馬尾還搔著他的脖子,倪昇文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

「到……到了,就是這裡。」

他趕緊放下沈舒涵坐在小岩石上,轉過身去走了幾步路,以掩飾自己的臉紅。

「你怎麼了?把酒拿過來呀。」對於自己的無意挑逗毫不知情的沈舒涵,以為 倪昇文故意看她腳不方便,躲得遠遠的,就是不讓她喝酒。

「拿去。」倪昇文快速地移動過來,放下了塑膠袋又轉身離開。

打開了啤酒,沈舒涵喝了一口,瞇著眼睛享受那冰涼的口感。

「呼~!」輕輕地讚嘆一聲,那直衝腦門的感覺簡直是要讓人心臟都停止了。

沈舒涵張開眼睛就看到倪昇文在前方走來走去。這傢伙在做什麼啊?沒好氣地 這樣對待她,好像是她惹到他了?

撫著胸口,她希望剛剛倪昇文攙扶她的時候沒有聽到她快速的心跳聲。

雖然那屬於前女友的橘子香味這麼接近、也讓她升起了些微的嫉妒心,但是沈 舒涵卻因為倪昇文的掌中溫度與貼心而開懷。

「你真的不喝一點嗎?」沈舒涵喊著他。

「我要開車,不能喝。」讓海風吹了吹,倪昇文冷靜許多了。

「真沒意思,喝酒沒有伴,好個喝悶酒。」又一口,沈舒涵又閉上眼睛,擠著鼻子,讓啤酒滑下喉嚨。「喔!真好喝!」

「好啦,我陪妳喝,一罐喔,一罐就好,再多我就沒辦法開車了。」倪昇文無奈地走了回來,坐在沈舒涵的身邊,保持一點距離。

不能靠太近,不能。

「你真的很愛陪人哪。」三口就把啤酒喝光,沈舒涵覺得身心都舒暢。

「因為妳老是一副需要別人陪的樣子。」喝了一小口,倪昇文擦擦嘴,好久沒喝酒了,他有點不太習慣這味道。

「有嗎?我看起來這麼沒用?」沈舒涵笑了笑,又開了第二瓶啤酒。

「不是沒用。」倪昇文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搞不好,只是他自己愛多管閒事 吧?

「坦白說哪,這幾年以來,都是我在陪伴別人。」沈舒涵晃了晃罐子,眼神飄向大海。

「剛剛那個男人你也看到了,他呢,是我的老闆,我呢,是他從火車上撿回一 條命的情婦,表面上看起來他給了我很多東西,包括他剛剛大吼大叫的什麼『愛』 啊,事實上,事實上……」

她喝了一口啤酒。

「情婦這兩個字是什麼?對我來說不等於金錢、也不等於感情,當然更不等於 婚姻,相反的,我是他在追逐金錢、感情平淡、婚姻乏味之餘的調劑品,所以,誰在陪伴誰?」

「那是因為妳不愛他才會這樣想,如果你愛他,這些就不會變得這麼悲觀。」

「我不會愛上他們任何一個人的。」

「他們?」

「是啊,他們。」沈舒涵喝乾了第二罐啤酒,捏緊了罐子,「就像我老闆剛剛說的啊,他是第一號情人,我還有第二號,第三號。」

「我以為那只是他誤會的氣話。」倪昇文是聽到陳智堯說的那些話了,但是他並不當真。

「那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沈舒涵伸手要拿第三罐啤酒,卻被倪昇文一手拉住。

「妳喝太快了,這樣容易喝醉。」

「我要喝了酒才能好好說話,而今天,我有很多話想要說,」沈舒涵拉開了倪昇文試圖阻擋她的手,「你不是說要陪我嗎?那就留在我的身邊、讓我喝酒、讓我……說話。」

望著沈舒涵又開始泛紅的眼睛,臉上卻帶著笑,倪昇文感到分外的心疼。

擁有數個情人的美麗女子,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寂寞?連說話,都要借助酒精才有辦法暢言?

也許,越是熱鬧地被圍繞著,更顯得孤獨的影子竟然如此清晰。

「好,我陪妳,我聽妳說。」

倪昇文替沈舒涵開了第三罐啤酒,也喝光了自己手中的那罐啤酒,又開了一罐。

「你不是還要開車嗎?喝這麼多?」這下子換沈舒涵阻擋他了。

「大不了睡在車上。」倪昇文豁了出去。

天氣不錯,星星是如此地清晰可見,他們並肩坐在海邊,喝著酒,聽著對方的心事,說是心事,不如說是發洩。

沈舒涵提起每個情人的相識過程、他們的好與壞,以及她冷眼看待的心境,就是絕口不提某一年的夏天裡她所經歷的一場情感浩劫。

因為那一場浩劫,她才會有了陳智堯這一號情人。

許多事情就像是滾雪球一般無法停止,包括收纳新情人這一檔子事情。

「會不會只是因為報復?」倪昇文靜靜地聽了沈舒涵的抒發,問,他大膽地猜測那過往的傷口,若非如此,沈舒涵不會如此遊戲人間。

「我也不知道,」沈舒涵開啟了另一手啤酒,「什麼叫做報復?不是要曾經傷害我的人有所感覺並且難受嗎?如果定義是這樣的話,那麼我的行為根本談不上報復。」

是啊,他怎麼會知道?就連對方是生是死,他們都沒有答案。

「倒是你,你的前女友既然還想要你回心轉意,那你可以報復她的機會還比較大。」沈舒涵得知黎書蕙的執意糾纏後,提醒倪昇文這一點。

「我做不來這種事情,有愛,才會想報復,更何況我沒有對象來報復她。」

「我啊。」

倪昇文吃驚地望著突然如此回答的沈舒涵,以為自己因為酒醉聽錯了。

沈舒涵顯然喝得太多了,竟然開始出了餿主意。

「你呢,就來當我的第四號情人吧,氣死陳智堯那個傢伙,也氣氣那個什麼黎的……」

「妳喝醉了。」倪昇文想搶下她手上的啤酒,卻被沈舒涵一把抓住了手。

「也許我是醉了,但是如果不這樣我就說不出口,我沈舒涵從來沒主動要求一個男人當我的情人,你……是第一個。」

管他什麼好朋友,或是愛不愛的問題,神智呈現單純化的沈舒涵此時只想往最心底最渴望的路途走去。

情人也好,至少,擁有過一段時間。

「妳……」倪昇文紅了臉,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喝多了,還是因為沈舒涵這種邀請的話語,「為什麼是我?我不帥也沒錢包養妳。」

「不要說什麼錢,錢我有,至於帥,你幫我抓老鼠的樣子很帥啊……」沈舒涵哈哈地笑著,「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麼大大大……美女,要帥哥幹嘛?抓去賣?」

不是大美女?倪昇文白了眼,如果沈舒涵不叫做美女,那每個女人都該去死了。

「我要你當我的情人,是因為……」沈舒涵突然放小了聲音。

「什麼?我聽不清楚。」倪昇文靠近了沈舒涵,想聽清楚些。

沈舒涵什麼也沒再說了,她抓住倪昇文的頭就是一陣吻。

***

『我要你當我的情人,是因為,我不會、也不能愛上我的情人。』

而我,擔心自己會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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