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舞、酒、言、型』樣樣第一的頂級男公關。
沒有人知道他為何堅持星期三不上班。
喬許是一個牛郎。或者講得有些格調點,也可以說他是一個「高級男公關」。
上班的時間其實是很自由的,一個禮拜排上固定的班表,要下午還是要晚上,還是要宵夜,隨他挑。因為他是老鳥,一個做了十多年的老公關。
說「老」其實也太過,以一個男人來說,三十多歲正是最風華的年紀,然而從二十三歲入行到現在,喬許卻真的覺得自己老了。
老了,心態上、感情上、智慧上……都像是即將步入了花甲的歐吉桑。
而體力,因為工作的需要,每天一杯生雞蛋加牛奶讓他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保持顛峰的狀態。
「你真的三十五?」與他年紀相仿的一些女客總是在「場外」的時間裡,激情雲雨後,驚訝地問他。
「是不是真的這把年紀了有差嗎?妳覺得開心就好。」他總是溫柔微笑地撫著女人的光裸肩膀,低聲安撫她們的質疑。
沒有什麼差別。這些年來,「歲數」對喬許已經失去意義,連銀行帳戶的存款節節高升的同時,他都不曾為此感到滿足,甚至也不曾感到興奮。
午後菜籃族的那些太太們,總是小心翼翼地從家用裡鑽出一點錢來給他當小費,因為喬許是個好談話對象,他陪她們跳跳舞、溫柔地傾聽她們家庭生活上的不快。
至於要不要跟喬許發生床上那檔事情,她們單純地維持最基本的婦德,想都不敢想。然而與丈夫床笫之間的不和,倒是她們重要的談話內容。
「為什麼我的老公這麼嫌棄我?我已經努力在減肥了。」
這幾乎是每個太太們的抱怨,她們的先生不喜歡碰自己的太太,而這些女人偏偏以為理家得宜就可以得到先生的關愛。外表?結婚這麼久了就不那麼重要了吧?了不起減個肥,男人卻還是興致缺缺。
殊不知,女人不在意男人的大肚腩及地中海,男人卻十分感冒女人的不修邊幅及皮膚鬆垮,更別說那嘮叨不休及河東獅吼。
「妳在家裡也打扮得跟現在一樣漂亮嗎?」他總是微笑著打量著眼前的女人,這一身的明艷光鮮只怕是到星期五餐廳裡來才會如此打扮吧?
「當然不是,在家裡幹嘛這麼大費周章?」
喬許搖搖頭,告訴太太們不要把自己當鹹菜、把家庭當甕子。鹹菜在甕子裡泡久了、吃多了,當然會令人反胃。
偶爾,偶爾就好,也該當當大魚鮮肉、滿漢全席。
單純的談話與起舞,喬許認為下午與晚餐時間的女客好應付多了,她們不過是一群被家庭或是職場暫時打敗的女人,他只需要當個傾聽者,或是教她們怎們挽回男人、看待工作就可以。
宵夜時間的女客卻總是讓他精疲力盡。
場外的服務要求常常發生,當然,一個正常的男人如果有女人拿錢要你睡她一晚,何樂不為?
然而喬許害怕的是︰與她們談話。
她們大多是風塵的女子、或是跟自己一樣行業的圈內人、不然就是美麗、富有、卻又有著深沉淒涼與寂寞的女人。
這些女人總是夜半一兩點後才出現,甚至拖到三四點她們『下班』後。
她們有的只是來此單純地尋求平衡,或是男友就是在這裡上班的公關,甚至,有些男公關就是這些小姐上班店裡的常客,也就是所謂的『禮尚往來』。
怎麼,自己看起來也是這個樣子嗎~~無神、墮落、荒淫……除了煙、酒跟異性,好像沒有什麼更正當的事情可以做了。
但是這些女人卻才是店裡最大宗的金錢收入來源,揮霍的手段、大聲笑鬧的放縱、拼著一杯杯的黃湯下肚,只為了尋求短暫的歡樂,與提醒自己身為一個「人」的感受。
咬牙就過去了,這是我的工作。喬許常常這樣想,依然帶上溫柔的面具,做生意。
直到一個叫做小屏的女人鬧了他一陣,他就決定避免排上宵夜班。
這個小屏是做什麼的?或是哪一家的酒店小姐?沒有人知道,沒有一個公關可以接近她,因為她只要喬許,而喬許又是一個不八卦的好公關,從他身上問不出什麼來。
小屏這女人總是在每個星期三晚上兩點多的宵夜時段,準時出現,而且一定點名叫喬許坐檯,也老是在店裡哭哭鬧鬧,卻沒人知道她口齒不清地在罵什麼原住民母語。到最後她會在喝了一大瓶威士忌後,灑出了幾萬塊的千元大鈔,有時候是數十張的百元紅鈔,就把喬許帶走了。
喬許可以拒絕出場,就像他以往也會拒絕一些酒醉鬧事的女客。但是他沒有拒絕過小屏,一次都沒有。
那天,跟往常一樣,他只是在旅館裡靜靜地抱著小屏,任她捶打自己的胸膛,像是在責罰那個好久以前辜負她的男人。
這種事情多的是,小屏也老是這樣鬧,他習慣了。但是當小屏終於是在他的面前自殺,這樣的打擊他永遠都無法習慣。
「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她喃喃地說著布農家鄉語、蒼白的嘴唇卻微笑著,看著喬許沒有表情的臉,古銅色的美麗軀體上披散著長及腰的黑髮,躺在血紅的浴缸裡,她正在詛咒著哪個男人呢?
她真的非常恨那個男人哪……為什麼妳就是不放棄?喬許嘆口氣,叫了救護車。
自此以後,小屏也不再出現了。出院後的她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她就像是店裡來來去去的每個女客一樣,只是一個過客。
這樣的酒店過客,不管能不能得到她們要的安慰,總有一天都會消失。
小屏自殺後的那一天起,所有的少爺們都知道喬許盡量排下午的班,頂多人力不足時也排上幾天的晚餐時段,但是絕對凌晨一點前就離開,宵夜時間他幾乎不排班。
尤其是星期三,他堅決整天不上班。
他似乎很忙碌了,不太有空。做什麼去呢?沒老婆、沒孩子、沒家累的多金帥氣單身男子,卻是連女朋友都沒有。他可以忙什麼?
「他在電腦公司上課。」一個在酒店裡打工的大學生在南陽街發現了他的身影,差點認不出他。
戴著眼鏡、穿著輕鬆的休閒衣褲,那樣的喬許儼然是一個意氣風發的講師。只是,他卻是去上課的學生。
店裡的同事不好意思跟他打招呼,深怕認錯人,卻是在電梯口反而被喬許拍了一下肩膀,才證實自己的疑惑。
「上電腦課?哈哈,不錯呀,他想要將公關這行業電腦化還是網路化?」
「那我覺得他該去考托福或是GRE,要把牛郎國際化才對。」
「白痴啊,牛郎早就國際化了吧?不過,到他這年紀,賺了這麼多錢還想要要學東西,算是很不錯又難得的啊。」
「是呀,哪像我,連債都還不完,更別說學費了。」
像這樣的不論是嘲諷或是羨慕的背後話喬許不是不知道,只是生活是自己的、日子是要過的,他若要在意別人說些什麼,剛入行的時候就什麼都放棄了。
有捨才能有得,只是取捨之間,喬許也迷糊了那過程裡的某些吉光片羽是什麼輪廓了。
他曾經捨棄了誰的眼淚與哀求,時至今日,他就深刻地感受到那失去的痛楚。
最近每到星期三,是他的休假日,不但不上班,他也不上課。
一大早搭上火車坐到宜蘭去,不管天氣好或壞,他一定會到一座公寓前的咖啡店坐上一天,直到傍晚又坐火車回台北。
然後晚上回到家裡打開電腦,摸上一個常去的聊天室,用他剛學會的輸入法,慢慢地跟網路上的人聊天。
「你會玩金庸群俠傳嗎?」對方暱稱叫做『小布子』的網友問他。
「不會,但是我可以學。你願意教我嗎?」
就這樣,喬許開始玩起了連線遊戲,在每個星期三他從宜蘭回到台北的晚上。且對象都是『小布子』。
「喬許大哥,十一點了,我該睡了,明天還要上課。」
「媽媽在催你了?」
「是啊,那下星期三晚上準時再對戰囉。」
看著小布子下了線,喬許也是馬上就離線、關上電腦。然後跟往常的星期三一樣,喝著酒、看著電視直到睡著。第二天開始又是日復一日的男公關生活。
生活,還是要過的。但是有一些東西讓他的日子過得有所期待了。
這天,喬許難得排了宵夜班,但是他喝醉了。
店裡首屈一指的酒王喬許竟然喝醉了?而且第一次對客人大聲吼叫,把一堆玩得正開心的酒店之花們搞得非常不愉快。
「你是怎麼了啊?本大小姐來花錢買樂子,你給我們臉色看?」一個響亮的耳光掃過喬許已經沒有什麼感覺的臉頰,「你他媽的要對女人凶、要喝得爛醉裝瘋,就到我們店裡花錢!」
「我會去花錢!」喬許不理會這一群女人的怒罵,依然自顧自地叫著,「我還要叫你們最嫩的小姐!然後叫她滾回家!什麼不做做酒店!?下賤、下賤!幹嘛跟我一樣下賤!?」
「什麼下賤啊?幹!你在說什麼?你以為我們跟你們臭男人一樣愛玩才做的啊?我去你媽的!你自己又多清高?少在那裡爛芭樂裝好蘋果了!」
帶頭的小姐簡直不能相信這個牛郎竟然當著同業的面這樣說話,氣得渾身發抖。
「是怎麼啦?怎麼啦?」經理跑出來打圓場,發現場面似乎有點難以控制。「唉唷,莉娜小姐火氣怎麼這麼大啊?是哪位少爺惹您不爽快了?」
「怎麼惹我不爽快?你們店裡的大紅牌喬許先生發瘋啦!對,我他媽的我是賤!但是我沒你賤,搞到你自己的老婆也下海了是你沒本事,少牽拖到別人身上!」
喬許有老婆?在場的公關們面面相覷,跟喬許當了這麼久的同事怎麼沒聽他提過?跟他比較要好的同事也壓根不曉得這件事情。
好聲好氣、送了幾瓶酒、賠了幾個不是,終於是送走了那些酒店小姐,經理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看著已經沒有什麼清楚神智的喬許,經理搖搖頭,交代了幾個已經下班的公關帶他回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每個人都有故事,只是這次喬許的故事是他自己想也想不到的吧。
酒醉的喬許想起曾經有個女人用盡各種方法要他脫離這個圈子,他總是回答一樣的話︰
「不可能脫身了,一日為ㄈㄞ、終身為ㄈㄞ。」(註︰ㄈㄞ-Friday,星期五舞男,意指男公關)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再怎麼逃,怎麼躲,她都還是找得到。她消費、她買醉、她會帶他出場,目的都是為了一個︰要喬許離開這個圈子。
她討厭Friday這個詞,所以她都是星期三來找他,到最後,也是在星期三離開他。
「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小屏,她那一次死不了,也知道死不能阻止他繼續留在這條路上,所以她索性跟他走一樣的路。
走了一樣的路,卻是表示她要與喬許分道揚鑣。
布農族姑娘的身段長相都是上等的。生過孩子?沒關係,不說的話,誰知道這外貌稚嫩的女孩已經二十五歲了,而且是一個八歲男孩的媽?
這新來的酒店小姐有個怪異的習慣,她只在星期三上班,而且遠從宜蘭搭夜班火車來到台北只上兩點開始的宵夜班,下了班就搭早班車回宜蘭,她從不陪客人過夜。
而上班以外的時間她要管理家鄉的小店面,照顧兒子,盯他睡覺,免得他打電動搞得太晚。
「為什麼要這樣奔波?我有房子在台北,妳可以……」有不少好心的男客會這樣建議她,以低廉的價格租她房子,甚至願意包養她。
「不用了,謝謝,」她總是溫言婉拒,「我來台北時,每個星期也只待這麼一天。」
隱瞞了自己有孩子的事實,告訴客人她只有二十二歲,生意其實不難做,布農美女的名號也就響亮了起來。一個星期一個晚上的收入讓她日子越來越寬裕。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不離開這圈子嗎?那也好,她現在也是這圈子裡的人了,她在某個心裡層面上的確是得到了一種報復的快感,她無法改變喬許的心意,那麼喬許也休想輕易改變她。
「我找小屏。」男人來到了酒店裡,在星期三的晚上兩點半。
「唷!這不是『舞、酒、言、型』樣樣第一,有名的喬許先生嗎?您什麼時候也會花錢找小姐了?我還以為只有女人找你、給你錢花的份呀。」上次跟他起爭執的莉娜酸言酸語地遠遠走來。
「我是來找小屏的。」他不想吵架,冷靜地重複一次。
「小屏?呵呵,英俊多金的喬許先生,我們小屏價碼不低唷,你是要她陪你玩個牌呢,還是玩遊戲?還是……出場?」
他臉色微微一變,出場?
「打牌。」
從她自殺的那個星期三一別後,小屏的確是變了。那份天真單純的美麗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艷妝點下的老練及風霜。
「嗯,好久、好久不見。」
「還好吧,也沒多久。」她冷冷地回答,先是對他點了點杯子,喝了一杯酒。
「妳為什麼要在這……?」喬許困難地吞吞口水,「妳該回去。」
「我的答案呢,就跟我當初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你給我的答案是一樣的。」她瞇起眼睛,「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一日為雞,終身為雞』。」
「妳有兒子!想想他!」想起那個只曾遠遠看過的男孩,他是喬許每週去宜蘭的動機及動力。
「我有兒子?你記得這件事情?」她轉了轉晶亮的大眼睛,惡意地對他嘲謔,「反正他爸爸已經是個鴨了,媽媽是個雞不是很搭嗎?」
「不要這樣對小布子,我可以永遠不當他的父親,但是妳已經是他的母親了!」
「小布子?」聽到這名字,小屏就大笑,「你不要以為你在網路上跟他大玩連線對戰遊戲我都不知道,我還真是佩服你的處心積慮。」她倏地收起笑容,「你給我離他遠一點,你已經把你的機會用光了。」
她在旅館自殺的那一天,就給盡了機會。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她當然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兒子,所以她從來不出賣自己的身體,只販賣自己的笑容與美貌、靈魂與自尊。
在喬許毅然決然離開家鄉,當了高級公關,進而上了別的女人的床賺錢後,她就沒有什麼自尊可言了。
就那麼一次,她風塵僕僕地到台北來勸他回心轉意,卻懷了他的孩子回去。一個稍晚還是要體貼別的女人的牛郎……他的孩子。
一點一滴地……自尊慢慢枯萎、死去。
而靈魂,在自殺那時候也早已損毀殆盡。
這不公平,他不知道小屏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當喬許在小屏頻頻到店裡買醉的時候,從醉語發現她有了孩子,卻也是無力回天。沒辦法捨棄這個工作,就沒有辦法將兒子抱在懷裡呵護,只能摸上了網路,找尋小屏口中那個愛玩網路但是她嚴格管制程度的『小布子』。
為什麼還要繼續當公關?為什麼不能夠做別的?
看看自己,一臉的粉味怎麼都無法掩飾、沒有一技之長、沒有學歷,唯一有的就是體力,家鄉裡的老人家需要他的錢……。
不,都是藉口,重點是,他不想去面對自己這把年紀還要去忍受低薪又受氣的工作。
「我現在還是不能原諒你。」小屏快喝完了一瓶威士忌,只是自言自語,「但是我卻可以接受你不想離開這圈子,畢竟,有得玩又有得賺,不是嗎?」
她搖搖手中的黃湯,透著燈光映著她漸漸就要老去的肌膚。
「我跟你一樣墮落了,但是不同的是,你賺的是錢,我賺的是,一、口、氣。」她仰頭喝下最後一杯酒。
一口氣……「恨我的那口氣嗎?」喬許支著額頭,保持理智的清醒。
「因為愛,所以我才會有恨。你比我可憐哪,因為你誰也不愛呀,喬許先生,你連小布子都不愛,更別說你愛我過。」她站起身來,窈窕美麗的身影孱弱淒涼。
「你走吧,我不喜歡你這個客人,當然,我也不會去捧你的場的。」說完,她在聲光裡搖搖晃晃地離去。
酒氣煙霧裡,他見到自己昔日的年輕戀人、兒子的母親、這家酒店的當家週三之花……正緩緩地、決絕地撲向自己待了十多年的深淵裡去。
她的靈魂並未完全死去吧,仔細看哪,她的肩膀還在顫抖就可以証明。也許她的靈魂還是像宜蘭山谷裡飛舞的白紋蝶,輕盈美麗,但是她將汲取的溪水卻絕對地不純淨,遲早就要污染了她的身體。
如同喬許自己那已經遍體滿佈病菌的心靈與軀體,這強大的污染也勢必會吞噬了小屏。
深淵裡、深淵裡……喬許模糊了雙眼,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抓住了原本走遠的女人,扯到懷裡。
「我,買妳一晚。就一晚。」
「你買我一晚?代價很大唷,你知道……我很貴。」女人訝異地轉過身來,臉上的妝開始溶解,酒意盡失。
「一輩子……就一輩子。夠不夠?」他咬了牙。
喬許是名氣響亮的男公關,他舞技超群、酒量颯爽、溫柔傾聽、並且歲月像是在他身上施展不了多大的魔法,一年多下來他依然如同十數年前一般玉樹臨風、翩翩迷人。
喬許,跟以前一樣,是圈子裡所謂的『舞、酒、言、型』樣樣具備的難得優秀男公關。
不同的是,他不再讓任何一個女客買他的場外時間,因為他是〔公關〕,不再是『牛郎』。而每個星期三他照常不上班,沒有人知道他那天做什麼去了。
而另一家知名酒店的『週三布農之花』據說破了一次例跟客人出場後,便再也沒有她的蹤跡。包括好姊妹莉娜及店經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也許回老家,也許,被其他酒店用更高的價碼挖角。誰知道?
酒店的小姐們、或是星期五的男公關,其實就跟逛到星期五餐廳來的女客們一樣,只是旅人。
旅人終究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只是看他或是她願不願意回去。
今天是星期三,此時的喬許抱著給小布子新買的PS2,還有小屏肚子裡新寶寶的嶄新衣裳,坐在往宜蘭的早班火車上,愉快地望著沿路風景。
美麗的星期三,是回家的好日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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