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她不知道自己會有幾個情人,目前為止有三個,還有一個,他仍在猶豫要不要加入陣容。

「如果你說不要,就不要。」她總是澹然地說著,像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我不想要這樣的關係跟排名,但是我想要妳。」他說,眼神中閃爍著堅定,以及佔有她的慾望。

「那你注定要當第四號。」她知道自己終究擄獲這獵物。這男人。

到最後,她卻投向了「第五號情人」的懷抱,成為永遠的階下囚。

他是誰?為什麼可以得到她?為什麼能給她那煥發的神采?甜言蜜語?技巧高超?

突如其來的程咬金,讓這些與自己的嫉妒心競爭的男人陷入了各自的重大絕望中。

第五號情人?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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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話 自由的牢籠

戒指是不具有任何意義的。
倘若,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這裡。


1997年7月
夏天,綠油油的風景如織,鄉野與火車柴油混雜的特有氣味竄進了車廂,也流進了沈舒涵的鼻腔裡。
莒光號的車廂門是開著的,她坐在階梯上,張著腫脹的水汪汪大眼睛,卻沒有焦點,她右手無意識地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金戒指,轉了一圈又一圈。
週末的午後火車上擠滿了人,沒有位子可坐是正常不過的事情,身心都疲憊已極的沈舒涵選擇坐在門邊——這個最靠近車外風景的地方,與一群同是站票的人們等待抵達目的地。
目的地?哪裡才是目的地?
到處都是回憶的地雷,沈舒涵不想再被炸得遍體鱗傷,就連火車……都是痛苦的回憶積聚地。
哪裡都不能去的時候,好像只有一條路。
是因為風聲的拍打?還是已經失神了?總之,沈舒涵聽不到周圍熙熙攘攘的談話聲,也感覺不到那苦悶的空氣。
新竹到台北的路程是這麼地遙遠啊,以至於她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坐在這裡多久了,也不會知道手上的戒指轉了多少回,眼淚呢?早就沒有了。
到鶯歌了,她拔下了戒指,一咬牙,用力地扔了出去,然後她站了起來,用手抹了抹一頭長髮。
抓著車門旁邊的手把,她閉上了眼睛,去體會打在她臉上的陣陣強風。
跳下去會怎麼樣呢?總之不會像是電影裡的特技那樣地翻滾、然後安全著地。
可以想見的就是她二十二歲的年輕身體變成了車軌下的人肉糨糊,然後電視新聞會用一分鐘的時間來報導這場意外。
意外,人生何處無意外?沈舒涵不在乎在經歷過可怕的背叛意外後,再自己製造一樁社會意外。
拉著手把,她緩緩地把身體向前傾。

「小姐,妳還好吧?」
沈舒涵張著腫脹的大眼睛回頭望了一眼,一個男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有點印像,是跟她一樣在新竹上車的男人。
應該是個不到三十歲的上班族,而且看來是個有好工作的男人。身上的西裝整齊乾淨,頭髮也抹著氣味芬芳的髮油,那張英俊且意氣風發的臉就是一副事業有成的男人模樣。
「妳不要站在門邊,很危險。」男人用力地抓住沈舒涵的纖瘦手臂,企圖將她拉離門邊,讓她感到些微的痛楚。
「放開我。」沈舒涵冷冷地拒絕。
「如果妳不站在門邊,我就放開妳。」
沈舒涵發現這個社會上多事的人真的很多,但是她不需要。
「如果你不放開我,我就抱住你跳火車。」
「那就跳吧。」男人笑了笑,「能夠被可愛的小姐抱住跳火車是我的榮幸。」
「你有病。」沈舒涵不以為然地說著,卻慢慢地把身體挪回了車廂裡。
男人只是笑了笑,放開了她,並且在到達台北前也不再說任何一句話,只是緊緊地盯著沈舒涵。而沈舒涵也直直地看著男人手上的嶄新婚戒,默默地哀悼著自己剛剛丟棄的戒指,還有那不到兩個小時前,結束在新竹的愛情。
「妳又要去哪裡尋死嗎?」到了台北後,已經是傍晚時分,男人跟在沈舒涵的身邊,關心地詢問。
「不要跟著我,不然你會有嫌疑噢。」沈舒涵不打算停下腳步,並且開了一個可能會成真的惡意玩笑。
「如果妳不打消念頭,我就會一直跟著妳。」
沈舒涵停下了腳步,看著這個多管閒事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沉默了許久。
「我要去喝酒。」
男人楞了楞,「如果讓妳喝酒妳就不尋死了?」
「不一定,但是我會比現在舒服點。」沈舒涵抹了抹頭髮、垂了垂眼睛,她發現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
悲傷到了極端的程度後,不是死亡,而是想哭卻沒有眼淚。
「那我陪妳去,妳要喝多少我都請妳,喝到妳高興、妳吐了,也沒關係。」男人甩了甩公事包,拉鬆了領帶,一手搭上了沈舒涵的肩膀。
「走吧,妳想去哪裡喝?」

那晚,沈舒涵喝得很醉很醉,吐了兩三回,卻沒能再掉下一滴淚;而男人也真的履行他的諾言,供應她無數的酒精,也供應他的胸膛跟肩膀任她捶打、依靠。
「當我的女人。」
在晨曦竄入的旅館裡,男人在沈舒涵的絕望首肯中佔有她,並且做出了要求,「這是緣分,我終將得到妳。」
「你並不自由。」沈舒涵把玩著男人手指上的婚戒,「別妄想也囚禁了我。」
「不必我囚禁妳,妳現在不也在囚禁自己?」男人拔下了婚戒,放到床邊,轉身抱住了沈舒涵,咬著她柔軟的耳垂。
「跟著我,妳才會慢慢地自過去中解放、得到自由。」

什麼是囚禁?什麼又是自由?原來定義不是這麼地簡單。

當那個男孩決定給她自由的時候,她卻只覺得自己反而被深深地被囚禁在新竹的風中、被綑綁在兩人之間的點點過往、被剜割於場場的明白背叛中。
如果去傷害別人的婚姻及感情,她真的就會因為報復而漸漸地自由了?
有何所謂?突然地,她想開了。沈舒涵反身抱住了男人,給了一個吻。

「我叫沈舒涵,你總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是陳智堯,多多指教。」他滿足地笑著,把玩著她絲鍛般的黑色長髮,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在大學最後一年即將開始的夏天裡,沈舒涵失去了她有生以來最盛大的一場戀情,接著就迅速地進入了嶄新的人生觀裡。
畢業後,沈舒涵進入了陳智堯的公司裡工作,並且繼續維持與他的地下情,在這幾年當中,即使陳智堯的妻子陸續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她與陳智堯之間的關係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沒有變化的只是關係,而沈舒涵的個性與心境卻漸漸地改變了,變得更難以理解,這一點陳智堯不是不知道。
但是陳智堯知道自己已經佔有了沈舒涵最美好的年歲,這就夠了。他也知道沈舒涵會有所節制,也很聰明,她如果是個不太挑剔的女子,他當初不會要她。
因此沈舒涵還會有幾個情人、將來會嫁給誰,以及她接下來的其他光陰要如何度過、跟誰度過、有幾個情人……陳智堯也以為自己能夠永遠不在乎。
只要他還是沈舒涵的第一號情人。
而沈舒涵呢?她早在那節車廂裡丟棄自己,在旅館中毀滅自己,又接連著荒誕了這些年,那麼……她還要在乎什麼?
隨著二號、三號、四號情人的陸續出現,她越來越不知道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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