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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七書 之所以背叛
時間: Sun Apr 10 23:42:38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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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書 之所以背叛

以前,有些事情從來不必多問,
因為答案似乎都會完整的送到我眼前。
但是現在我才發現,有許多答案背後都隱藏一些過程,
我不會想知道的過程。

※※※※※※※※※※※※※※※※※※※※※※※※※



《《我像是保險絲被燒斷,眼前閃過一道毀滅性的光。》》


手機響起的時候,我看著閃爍的字幕燈光,心裡忐忑著。

我在猶豫要不要接,剛剛她已經到打到家裡來了,但是我跟家人交代過,說我睡
了,不接電話。而她嘗試用手機找到我。

「喂。」我還是接起電話了,看著自己沒開燈的房間,流進了窗外的水銀燈光。

「是我。」老婆的聲音也跟這夜晚一樣,有點涼,像是風吹過,非常的微弱。

「我知道。」

接下來簡直是不知道我該可以說什麼了,我保持沈默著,有很多問題,但是我不
知道從何問起。甚至我非常想一頭撞在牆上好把自己撞昏,就什麼都可以不知道
了。

我很想聽她的解釋,可是我怕我無力承擔。


「你剛剛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她終於打破沈默。
「嗯......因為我想妳真的也累了,不想打擾妳。該讓妳好好休息。」

我知道這一聽就是藉口,這已經不像以前我想回台北時說的藉口,那麼冠冕堂
皇、無懈可擊。

她沒有理會我的藉口,聲音還是很平淡。這樣反而令我毛骨悚然。

「你看到我筆記本裡的照片了嗎?」

那張黑黑的,旁邊打著一堆英文字的照片,與其說是照片,倒不如說是列印表單
的東西。但是,它卻真的是照片。

而且我看的懂那是什麼東西。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努力的在我腦子進行從一奔出她的家門口就持續到現在的動
作。我在說服我自己。說服。

我想說服自己那個日期,對我來說是合乎邏輯的。我想說服我自己,她的虛弱真
的只是因為太累。


「雲鶴,你看到了對不對?」

她必定知道我看見了,因為我沒有把筆記本擺回去在書架上,這已經夠明顯了。

「對,我看見了。」我嘗試說出這幾個字。

「那你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問題?我問題很多!但是面對這樣一個語氣絲毫不關己事的女人,而且她還是我
最親密的人,我要怎麼問?

要我問什麼?她是希望我可以問什麼?還是就要我馬上哭給她聽?

問她那張照片是不是開玩笑的?是別人的嗎?不是妳的吧?還是要我問那日子
有沒有算錯?

還是我乾脆就問,那個男人是誰?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打斷了我的一些線路。

「為什麼......妳知道我會想問什麼的,那麼何不選擇妳自己來告訴我?」我摒住
濁重的呼吸,「為什麼要我自己來問?」

她又噤聲了幾秒鐘,似乎是在思考著。

「那麼,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如果照你這樣說,我應該也不必問你太多我想
知道【為什麼】的事情。因為你應該都會自己先告訴我。」她慢慢的,步調絲毫
不紊亂的說完。

我呆了呆,我有什麼要告訴她的?應該要告訴她的?

突然的我像是保險絲被燒斷,閃過一道毀滅性的光。

逸淳學姐的事情?

「如果你告訴我關於那個姓白的女人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為什麼】。」

她平靜如常的語氣,像是談著別人的事情。她的態度沒有強烈的變化,卻更令我
感到驚恐。

為什麼她會知道?為什麼?


我仔細的回想,這當中有什麼怪異的地方讓她察覺到端倪,但是L不會出賣我,
莊涵如也不會,重點是他們都沒有見到老婆過。更別說逸淳學姐。

不對!逸淳學姐見過老婆,而且是兩次,一次是老婆第一次來找我的那天中午,
一天是學姐自己告訴我的,她看到老婆出來買午餐。

不會吧?而且學姐那時候根本就還態度未明。而且再笨的女人也不會白癡到去招
惹麻煩上身。


「你在想我為什麼會提起這個姓白的女人嗎?」
「她只是我的學姐。」我仍然試圖解釋。
「雲鶴,你跟我在一起這麼久,不會不知道我第六感很準確。」她很快的反駁我
的話。

「你房間門上的照片拿下來了,我第一次還有看到,第二次就沒看見了。」

她的照片......她的觀察力跟逸淳學姐一樣強。

「你還記得你買滿天星回來的那天嗎?」她的聲音開始變的更小了,「你沒有買
過花給我,那天我雖然很高興,但是我一想到你這半年多來的異常,這樣的行為
讓我更加的懷疑。」

「那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不是做惡夢吧......我猜。」

她的聲音開始哽咽。

「你在叫著逸淳學姐這幾個字。」


我......沒想到自己還是真的說出夢話了,而且老婆隨後就找機會在通訊錄裡找著
我喊著的那個名字是誰。

她完全不動聲色!也難怪,她開始要求可以隨時找到我。我完全無話可說,卻又
想辯解什麼,無謂的辯解。

「我跟她沒什麼......真的,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我只是抱了她、吻了她......說我喜歡她......這他媽的已經不是什麼都
沒做了。我很清楚自己在說謊。


「算了,你不要再解釋了,這半年多來你的異常,總之我已經有答案了。」她突
然輕聲笑了,「你看,到頭來,還是要我自己來告訴你真相,你還是沒有告訴我
你【應該】要告訴我的事情。」

「老婆......」我已經被滿滿的愧疚塞住喉嚨跟腦袋。

我知道,在這當頭,不管我是不是已經肉體出軌了,都已經難以挽回。她不會再
相信我的。

相隔數十公里的時空,我跟另一個令我心動的女人近水樓台,說我沒上了她,她
也不會相信了。


「不要叫我老婆......」她低聲的說。「我也沒資格當你老婆了。」

她這句話重重的給我一擊。沒資格?

突然的我想起那張黑黑的照片。完全的說不出話來。


「今天早上我去過醫院......」她字字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裡。讓我去騙我自己這
些都是假的也沒機會。

「妳今天不是有上班?」我記得我是中午去接她早退的。
「請了早上的假,做了處理......然後我回到公司等你。」

我不敢問「那是我的嗎?」這樣拔辣的話,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不可以這
樣問。雖然我已經可以猜出,那絕對不是我的.....


「你有看到時間吧......42天......在你回來的前兩天去驗的,42天......」她的聲音越
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的心撕成兩半。距離她來台北那一天到我回台中,中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


是的,那黑色照片當中,她子宮裡的那個小白點,不是我的孩子。


◇     ◇     ◇     ◇     ◇     ◇   


《《我又想哭又想笑,哭命運的大開玩笑,笑我自己的不知好歹。》》


我在自己心裡畫的藍圖是,有個光線充足的房間,舒適的環境,屋子裡都是奶香
味,而我站在嬰兒房,看著老婆為我們的孩子換尿布。

但是這個藍圖,一步步的在被撕毀。而且一開始動手的是我。

全部整張撕毀的,我怎樣也沒想到會是自己的老婆。


而現在我身陷在自己黑暗的房間,企圖防止自己放聲大哭。

「雲鶴......我很想對你說抱歉,可是,這已經不夠了。」

老婆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每一個字吐出來都像是在掏挖我的心臟。

我無法生氣,因為我太明白是我逼的她這樣。因為我的冷淡、漠不關心,讓別人
有機可乘。我自己不就被侵入了?

不......我不是被侵入,而是自發性的靠近危險,對親密及浪漫貪婪著,我是這樣
的自私啊。

卻沒想到賠上了太多東西。


「不要說抱歉....是我引起的。」我清清喉嚨,扯著我的褲子,想辦法的讓她好過。
只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不......沒有什麼是誰引起的,只能說,我沒有對你表述我也想要的東西,也以
為你不需要,而很巧的,我們都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我們晚了七年多才發現。」

這代價太大了,我無法接受!我怎麼能接受!

我聽著她故做堅強的聲音,真想拿把刀割破自己的喉嚨,真希望我根本就沒有考
上大學,不要有什麼拿高學歷的愚蠢想法。那麼我可以留下我的藍圖,老婆也不
會受到這樣的傷害。

我竟然是這麼自私的人。


「老婆,妳聽我說,」我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我馬上休學,我不念了,我們
馬上結婚!」

「雲鶴,你聽不懂嗎?已經太晚了。」她的聲音開始高了點。

「我們已經回不到那時候了,我的身體已經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它已經為另
外一個男人所佔有、破壞了,我已經失去我應該跟你有的第一個孩子。」她開始
哭了,第一次,我聽見她幾乎要喪失理智的哭聲。

「這是我造成的,老婆,我該負起責任!以後我們可以再生屬於我們兩個的孩
子,忘了這件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哭叫著。事後回想起來,如果身邊有一把
槍,我一定馬上往我的混蛋腦袋開去,毫不考慮的。

「你對我不能只有責任!因為責任而結合的婚姻是不可能完整的!更何況我們
之間已經殘缺了。」她努力的穩住音調。

「不提孩子、不談你的白學姐,我承認我已經確定無法跟你生活了......你懂嗎......
我已經做不到了......」


原來她一直的想上台北找我,也是要確定感覺,結果我不給她機會,讓她陷入了
跟我一樣的無助裡。

我又想哭又想笑,哭命運的大開玩笑,笑我自己的不知好歹。在同時間我們兩個
都面臨了一樣的困境,我卻很齷齪的選擇逃避。相對的推開了想求助的她。


「是因為孩子的爸爸嗎......」我簡直是要虛脫了。

她吸了吸鼻子,完全走樣的聲音跟語氣,都告訴我,那個男人完全的掌握住她的
心。

「他希望我留下孩子,但是我不願意,因為我有吃藥,沒想到沒有用,所以不能
留,孩子會不健康......」

她頓了頓。

「是的,如果不是因為藥物,我會生下來。」


明顯不過了,她確定是不要我了,不管她要不要那男人,有沒有孩子,她都不會
要我了。她的語氣裡完全沒有對那個男人的埋怨。

我是徹底的輸家,輸掉了我原本可以把握的感情,因為我先輸掉了那個對自己從
一而終的自信,所以我就失去了原本應該可以是我的孩子,跟絕對死心塌地的好
老婆。

沒有資格憤怒跟怨懟。我沒有資格。


◇     ◇     ◇     ◇     ◇     ◇   


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這個要把我整個人撕成碎片的夏天。

渾渾噩噩的逃回台北,逃避家人質問我不正常行為的關愛,逃避台中的所有景
物,逃避這一個月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除了逃避,還是只能逃避。

手機應該是累積很多通留言,因為家裡的電話我一概不接,知道號碼的人都會打
我的手機。這當中該會有莊涵如那小兩口,或是逸淳學姐。

我無心去思考到我跟逸淳學姐的將來性,我還沒有到那種手舞足蹈終於可以光明
正大跟學姐在一起的無恥地步。

但是我已經夠無恥了。


沒了魂似的在火車上發著呆,在台北市區背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閒晃,活像是失業
很久的流浪漢,我突然不知道我該回到哪裡去。回到陽明山只會讓我無法呼吸,
我是在這風光明媚的地方種下禍根的啊。

沒得選擇下我還是回到山上,拔掉電話線,躲了好幾天,直到我想起來哪一天該
去打工的地方上班了。


我想公司裡的同事大概都當我是怪物吧,我不太說話,也不太笑,做完事情就閃
了,活像是個遊魂不曾存在過。

我倒真希望我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台北過。甚至這個世界。

除了工作的時間以外,我不知道我還能幹什麼,大家都不在,我找不到人陪我喝
悶酒,更重要的是,我也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狽。

暑假過了一大半,幾乎每天晚上都有酒在我的手上,煙,越抽越兇。

但是躲在房間是沒有用的,因為有人就是直接跑到我的房間用力敲我的門。


「我知道你在,給我開門!」沒想到逸淳學姐神通廣大到大老遠從老家飆回山
上,就是一定要找到我。

「妳怎麼不回去過暑假?」我沒有開門,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這樣子。

「你先開門!」她氣急敗壞的。「你完全的失去聯絡,你家人說你回台北了,我
只好直接殺過來啦!你開門。」

我堅持不開門,她的存在跟出現會讓我結實的被那些內疚徹底擊潰。

「你不開門我就坐在這裡。」然後我聽到她點煙的打火機聲音。幸好暑假沒什麼
人,樓友沒幾個在的,不然鐵定事情鬧大。

我讓她坐在外面幾分鐘,還是投降了。


她一看到我,呆了好一晌,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她不可置信的盯著我的眼睛,打量著我全身
上下。

我就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頭髮凌亂,鬍子兩天沒刮了,我這樣邋遢的要命
還是照樣每天上班,大概是沒幾個人敢跟我說話吧,所以自然公司裡也沒有人敢
提醒我有多糟糕、多可怕。

我搖搖頭,拿起手上的啤酒繼續喝,逸淳學姐一把搶下。

「給我。」我連聲音都沒什麼表情。
「你不能喝了,再喝就酒精中毒了。」她一把就丟進垃圾桶。

我承認我真的有點醉,事實上不喝醉我無法入睡,今天也不例外。我馬上撿起垃
圾桶裡的易開罐啤酒,繼續倒到嘴裡。

然後生平第一次,我被一個女人甩耳光。


逸淳學姐的力道真大,打的我暈頭轉向。

她怒聲大吼:「這樣你都喝?喝啊!再喝啊!」她抓起啤酒往我臉上倒:「喝死你
好了!沒用的東西!喝死你!」

因為冰涼的啤酒在臉上,我稍微的清醒一點。我沒看過她如此的火大過。而現在
的我如果連L都看到,就不是打耳光這麼簡單了。

臉頰上火辣的感覺跟冰啤酒撞在一起,刺激到我的感官。我開始放聲大哭。

自從跟老婆講了那一晚的電話後,我再也沒有掉過眼淚。

「我是很想喝死算了,我真的很想!」學姐被我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得愣住,完全
來不及反應。

「我活著幹什麼呢......我是個混蛋、叛徒....劊子手!」

我開始用力刮自己的耳光。一下又一下的,痛死我最好。

「別打了。」學姐一把抓住我的雙手,睜大著驚異的眼睛看著我,也顧不得我滿
臉的啤酒濕黏黏,摟住我在她的懷裡。

「不要打了......你不想說沒關係,想喝酒我陪你喝!」

她放開我打開另一罐啤酒,用力的灌著自己。


我在迷迷糊糊中,看見了學姐邊哭邊喝。


◇     ◇     ◇     ◇     ◇     ◇   


《《如我一般無恥的人,最好是安守本分,聽天由命。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我還是
高估自己,且天真過頭。》》


假期過了一大半,我就瘦了四五公斤,當莊涵如跟L提早回到台北看到我的那個
時候,簡直都要認不出我了。

有一段時間找不到我、失去我的音訊,他們遠在高雄也是心裡有數,我不是死了
呢,就是出了非常大條的事情。還好我的家人沒說我掛點了,他們就拎了行李提
早回來。

他們不回來還好,一回來我又要再說一次,也又要活生生的再被剝一次皮。啊,
那些讓我自覺無恥的事情。

因為我的無恥,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我的學伴跟兄弟,很直接的想到下一個問題:

「那你要跟學姐公開在一起嗎?」

他們沒再問第二次,因為他們第一次看到我那厭惡的表情。我厭惡這樣的情況,
好像我該高興我終於可以跟她在一起?就連老婆......該說以前的女朋友了,都這
麼的認為著嗎?

而我跟逸淳學姐,也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互相表白了,就是在一起了嗎?

是的,我承認有她在的時候我是相當的愉快,她似乎也喜歡跟我相處,但這並不
表示我們已經「在一起」。

相反的,我正在避免真的要跟她「在一起」。



學姐跑上山找我的那天,我只記得我臉頰上發燙的紅腫,還有學姐哭著陪我喝酒
的臉。我是真的完全不記得我還跟她說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起床已經是下午
了,桌上有著已經涼掉的早餐,跟一張紙條。

看完那張紙條,我開始很擔心,但是又鬆了一口氣。那表示她可以理解我是喜愛
她的,卻不能跟她在一起的原因。

重點是:在我印象當中裡,她也沒要求過要跟我「在一起」。

而事實上,在那接下來的日子裡,我都沒有她說過這句話的印象。



接下來的暑假,我們三個人玩遍台北大大小小的地方,小吃、夜市、北海岸......
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在我們打工的時間之外。

如果沒有他們倆個,我的暑假真的會生不如死。

也還好有逸淳學姐。

她在這個即將升上大四的暑假,必須要去私人企業實習,以換得實習學分,那天
她來猛敲我的門,陪我喝個大醉,結果她把第二天被扣薪水的後果怪到我頭上。

「媽的!都是你!害我擔心死啦,結果照顧你到天亮,害我在自己宿舍睡到死,
連家都沒回去。」她在每個禮拜最少都會給我三次的電話裡抱怨。

「一天八百塊啦!你賠我喔?!」
「哇哩。誰叫妳自己要上山的,我又沒叫妳來。」我故意酸溜溜的講,其實,她
那天來看我,讓我真的很窩心。

在心底破一個大洞的時候,起碼那天晚上吹過大洞的風不會那麼冷。

「靠......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還吐的我一身都是,你這死沒良心的傢伙。」

啊啊?我吐在她身上?

難怪怎麼我衣服被換過,大概我自己也沾到了吧?抹布是濕的,陽台也有洗過的
衣服。

重點是!我的形象啦.......我穩重整潔的形象.....

「你別笑死人了,哼哼....」學姐用一種很令人不舒服的聲音笑著,「你在學姐我
面前早就沒形象這東西了。」

我彷彿可以想像她正斜著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拿電話、然後站著三七步的模樣。

突然的,好想現在就見到她。這個嘴巴正在對我使壞的女人。

這樣的情況每一次講電話都會發生,但是我想起她留給我的紙條,跟自己的愧疚
感,想起了以前的女朋友,就什麼要求也說不出口。

可以這樣講著電話對無恥的我來說已經太奢侈了。


◇     ◇     ◇     ◇     ◇     ◇   


她紙條上寫著:

「不想去猜測你不願說出口的困境為何
但我會如你所願 回到最單純的關係
因為這似乎也是唯一可行的」

潦草的字跡。

看來我那天晚上對台中的事情守口如瓶,而且直接醉醺醺的告訴她,我們只能到
此為止。

沒想到我天真過頭了。


◇     ◇     ◇     ◇     ◇     ◇   


《《我的心,有個位子空下來了。回頭看著離我最近的空位,我卻已經不確定是否
有能力霸佔住它了。》》


這輩子最無恥的暑假結束在下著大雨的天候裡。開學的前一天我打著傘,走到學
校裡的郵局去領了郵包。

那是一大包我忘了帶回台北的夏日衣物。

包括放在以前女朋友住處的一些衣物。她還是去見了我的老爸老媽了吧。我可以
想像她受到的責難。

也許她自認為該要承擔這些後果,但是我在電話裡阻止她,「等我下次回去再說。」
但是她拒絕。

如果不是要打工,我根本不會想等到假日再趕回去,就因為晚了幾天,也就給了
她全然斷絕的機會。

家人這麼的喜歡她,勢必是無法接受。

打個電話告知家裡我收到包裹了,母親說她無法相信她竟然就這樣放棄七年多的
感情。跟我的、跟他們的感情。

我只是告訴母親,是妳的兒子浪費她七年多的青春,無法讓她信任了。其他就不
再多提。


我自己先不信任我自己的,自以為是的認為有些人、事、物都會在原地為我打轉、
等待。卻沒有意識到,一直的變化著,是這個世界裡永遠不會變的常態。

我變化著,她也變化著,我們每一個人都在跟著世界起舞,卻都妄想所有的事情
都會為自己停下腳步,等待。

等到回過頭時才會愕然發現,不可挽回的結果早就離我飛遠,再也追不到了。

信任、責任、愛情、光陰......都已經回不來了。連帶的帶走了所有的將來性。

所有的什麼什麼,都被背叛的那一瞬間,吸進了沒有邊際的黑洞裡。永遠的消失
不見。

那七年對我跟她來說,已經消失不見了。



升上大二後,我想應該會比較少看見逸淳學姐,她大四了,課業應該是鬆的多,
加上她又不考研究所,在學校出沒的機會應該是很低。

第一堂的統計學,在一個太陽毒辣的星期二早上開始,果然就是那個「老處女」
教授,才第一課就給大家下馬威。列出一堆原文的書目,看來不整死小毛頭她誓
不甘休。

我選擇坐在靠窗的座位,今年的教室跟去年一樣,我想起去年坐在這裡的那個高
傲女子,在太陽底下的輪廓。

我決定今年都要坐在這個位子。


「你不嫌熱喔?」L跟莊涵如在第一節下課過來我的座位,不可置信的問著。他
們坐在靠牆的一邊,當然小兩口是坐在一起的。

「熱倒還好,視野好嘛。」

「還視野哩。你不上課看風景喔?你要不要畢業啊,這老師很難纏喔。」L吐吐
舌頭,四處張望怕被老處女聽見。

以前也有個人都不上課只看風景的。

我本來想說出口,但是我只是笑一笑,沒有多做回答。

我的話比以前少的很多,今天三堂課裡大多的時間,我就是上課努力做筆記、偶
爾看能不能望見窗外遠處的海岸線。

海岸線,還是在「帕奇諾」看的最清楚。


中午的吃飯時間實在不適合在校園逛,人越來越多了,狹小的校地讓人在夏天裡
倍覺不耐。我躲到圖書館裡,借出了幾本書出來看。都是三毛的。

到「帕奇諾」的路上,剛好人群稍微的散去,但是店裡面還是沒有位子可以坐,
才快下午一點,店裡的人群沒那麼快就散去。

「藍雲鶴。」我剛跟學姐老闆娘打完招呼,她還來不及告知我,我就聽見逸淳學
姐叫我的聲音。

因為她的關係,我有一個位子可以坐。還是靠窗的。


而我跟她心裡是否有多餘的安穩位子,能讓對方坐下來?


◇     ◇     ◇     ◇     ◇     ◇   


果然還是在「帕奇諾」這裡,北海岸線看的最清楚。太陽甚至已經大到遠處的灰
色海岸線看起來浮浮的。

外面的天氣越是燠熱,更顯的室內的冰咖啡可口。

逸淳學姐曬的有點黑黑的手臂,裹在粉黃果凍般的背心裡,太陽眼鏡掛在頭上,
還是習慣的穿著靴型褲,一副輕鬆自然的打扮。

很夏天。跟我的藍色短袖襯衫一樣,給人夏天的感覺。

她翻翻我借的什麼書,眉頭皺起來,就低頭繼續寫她的實習報告,據她的說法是,
這星期不交出來就會死當的「金牌級報告」。

看來她真的不願碰到三毛的書,光是看到封面臉色就有點沈,但是也只是一下
子。因為後來我就收起來,沒有放在桌上。


原先的計畫是,難得下午沒有課,我要在這裡看看三毛的晦暗功力有多深厚。不
過既然遇到了......沒想到會遇到的人......可以說是驚喜吧,就打消了我對三毛的興
趣。

我寧願翻一翻學姐剛剛努力寫出的幾頁報告。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我趁她抬起頭來喝咖啡的空檔,輕聲的叫她。
「怎麼?」她擦擦嘴邊的咖啡,專心的注視我。
「呃......那天我喝醉的時候,妳怎麼幫我換衣服的?」

真的,我很想知道,除了自己的老媽跟老婆,還沒有女人幫我換衣穿衣的。我問
出這句話的時候,真是窘斃了。

「就這樣換啊。」她一副好像我很奇怪的樣子看我一眼,就低頭繼續寫報告。
「......不是啊......我是問,妳......」啊啊啊,我要怎麼問啊?難道要我問她【妳有
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嗎?

她突然的抬起頭來,看了我大概有一兩秒。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看到你什麼東西嗎?」


突然的,我發現我的立場很像一個在哭哭鬧鬧的女人要上了她的男人負責似的。
真是尷尬的要命。

逸淳學姐突然笑得很邪惡,像我剛認識她的那陣子常常看到的那種笑臉。

「黑..黑..的..唷..」

她慢慢的吐出這幾個字。

我像是被雷打到。馬上脖子就紅起來直到耳朵去,然後臉就發燙。這中間血液奔
跑的時間不超過兩秒。

「沒想到你的上半身皮膚跟手臂一樣曬得,黑黑的唷。」 她說完,裝可愛的瞇
起眼睛笑了一下,馬上又跟沒事一樣低頭奮筆疾書。


被耍了,當下害的我想大吼一聲把她抓出去扁她幾拳。

「妳....妳......媽的好樣......」


可是她完全的不鳥我,只是一直說,快幫我看看報告有哪邊寫的不好的,快點告
訴我,不然我畢不了業你就該死了。

怪勒!她報告寫的太爛不能畢業關我什麼事情啊?

只是我還是很認命的當起豬頭,乖乖讀她的報告。

看完之後只有一個感覺,這女人簡直是怪物,中間這樣玩玩鬧鬧,報告內容還不
會跳針,她有幾個腦子啊?


她是我學姐,我是她的學弟,雖然我老她好幾歲,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無法
給這恍惚未明的感覺一個名義實現,並非這學籍上的隔閡,或是年紀上的差距。
而是在心理上的成熟度我明顯的不如人。

我畏縮、膽小了,我只能藉由醉酒抒發或是逃避事情。

像老婆(老是改不過來這樣稱呼她)那樣那樣勇敢的對我坦白,像學姐這樣清醒
說回復單純並且也表現單純,是我從沒有做到過的事情。

那麼我是努力過什麼了嗎?


原來,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嘗試去努力過什麼。

不管是為了以前的女朋友、學姐、或是我自己。


◇     ◇     ◇     ◇     ◇     ◇   


《《一個人的魅力可以因為她變態。我就迷戀這樣的變態美。迷戀到心甘情願的當
個呆瓜,立志成為世界上最棒的奴隸。》》

衝回房間的時候,我滿身大汗。下午三點的太陽實在是太大了。

我的手心也冒了汗,卻不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因為我的心臟跳得好快,好像要擠
出我的胸腔。

坐在房間地板上,大概發了五分鐘的呆,我翻出包包裡幾本三毛的書,傻笑大概
是我現在唯一的表情吧。

我把書丟到角落,明天就拿去還。

現在的我沒心情看三毛的書。那種我猜想應該是很晦暗的文筆不適合現在的我。

對,先去洗澡。我晚上有個重要的約會。

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我捏捏自己的手臂。


◇     ◇     ◇     ◇     ◇     ◇  


逸淳學姐的深紫色髮線飄出去窗戶外面,實在是太長了,窗戶稍微的開個小縫都
會因為流通的空氣奔跑,帶出去幾絲長髮。

天氣真的很好,咖啡好喝,音樂不錯,我對面的女人也很漂亮,雖然她今天還是
對我很跋扈。

「你到底有沒有在看啊?這邊有錯字你沒看見喔?」她指指密密麻麻書面報告裡
的一個小點點,一副嘲笑的表情。

我仔細一看,還真的有錯字,可是寫的人是她耶,她該要慚愧吧?怎麼自己先寫
錯字的人反而要罵校稿的咧?

「妳自己先寫錯字都不會先檢討喔?怪我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對她的回答真的無力招架。

「我故意寫錯的啊,看你是不是專心在幫我校稿。」她托一托頭髮上的太陽眼鏡,
下巴抬的高高的。

「你看,你果然沒有專心幫我看稿子,你居心不良喔,我畢不了業是對你藍先生
有什麼好處啦?」

我除了罵她心理變態以外,實在是無話可說,因為我是真的不專心看稿。

怪她頭髮太長飄在外面,讓我無法集中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都是藉口。

「對咩,我就是變態,怎樣.....」她又點了一杯冰拿鐵,然後開始收拾起報告放
進包包。

「毛病喔妳,真的有毛病。」哇靠,我真的是除了罵她變態、有病,完全無法反
駁!

「我的魅力就是因為我變態咩。」

這倒是真的。

以前就知道跟這女人混在一起就一定要心臟很強才行,從她剛剛說的話更是由此
可見一斑。


她伸了伸懶腰:「天氣真是不錯,應該去兜風。」

「喂,司機,本小姐想用車。」
「妳說想用就用喔?」我沒好氣回答。「我的車不能借給妳這變態,它回來後會
不認得我。」
「你當司機當假的喔?」她用指尖戳戳我的手背,我感到有點心悸。
「當然不是我要自己騎啊,你看過哪個當司機的讓他的老大自己開車?」

啊?老大?她敢說她是我老大?

剛剛跋扈對我的嘴臉,對我說出這一番話,我還來不及反應,她轉個頭就對送咖
啡的學姐老闆娘笑得之甜的!真是反應之快,面具之多。


我完全的對她的即興表演感到嘖嘖稱奇。

正想反駁啥米老大的,她就站起身來背起包包。

「我等下三點還有課哩,我要先閃啦。咖啡點給你的,你慢慢看你的悲情三毛吧。」

我完全沒有時間說話耶!!

然後她穿著粉黃色果凍背心離開前就丟下最後一句話:

「晚上八點我要在我房間樓下看到司機喔。掰啦。」

約會。這是約會嗎?


我腦子已經開始空白,連咖啡都沒喝,認命的付了所有的帳單(這女人一定是故
意讓我當冤大頭),飛奔回到住處。

我像個呆子下定決心,今晚我要當個最棒的司機。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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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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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硫味記事》第六書 終極的喜歡
時間: Sun Apr 10 23:42:10 2005

※※※※※※※※※※※※※※※※※※※※※※※※※

第六書 終極的喜歡

我心裡的悸動,跟房間裡的滿天星一樣,
無法輕易枯萎。
仍然栩栩舞動。
終極的喜歡,終極的喜歡....

※※※※※※※※※※※※※※※※※※※※※※※※※




我咬著她的耳朵,舔舐著她溫軟的耳垂,一手撫摸著她的背,那線條溫順、觸感
柔細的背。一手揉捏她的豐潤滑膩的胸部。

用膝蓋頂開她的腿,不必用手我也可以熟練的滑進她的熾熱。我的賀爾蒙告訴
我,要盡力的滿足她,還有我自己。

啊,我真是愛死她了,這麼敏感又溫暖。

「真想跟妳做愛一輩子.......」我喃喃地忘我低語。


怎麼有人在搖我?誰?我「睜開」眼睛,想看是誰在旁邊搖著我。


「你還好嗎?不舒服嗎?」是老婆的聲音。

我突然的坐起身來,嚇出一身冷汗。

「沒....沒事,好像是做了惡夢。」我的睡意全消,看到老婆一臉擔心疑惑的樣子,
坐在我的身邊。

我剛剛作夢了,而且還是春夢!

趁著老婆去幫我倒水的時候,偷摸自己下體一把,該死,還沒軟!剛剛我有說出
什麼夢話嗎?我不免擔心起來。

我看著桌上老婆已經插在瓶子裡的滿天星,不禁惆悵。


下午全身濕淋淋的回到住處時,還沒五點,扯個謊說是我身體不舒服先回來了,
也沒說明花哪來的。只是看到老婆一臉驚喜以為是我買來送她的,我也就......

「花語是【終極的喜歡】喔。」我這樣告訴她。

天知道我是個大混蛋。真不知道我是對的起誰了。

許久沒見老婆,卻沒有恩愛一夜,老婆當是我身體很不舒服,還怕我感冒生病了,
招呼著我休息吃飯,上床睡覺。她越是這樣溫柔懂事,我越是不知所措。眼淚簡
直就要掉下來了。

就在沒多久以前,我完全的背叛她了。

雖然我還沒有真正離開她的身邊,但是我的心已經被挖走一大塊。掛在那個突然
消失不見影子的鬼學姐身上。


「舒服點了嗎?」老婆拍拍我的背,盯著我喝完開水。
「嗯,我沒事的。」感覺到自己的小老弟已經消了。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做了怎樣的惡夢?」

我沒料到她會問我,剎時之間我答不出來,只跟她說不記得了。反正會忘記夢的
內容是正常的事情。只是我很清楚,我剛剛夢到什麼,卻絕對的不能告訴她。

「雲鶴,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在想你會不會是上來台北唸書壓力變大了?你話
變的不多,連睡覺都不安穩的樣子,你的狀況還可以嗎?」

老婆依然維持一貫冷靜、慢慢的態度說話。

「我很好啊,功課多點倒是。」我心虛到只是一直喝著水。
「你真的沒事嗎?」她把臉靠近我,直直的盯著我的臉。
「嗯......」

突然的她吻上我的臉頰,咬起我的耳朵。

跟她在一起這麼久,我知道她想要什麼。


我簡直是要痛哭失聲。

當我在老婆的體內顫抖不已的時候,看著她因為愛著我而閉著眼睛感受我的存
在,我知道,我一輩子都會對她感到深刻的內疚。

我在跟她做愛,卻一直的想著剛剛夢裡在我身體下的那個女人。

無法回頭了。我好恨我自己。


◇     ◇     ◇     ◇     ◇     ◇ 


昏昏沈沈的上完民法,我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閃到樓梯間抽煙,忍不住就坐在
髒兮兮的地板上了。

「你是沒睡飽喔?」L走過來站在我旁邊,我連抬起頭來看他的力氣都沒有,只
是無力的點點頭。

他在我旁邊蹲下來。 「她回去了?」
「嗯,昨天晚上的火車。」我知道他在問誰。
「她什麼都沒問嗎?」

沒有,除了那天晚上的惡夢,她什麼都沒有問。接連下來的星期四當天,她哪裡
都沒去,我去上完幾堂課回房間陪她,不然就只在附近的街道晃晃,找東西吃填
肚子。


那天晚上做完了愛,我的體力跟心理完全的透支,沒有感冒,但是我感覺到前所
未有的疲倦。

就因為她什麼都沒問,我更感覺到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現在感覺如何?」L認真的問我,「她現在回去了,這幾天你有想通什麼嗎?」
「疲倦。」我簡單的回答,我真的是疲倦到連話都懶得說了。
「疲倦?呵呵......」L輕輕的笑了起來,抽完了一根煙。

我也無力的笑著,然後簡單扼要的提起星期三的事情。


「我跟學姐表白了。」

L還是訝異的看了我一眼,畢竟他跟莊涵如都沒有想到,那天中午我還說要點到
為止,結果馬上把自己說的話推翻。

我苦笑著,「不過我想我還是被甩了。」


是啊,我是真的被甩了吧,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學姐,勾出我背叛的事實後,給我
更殘忍的對待方式。

她謝謝我的咖啡,感激我的坦白,就消失了。

而我心裡的悸動,卻跟房間裡的滿天星一樣,無法輕易枯萎。仍然栩栩舞動。終
極的喜歡,終極的喜歡。

為了這終極的喜歡,我失去了太多。


「明天星期六,沒課,去你那邊喝酒吧。」L站起身來,拉我一把。

我真的很需要喝醉,非常的需要。這個星期真的算是毀了,過了這個禮拜,下個
禮拜起我要振作,當個自己當初所期許的那個藍雲鶴。


然而當晚上我看見莊涵如拖著她進我房間,我跟L嘴巴張的奇大無比。


莊涵如在來到我房間的路上,遇到了逸淳學姐,就這樣把她拖來了。我真的不知
道,我這個學伴是要幫我還是害我。

L跟我咬耳朵道歉,說他來不及跟莊涵如提這件事情。
「想說等小如來了再細說從頭啊,我哪知道會這麼巧?」

而我心裡是想著,如果學姐不想見到我,自然會找各種理由推託,她是這麼聰明
的女人,不可能連理由都編不出來。既然她都來了,我總要當個好主人,當個好
學弟好好招待她。

她跟莊涵如坐在我的床上聊天,我想到我在這床上做的夢,就渾身的不自在。趕
緊灌下一大杯酒,當作自己是因為酒喝多了而臉紅脖子粗。

「喝這麼快幹嘛啦,馬的等一下酒都被你喝光罰你去買喔。」L對著我鬼叫,一
把搶下我的杯子。
「那我現在去買吧。」我站起身來,開了門就要出去。

「順便幫我買包煙吧。」逸淳學姐掏出五十元。

我回頭看她一眼,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然,以致於我想去外面買個酒逃避她都好。


結果我在外面晃了快一個小時,自己先喝了三罐啤酒,心情有夠爛,更容易喝醉,
藉著酒意,我用力的踢倒一個垃圾桶。

抓著買給學姐的煙,我蹲在我住處樓下的樓梯間,因為第一次感到如此深沈的悲
傷,我哭了起來。


◇     ◇     ◇     ◇     ◇     ◇ 


氣氛還算融洽,比我想像的好多了,我紅著眼睛回來時,我的房間正在鬧成一團,
原來是L正在說著系晚會那天晚上演短劇的事情。

那天L的角色是一個跛腳的老頭,為了這個角色他大概練了一個下午,該怎麼走
才像。剛剛他又在演練了。

爆笑的很,連我一進門都受不了。害我酒意全消。

對於我的紅眼睛,沒有人問我為什麼,倒是我出去那麼久,被L跟莊涵如罵我去
孵蛋了。

帶著剛剛買回來的酒,我看今晚真的是要不醉不歸了,不過要「歸」的是其他三
個人,我倒是可以馬上倒頭就睡在我的房間。


逸淳學姐真的是自然到家,只是我感覺的出來,其他兩個人也感覺的出來,我們
避免正面交談。

在我剛剛出去的時候,趁著學姐上廁所的時間,莊涵如知道了一切。所以她也很
識相的不再說些五四三的。而跟L緩和著氣氛。

基本上,今天晚上算是很愉快的。表面上看來,和諧的學姊學弟、同學關係。


喝到半夜一點多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倒酒給學姐,還開玩笑的問說怎麼喝這麼
少?她還認真的回應我說,因為我都不主動給女士倒酒啊。

衝著她這句話,我連罰我自己三杯,學姐倒是很奸詐的只喝了三小口。我想起她
系晚會那天喝醉的樣子,也不想逼酒。

總算是又圓融點了,我跟她之間。但是只是表面上嗎?

不著邊際的話題,無聊的笑話跟動作,甚至連眼神,都讓我無法判斷眼前這個女
人,這個好像是喜歡我,卻在我表白後甩了我的女人,她的單眼皮跟薄嘴唇只是
用來傷害我自尊的鴆酒。

一旦接觸下肚,就什麼都完了的美味毒物。

可怕的是她自己似乎不知道,更噁心的是,我知道,卻還是接近了,然後咎由自
取的把自尊放在她的高跟鞋底下。

就像我給自己的爛理由【撒旦總是會蠱惑人心】。

搞半天,我是個噁心的傢伙。長蠱的噁心傢伙。


三點多的時候,逸淳學姐說她累了,因為今天她上了很多課(真難得),要先走
一步。

「蠻晚了耶,學姐妳可以自己回去嗎?」莊涵如擔心的說著。這小妮子今天喝的
慢,所以精神不錯。
「可以啦,我又沒喝多少,我這麼大的人也不會走丟。」學姐笑笑的披上薄外套。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我送妳吧。」我叫住了她。

她越是拒絕,我越是堅持送她回去。都三點多了,我可不想第二天聽到什麼有關
於她的社會新聞。


即使是夏天,半夜三點多的溫度還是低了點,我仍是沒有帶外套出來,陪著學姐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經過了第一次遇見她、還有起爭執的公共電話邊,我不禁牽
動起我的嘴角。

「你在笑什麼啊?」學姐打破沈默。
「沒什麼,就是想起在這台公共電話旁邊跟妳吵架的事情。」我搖搖頭笑著:「都
快一年了。」

學姐也沒說什麼,只是淺淺的笑著。

一路上只說這些話,一人一邊,各走各的。

沒幾步路就到了她住的地方,這邊的樓梯比我那邊的還要暗,我送她上了樓,四
樓,我看著她開了門。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學姐,我想跟妳談一談。」我脫口而出,後來又想到她好像是很累了。「不方
便的話改天,沒關係。」

她猶豫了一下子,「進來吧。這裡說話不方便。」她聲音輕輕的,夜深人靜,不
想打擾到鄰居。


學姐的房間東西很多,都是一些書,跟衣服,我看著散落一地的翻譯小說,跟還
有半杯茶的杯子,半滿的煙灰缸,可以想像半夜不睡覺的學姐窩在床上看書的樣
子。

有點亂,但是是很隨性的那種亂,不是髒亂。


「要喝茶嗎?」她走到熱水瓶旁邊拿起乾淨的杯子。
「不用了,我等一下就回去,L他們還在等我。」
「嗯。你要說什麼?」她為自己沖杯茶,轉過身來問我。
「我......」突然的我腦子一片空白,本來演練過的話都忘記了。

她一直用很淡的表情看我,好像我是陌生人。


我看著她喝著熱茶,她眼皮垂著,無意識的望著自己的正前方,睫毛微微的跳動,
薄薄的嘴唇貼著茶杯,我回想起我上次吻她的觸感。看的出神。

「你來這邊不是要看我喝茶吧?」她放下茶杯開口說話。
「不是......」我有點不好意思剛剛失禮的看著她。

但是我真的完全說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話。我想跟她談談,但是我該可以談什
麼?

我想問她,從此以後都要對我這麼冷淡嗎?
我想問她,我真的只可以是學弟嗎?
我想問她,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我想問她.....

我好想問她,我可以多親近她一點嗎?

但是我一句都問不出口,我也沒有臉問她,只是兀自的沈默著,僵持著。


學姐喝完最後一口茶,放下杯子,脫下了薄外套。

「如果你沒有什麼要說的,早點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在對我下逐客令。我慌了。難得有機會可以跟她單獨談話,我要鎮靜!

只是我沒料我自己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一定是瘋了。


當學姐轉身拿衣架掛起外套的時候,我從後面用力的抱住了她。

「學姐妳不要對我這麼冷淡......拜託....」我幾乎是用哭腔在哀求她。

我感覺胸口被箍得緊緊的,越是如此感覺,我越是收緊我的手臂。我再不出點力
氣消耗出去,我怕我會要大聲吼叫才可以,不然我會想要炸開了。而那樣的我,
會傷害學姊。

「求求妳不要這樣對我好嗎?我真的很喜歡妳......」

學姐開始掙扎,在我懷裡要把我扭開。

「你喝醉了,放開我。」
「我沒有喝醉,妳知道我的酒量的。」我仍是緊緊抱著她不放。我聞到她細膩的
髮香味,讓我清醒的很。

我是清醒,但是另一方面我其實已經理智瀕臨崩潰。

我無法有效思考別的東西了,完全沒有辦法。我的腦子全部都充填一個想法,我
喜歡學姐,我喜歡學姐。

她用力的要掙脫,像是隻兔子從我的懷裡溜開。我一把又把她抓回來。我不知道
哪裡這麼大的力氣對她,結果讓她喊著痛。

我鬆開手,但是仍不死心的要把她抱在懷裡。用手臂的力量把她箍住。

「放開我....」她的聲音微弱很多,像是有點哽咽。
「不要,我一放開,妳就會不見了。」我想起上次她沒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帕
奇諾」的事情,就抱的更緊了。

然後她開始哭。

「你有女朋友,不要......你走開......」

當下我了然於心,逸淳學姐喜歡我,但是她很明白必須拒絕我。她是對的,所以
她想甩了我。但是我已經執意要錯了。

她虛弱下來,不再掙扎了,只是抽泣著。搞的我又想哭了。我撫著她柔細的長髮,
親著她的額頭。沈默的聽著她的哭聲,還有我自己的呼吸聲。

我這樣面對面的抱著她,卻沒有任何肉體上的慾念,我只有一個念頭,想讓她快
樂,那些春夢、遐想,都是假的。能夠讓現實裡的學姐因為生活裡有我而快樂,
是我現在想要做的事情。

我的心很痛,因為我不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沒有辦法馬上給她她想要的。我輕輕
的對她說對不起,她只是一味的搖頭。我想看她的臉,那張哭的糊糊的臉。

然後我吻了她,而且明白的告訴她,這不是衝動。


◇     ◇     ◇     ◇     ◇     ◇ 


我終於買了手機,這一開始我不願意花錢購置的【民生必需品】。

不買的原因不是因為我沒有錢裝闊,事實上我工作跟當兵時的積蓄,已經夠我念
上五六年的大學沒問題。我只是不想被束縛,也覺得自己並沒有到那種行蹤撲朔
迷離的地步。

我不在房間接家用電話就是在上課,不在上課就是在外吃飯或是唸書。所以我認
為安裝家用電話就夠了。

也就是,手機對於我的行蹤掌握沒有意義。

不過那是暑假前的事情。


暑假當中,我從台北一回台中後就馬上添購手機一隻。有很多原因,一是我想我
的行蹤已經不容易被掌握了,這跟逸淳學姊也多多少少有點關係。因為為了可以
挖出跟她相處的機會,比如去旁聽一些課,在「帕奇諾」偶遇她。自然我的行蹤
就變得不定,但絕對不像是L想的那樣,什麼約會之類的。

事實上,我感覺我與學姊好像很柏拉圖。

至於會想掌握我行蹤的人有誰,也只有她--我七年的女朋友。

除了我對我的行蹤問題有自知之明之外,二是老婆也如此要求。因為暑假我又在
台北找到打工機會,如果有了手機比較容易找到我。她則是自己已經先辦了,所
以她有認識的店家,幫我辦了可以跟她【網內互打】的門號。


有了手機,輸入的第一個號碼就是逸淳學姊的手機號碼、房間電話,再來是L跟
莊涵如的,再來才是老婆。不過還好輸入的順序跟將來顯示的順序無關。不然老
婆一定會仔細注意。

老婆的優點也是可怕之處是,沈默的觀察。


想快點回台北,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打工,也不是學姊。而是發生了一件我再也不
想多留一秒的意外。

這件事情甚至跟我與學姊的不倫相比(我姑且認為我們不倫),我的不倫簡直就
是小兒科......但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這是我造成的。

前後拖拖拉拉的,在台中逗留了快一個月,我像是逃難般的回到台北。


◇     ◇     ◇     ◇     ◇     ◇ 


七八月間,台中市的空曠馬路上總是溼漉漉的,中午可以見到許多灑水降溫的店
家,拼命的拿著水管面對馬路。

我開著家裡的車,去接老婆下班,她打電話告訴我她今天早退,因為身體不是很
舒服。

聽她電話裡的聲音軟弱無力,我想還是先開車帶她去醫院吧,但她說還是先帶她
回家,中途經過超市去買個晚餐的菜,她想跟我一起吃。

「難得可以跟我家人一起吃晚飯。」

是很難得。我很久沒跟未來的岳父母(姑且算是)一起吃飯了。

我看著從辦公大樓出來的她臉色蒼白,趕緊上前扶住她,才發現她瘦了好多,不
禁的,我的愧疚跟憐愛迅速升起。

在餐桌上,在她父母面前,我一直都是一副好女婿的樣子,但是自從我回到台中
為止,卻是沒有忘記找時間整理我腦子裡的東西。在心態上,我已經不是個好女
婿了。


從期末考前說要整理思路跟腦子,再說暑假時整理,到現在放假一個星期了,我
還是坐在我岳父母的家裡在想這件事情。

每當我想整理時,只要一想到擁抱學姊時的那種心悸,那個涼涼的夜晚,溫柔的
像是兔子的學姊,我就亂了方寸。根本也沒有把學姊那句【給我們一點時間整理
自己真正可以承受的限度吧。】拿來仔細琢磨推敲。

只是在琢磨推敲之前我就認定,整個情況早就是不是我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

我們之間的感覺不容草率褻瀆,連親吻都是一種約定,像是打下契約般的,證明
我們的情愫與衝動無關。

只是那真的需要一點催情的助力,自然而然如青草般悄然的生長,也需要陽光空
氣水,那輕掛祕密的微翹嘴角、包藏關注卻刻意的忽略,跟殷殷想念的眼角餘光,
都是催情劑。

我沒有這樣的談過戀愛。


「沒有 All PASS 就當作不認識你唷。」某天中午她在系館圖書室趁著助教沒注
意時跟我耳語,還用柔唇啄了我的臉頰。然後挑個眉毛就閃了。我的頸子上還有
她的長髮掃過的搔癢。

我窘到不會去注意到底早上有沒有刮好鬍子,只擔心我的心臟就要跳出嘴巴外。

但我又雀躍不已。頭一次覺得考試是愉快的事情。


談戀愛如此愉快,像是世界都變成清晰又朦朧的粉色系,充滿了柔軟的空氣,耳
朵裡縈繞不絕的都是她的聲音。

這是跟老婆七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罵我喜新厭舊也好,耐不住寂寞也好,我
卻還是不能夠否認,我低估了戀愛可以給我的能量跟喜悅。


曾幾何時,我才認識了【戀愛】,但也同時認識了【背叛】。

只是我跟老婆,卻各自前後的認識了這兩樣東西。


◇     ◇     ◇     ◇     ◇     ◇ 


我坐在老婆的床邊,翻閱著她平常在看的一些雜誌書籍,她都是看一些理財、居
家裝潢的雜誌,偶爾參雜一兩本關於美容保養的月刊,我想起了學姐的房間地板
上,都是一些翻譯小說,跟一些她所謂「死了之後才出名」的國內作家書籍。



「不看三毛嗎?」送學姐回去的那天晚上我這樣問她,因為老婆以前很喜歡看三
毛的書,我以為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

學姐又泡了茶,而且多幫我泡了一杯。

「以前看啊,不過高中的時候就不太喜歡看她的書,太過於矯揉做作。」

「我覺得還好啊。」我又想起了老婆跟我提過三毛的文筆多讓人感動。「她也算
是【已經死掉的有名作家】。」

「是很感人,但是我不喜歡。」學姐吹吹杯子裡的熱氣,小心的喝了一口茶。「而
且也不是每個死掉的作家我都會欣賞。」

「妳不喜歡自殺的作家嗎?」我想我真的太自作聰明了,問出這樣白癡的問題。

只見她從書架上抓出一本「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他也是切腹自殺,因為日本戰敗,但是我喜歡他的文筆。」她隨
手翻一翻:「還有郁達夫我也很欣賞。」

她放下書本,換我拿起來翻開。裡面有著她劃下的線條,看來她看書有作重點的
習慣,即使是小說。


「我不喜歡三毛,是因為我害怕吧。」



老婆進了房間,捧著一碗葡萄進來,臉色還是蠻蒼白的。我幫她在床上挪出一個
位子,讓她可以坐的舒服點。

「妳還好嗎?真的不必看醫生?」

她搖搖頭,坐了下來,眼睛閉了一下又張開來看著我,給我一個有話想說的訊息。

她有話想跟我說,但是我不必問,因為她想說出來的時候自然會說,還沒打算要
說出口的時候我問也沒有用。

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我從來都不必多餘的問她什麼問題,當我問的時候,她總
是跟我說「以後再告訴你」。然後事情到最後都會給我一個不必我太勞神的答案。

這就是我冷靜又縝密的女朋友,凡事深思熟慮,沒有三思絕對不行。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她的聲音很無力,從我見到她到現在都顯得很虛弱。「想
要好好休息罷了。」她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你先看一下電視吧,我去洗個澡。」她站起身來,拿了衣物走向浴室。我看著
她異常孱弱的背影,覺得她真的怪怪的。

電視正在上演著灑狗血的連續劇,我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飄的好遠。是什麼「花
系列」的,正在演著一個母親抱著死去兒子瘋狂哭泣的戲碼,而兒子的女朋友表
情木然的在旁垂淚。



「我不喜歡三毛,是因為我害怕吧。」

學姐點起一根煙,被我吻的有點腫腫的唇貼著濾嘴。

「她在丈夫死了之後寫的都是關於思念丈夫的文字,我忘記我是翻到她哪本書
了,總之我看不到兩頁就快在書店裡吐起來了。」

她瞇起眼睛看著我,笑著,讓我想像不出她當初想吐的那樣子。

「還好我早點衝出來。不過倒真把周圍的人嚇壞了,因為那本書我是用力的扔在
書架上。」

「對於寫作能力很強的人,如果把悲傷灌輸在文字裡供人閱讀,是一種變形的凶
器。」她把煙頭兜在煙灰缸週圍繞著。「而三毛的能力是我見過最強悍的,足以
致我於死地。」

如果,她買回了那本書,我想二十四家族的大三名單就是空白的。她可能會被三
毛感染,選擇追隨先離開的那個人。



但是說真的,我很想看看三毛怎樣的傳遞她的悲傷在文字裡,於是我開始在老婆
的書架上翻著,看能不能找到三毛的書。

沒找到三毛的書,卻在老婆的書架上看見一本隨意擱置的筆記本,那是老婆的小
記事本。大概是她拿出來記了什麼東西,就隨手擱著吧。我隨手翻開,楞了幾分
鐘。

老婆還在浴室沐洗著,水聲潺潺。

在她出了浴室以前,我就倉皇的離開她的家。


筆記裡夾著超音波檢查列印出來的黑色照片。日期是我回台中的前兩天。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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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硫味記事》第五書 戀愛慾望
時間: Sun Apr 10 23:41:52 2005

※※※※※※※※※※※※※※※※※※※※※※※※※

第五書 戀愛慾望
我渴望能夠再度的為某個人瘋狂,
享受那種又痛又甜的戀愛滋味。
即使在被戳傷的時候,我都會心甘情願的覺得,
那就是戀愛啊。

※※※※※※※※※※※※※※※※※※※※※※※※※



《《有些事情,提醒也沒有用的。就像在漆黑的迷宮裡,即使給了蠟燭,依然還是
找不到出口在哪裡。》》


一個行為,有著兩極化的感受及結果。

當我吻著逸淳學姐的時候,對學姐我問心無愧,我該慚愧的是我不坦白。但是對
於老婆,我正在摧毀我們七年的堅持及努力。

我在當自己邱比特的同時,也變成了老婆的劊子手。


從過年後,已經有快三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老婆,電話也是她主動打給我,因為
系晚會跟期中考,都可以是理由早早掛斷電話,我對她的語氣還是一樣嗎?L明
白的告訴我,她該是覺得有異了,女人是何其敏感的動物,敏感到男人無法想像。

果然系晚會後的下一個星期三,老婆一大早打電話來。

「嗯?這麼早打給我?」我還窩在棉被裡閉著眼睛。

「我在台北車站了,你等一下有課的話我自己坐車上山。」

我馬上嚇得跳起床,在台北了?怎麼沒有先通知我呢?

「如果我又事先跟你說我會來,你又要蹺課了,現在我不准你去蹺課,我會在你
的房間等你。」老婆慢條斯理的說。

我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子的呆,抽了起床煙兩根,為什麼?她從來不會在沒有通知
我的狀態下與我見面,不管是我當兵、或是工作的時候,我們總是先橋好時間,
再見面。

有點違背常理。

突然的九點半的鬧鐘響起,嚇了我好大一跳。

我拍拍自己頭。違背常理......

是我先表現的違背她眼中我的常理吧,我很清楚,對於那七年裡的她,我在逃避
著。

老婆一直都是個很安靜的女人,也因為安靜,我更認為她跟一般多話的女人比起
來聰明的多,細心的種種態度跟行為,都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俐落跟小心翼
翼。

是的,我一直一直的認定,她是我這輩子都會對她有信心的女人。


而我慢慢的在溶解我在她心中那塊信心的基石。一點一滴的,已經到了她輕易發
覺的地步。

我對自己也一點信心都沒有了,一次一次的,不管是怎樣開心或是不爽的狀態
下,有個女人實實在在的在我心眼裡扎根。


◇     ◇     ◇     ◇     ◇     ◇ 


「你今天好溫柔喔,比上次親我的時候還溫柔。」

那天晚上講這句話的學姐,喝醉也好,卻是真的第一次讓我很心動,而且是第一
次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話。

像個孩子似的趴在膝蓋上,等我拿礦泉水回來她暈的更厲害了。我抓住她的肩
膀,扶住她的背,餵她喝礦泉水。

她幾乎是整個人倒在我懷裡的。

「你要不要喝?」她瞇著眼睛抓著礦泉水的瓶子問我。
「妳喝就好,喝到妳舒服為止。」我拍拍她的背。
「嗯。那我喝完好了。」說完她就咕嚕咕嚕的要把水一次灌完。這傢伙,還以為
她還在喝酒嗎?

「別喝這麼快,不然妳馬上就會吐了!」我抓下瓶子。

結果水潑灑了她一身,嘴唇到下巴也都是水。

「啊,都是你啦......」她把我用力推開,撥撥自己身上的水。

我抓起自己的襯衫袖子,擦著她的下巴。

她抬起頭來,乖乖的像隻小狗讓我擦下巴,這個時候的學姐看起來真的很像小
狗。這個時候的她乖乖的。這個時候的她,不是我學姐。這個時候的她,讓我又
想親上她的嘴巴。

就快到盛夏了,圖書館前廣場的風變的有點暖暖的,帶來一點點樹葉的味道,仇
人坡的樹枝可能剛修剪過吧。

學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她說她想回去睡覺了,我扶著她,怕她從樓梯上滾下
去。

「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我想我會倒追你喔。」

她突然的小聲的說出這句話。

如果我沒有女朋友的話。


可是我有女朋友。所以不管當時我有多訝異,不管我無視於她後來掩飾這句話的
笑聲而當真了,不管我有多開心到晚上繼續跟L喝到天亮,我還是一個有女朋友
的人。

我有女朋友。而且她已經到台北,正要來結結實實的提醒我,我犯了很大的錯。

我背起包包,心情沈重的出門了。怎麼了?我應該開心的。

而過沒幾個小時,連老婆的面都還沒見到的時候,我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了。


◇     ◇     ◇     ◇     ◇     ◇   


《《光是有責任,綁不住一個人嗎?還是人綁住了,心卻飛得更遠了?我可以只抱
著責任跟習慣,跟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中午下課時間打了一通電話回到房間,告訴已經在房間等待的老婆,大概要等到
下午五點上完課才見的到了,因為下午一點馬上又有課。

「我幫你先洗洗衣服吧。」老婆手邊忙著事情的樣子,窸窸窣窣的聲音很明顯。

掛上電話走到「帕奇諾」去,L他們正在那裡買好便當等我了。照理說帶便當到
只賣咖啡跟鬆餅、土司的店裡去吃,對店家是很不禮貌的事情,但是同樣是校友
的學姐老闆娘卻笑笑的說,肚子重要哩,沒關係。

「你好像也跟這裡的老闆娘混熟了喔?」莊涵如吃著她的三杯雞便當看看這家小
店的環境。

「老闆娘蠻親切的啊,而且主要是可以抽煙嘛,風景也不錯啊。」我看著窗外遠
處北海岸線,今天的視線比較模糊,下午可能會下雨。

我常來這裡,其實還有一個莊涵如跟L都心照不宣的原因吧。


現在已經是十二點多了,下午的五堂課已經讓我現在光是想到,就感覺有點疲勞
了,都是很重的課,突然的想蹺課。

對著窗戶呼一口煙出去,看著白色的煙霧飄到不見蹤影,我強烈興起了想當一個
下午壞學生的念頭。

「你女朋友已經在你房間等你了嗎?」L喝一口剛剛送來的咖啡,抹抹嘴看著我。

我點點頭。又抽一口煙。

「你開心不起來的樣子喔。」莊涵如也看著我,他們倆個人的表情很古怪。
「沒啊,還好。」
「還【還好】咧。」L突然笑一聲,「上次她來的時候,你的樣子跟現在完全不
一樣。你還翹了兩天課喔。」

L也點起一根煙,「小如你還記得他那時候多開心吧?」

莊涵如對我努力的笑著,我的這個學伴,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況,她自然也記得我
前後的變化。

他們倆個,是我現在可以坦白面對的浮木,即使沈溺也不敢放開的浮木。


「你會跟她結婚吧?」莊涵如突然問我,我楞了一下。
「會。」我頓了一下子而已,馬上就回答了。
「你看看你......」莊涵如看看我,又看看L,「之前不管怎麼問你,你連考慮的時
間都不會有。現在你卻要想個幾秒鐘。」

「難不成要我始亂終棄?」我坐直身子,托住我的頭,腦子裡都是老婆跟逸淳學
姐的臉交互轉替著。

「不是要你始亂終棄,」莊涵如很嚴肅的口氣:「講實在話,我們對於你現在的
混亂也有責任,畢竟我們有在你跟學姐之間推波助瀾,因為對我們來說,你跟學
姐都是我們身邊的人,而你的女朋友....對我們來說是這麼的陌生,我們甚至覺得
如果你跟學姐可以在一起一定很好,卻忽略了你真正該面對的難處。」

我承認我很少對他們提起我的老婆,對於自己的私事提的最多的,就是以前當兵
的事情、工作的經驗、還有對逸淳學姐的心煩意亂。

老婆對我來說是一個習慣,不可以放棄的習慣。

而身為一個男人的劣根性,卻讓我擺著她繼續習慣,一轉身就去追尋刺激了。

這對她一點都不公平。

「所以我該點到為止啊。」我抬起頭來。

「你說要點到為止說過幾次呢......你明明就是很喜歡學姐,如果只是一時的迷
戀,其實女朋友一來了,你也不會煩惱是吧?」L也正經的對我說。

「你有辦法點到為止嗎?」莊涵如替我算著時間,「半年多了,甚至快一年,藍
ㄟ,你會一時迷惑那麼長的時間嗎?」

等一下,這倆個人好像是要勸我跟老婆說清楚?要我放棄老婆?

「你們?該不會要我跟我女朋友說分手吧?」

「誰要你說分手啊?」L急急的解釋:「要你回去見你女朋友,搞清楚她的到來
及存在能不能讓你想清楚一點,我總覺得你一直都在很迷糊的狀態。」

「搞清楚喜歡、習慣、跟愛的差別。」莊涵如補充。「你要回去看著她,問自己
你對她是只有習慣沒有愛了嗎?」

只有習慣沒有愛......我想我還是愛她的。

「其實,藍ㄟ,我要說句老實話。」莊涵如抓著自己的手,感覺好像要說難以啟
齒的話。

「如果我是你的老婆,我應該早就會知道你變了。」

我想那時候我定格了。

「她上來找你可能只是要確定,你只是太過寂寞,你還是需要她。而事實上你可
能真的只是因為寂寞了。」

「雖然我們都希望可以看到你能跟學姐在一起,但是你的女朋友也很可憐,都七
年了,你也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吧?」L緊接著說。

「還是你只是玩玩?」莊涵如盯著我看。「與其你要玩玩,那我勸你現在就算了
吧。之前我們這樣牽線已經錯了,你自己不要再錯下去。」

「沒有什麼牽線不牽線。」我簡直快要掉下眼淚了。 「我真的喜歡學姐,但是
我無法放棄我女朋友,我對她有責任。」

「沒有什麼責任不責任,如果只是因為責任而沒有愛了,換做是我,我不要。」
莊涵如堅定的說著。


◇     ◇     ◇     ◇     ◇     ◇ 


果然是下雨了,斗大、連續的雨滴轟然激起了泥土的味道,跟悶熱的濕氣。我把
窗戶關小了一點。

「帕奇諾」裡人還是很多,看來下午沒課,或是跟我一樣蹺課的人還真是不少。
桌上有書、沒書都好,像我這樣一個蹺課、發呆、打發時間的人比比皆是。

對的,我蹺課了。莊涵如跟L說會替我掩蓋過去,總之老子今天下午要好好的調
適回去面對老婆的心情。胸口悶,心情超級的賭爛到極點,如果我是一個沒有道
德觀的人就好了。

那我就可以繼續昧著良心跟老婆恩恩愛愛繼續下去,另一邊就對學姐窮追猛打,
滿足我渴望又再次戀愛的感覺。

是啊,我渴望能夠再度的為某個女人瘋狂,享受那種又痛又甜的戀愛滋味。而這
些,我已經好幾年都沒有過了。

即使在被戳傷的時候,我都會覺得那種痛就是戀愛啊。

我想再戀愛,即使是一定會受傷、會結束的。

想像著跟逸淳學姐談戀愛會是什麼樣子,會有怎樣新奇的感受。光是只有習慣,
平淡的氣味,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有點不好受。

想歸想,卻不能說作就作。

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夠自私了,這些日子以來我一點都不負責任,到了我自己一
想就會汗顏的地步。

我自己都會汗顏啊,更何況是心細如絲的老婆......

不由得的,我開始冒了冷汗。


「吼!你蹺課喔?」天啊,正在入神的想著這些,就突然的被背後的聲音嚇得差
點心臟都要跳出來。

逸淳學姐頭髮濕淋淋的,一手抓著濕濕的薄外套,一手叉著腰站在我的桌子邊。

她今天穿了很合身的黑色連身短裙,像個上班族的打扮。

煞時間我腦子裡就只剩下系晚會那天喝醉,耍賴,又像小孩子的學姐。

「我......頭痛,不太想上課。」我竟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是喔,真巧,我頭也很痛,該不會你是學我的吧?」她問都不問,理所當然的
放下包包,坐在我的正對面,然後點了一杯冰拿鐵。

「我想也知道妳一定也蹺課。」我看著她正在拍打著濕髮。

「對啊,沒錯,不過我可是有先去簽到喔,然後趁老師不注意就從後門溜了。」
她抬起頭來對我笑了一下,「人家我想喝咖啡咩,比聽什麼市場調查好玩多啦。」

這種開溜的方式看來她是很純熟了,說的理所當然的樣子,接著竟然還跟我講解
要在怎樣的時間點跟角度開溜,還有上課前就要先找好老師最不會注意的位子。

「其實老師最不會注意的位子是靠牆壁、不要太後面的位子,那樣子的話你跑掉
了,老師也不會注意那邊少了一個人。」她從包包裡拿出她的煙,點上。

「而且想開溜的人還不可以坐在一起喔,不然一陀人都不見了,老師一定都會ㄎ
ㄧ哮。」

嘖,真是受教了。

大約有半個鐘頭的時間,我完全忘記我之前煩惱的事情。


「像這種下雨天呢,最好就是窩著喝咖啡嚕。」學姐吐口煙,面向著窗戶。突然
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過來看著我。

「對了,那天真是失禮。」
「啊?」

她突然轉過來,害的原本盯著她看的我有點尷尬。

「就是系晚會那天啊,我喝醉了,好像麻煩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然後她就坐
正,像日本人那樣對我微微的一鞠躬。

「ㄟ......不必太客氣了。」我對她這樣的客氣真是有點不習慣,「我還想說妳都不
記得啦。」

「當然記得嚕,」她抬起頭來,嫣然一笑,「我連我說過的話都記得呢。」

「是嗎?」我帶著一點嘲笑的臉喝了口已經冷掉的咖啡,喝醉的人大多都會為自
己當初說過的話矢口否認才對。

想到這,就想到她那天對我說的,「如果你沒有女朋友,我一定倒追你...」我楞
了。

我的女朋友正在我的房間等我、替我洗衣服,而我在這裡蹺課、喝咖啡、正在跟
我以前到現在都希望可以等到的女人聊天。

我等到她了,但我的理智卻痛苦了起來。

「你怎麼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逸淳學姐察覺到我臉上的變化,小心翼翼的
問。「不像你喔。」
「不像我?」我苦笑一下:「那怎樣才像我?」
她搖搖頭,「不知道怎麼說,總之你怪怪的。」

突然她睜大眼睛:「該不會那天我喝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啊?沒啊,妳想太多了。」我無法判斷她那天說的那句話是不是要算是「不該
說的話」?
「我到底說了什麼?」她很努力的回想著,突然臉就一紅了:「啊,我知道了......」
然後就沈默了。

「怎了?」我很好奇她想起什麼。
「沒沒沒......」她的臉越來越紅。

我興起了想逗弄她的念頭,我想,她是想起來了對我說的那句話了。

「說嘛,我很想知道。」
「你很煩耶,就跟你說沒有。」她急急的反駁。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就告訴她,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很還尷尬的辯駁
說不是我想的那樣。

「你又知道我在想哪樣?」唔......她聲音變小了,眼睛不看我了。
「嗯,我知道。」我饒有趣味的看著她。

「好吧,那你說說看,」她把背靠上椅子,舒服的攤著,把手交叉在胸前,箍住
她美妙的胸部曲線。「說說看你知道我剛剛想到什麼。」

她好像認定我就是不會說。又再次挑釁我。

很可惜的,她這次猜錯了,不過我用更吊胃口的方式回答她。

「我就是知道啊,而且我可以直接告訴妳,」我趕緊用力的吸了一口煙,用力的
吐出去,想藉以平緩自己的情緒。

「如果可以,不用等妳倒追我,妳也跑不掉。」


雨是越下越大了,泥土的氣味不再像之前那麼的濃,從開著小縫的窗戶飄進了水
的氣味。

氣氛不再像剛剛那麼輕鬆了,也許是因為濕氣越來越重的關係,空氣也變的有點
沈。

原來相對無言的尷尬就是這樣。

然而我卻感到平靜,轉個方向說出我想說的話,竟然是如此舒服的事情,我甚至
已經不再害怕,她接下來會有的反應了。

我們只是不斷的抽煙、喝咖啡,我們的煙頭在煙灰缸不約而同相抵觸,又快速的
禮讓。

現實裡的我跟她,是不是也將會變的避之唯恐不及?


◇     ◇     ◇     ◇     ◇     ◇ 


午後的雷雨就是這樣,不一會兒,就完全的止住了,只剩下還沒有散去的泥土跟
水的氣味。

她的肩頭上還有未乾的水漬。

持續的沈默著,軟軟的爵士樂飄在「帕奇諾」裡,混著剛煮好的咖啡香味。除了
抽煙、喝咖啡,我跟學姐只能做的,還是抽煙、喝咖啡。

逸淳學姐的表情回到當初我剛認識她的那種味道。冷冷的,像是我沒有坐在她的
面前。

「我是開玩笑的。」我故做輕鬆的說著,捻熄我的煙頭,試圖讓她放輕鬆。

她一直的保持沈默,只是望著窗外。

「學姐......對不起,說話嘛......」我慌了。
「為什麼你就要這麼的不坦白?」她突然的轉過來直直瞪著我,用力的說出話來。
「啊?」

「我現在告訴你好了,」啊,又是跟上次罵我的口氣一樣了,「上次我在禮堂門
口跟你說的話不是開玩笑的,光是這一點,我可是比你坦白多了!」

她用力的呼吸著,用力的抽著煙,如果我沒有錯覺,她正在發著抖。

旁邊的人都在看著我們,頓時我覺得羞赧,讓一個女人這樣惡狠狠的指責。

她不是開玩笑的,那麼就是說真的......被罵之餘,我慢慢的咀嚼她話裡的意思。
我的手心開始在冒汗了。

剛剛還在想我輕鬆多了,我一定不會再擔心她的任何反應,結果我現在被她一
念,手心還是冒汗了。

「上次那樣,現在又這樣,突然覺得我真下賤,跟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說些五四三,
我真下賤!」她真的在發抖,收拾包包的手抖的厲害。

我見她就要離開,連忙抓住她的手。

「學姐,不要,聽我說....」

她手一揮把我甩開。

「說什麼?你可以跟我說什麼?對不起∼當我自己沒搞清楚狀況,意亂情迷了好
嗎?」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轉了。

「我覺得很丟臉,跟一個有女朋友的學弟講這麼多。我要回去了!」

她站起身來,被我一把拖住。


我知道我該讓她走的,我沒有資格留下她,但是我突然變的好害怕,上次已經讓
我難過好一陣子了,我不想再受一次這樣的煎熬。

對,煎熬。她對我的不理不睬跟忽略造成我極大的煎熬。

房間裡有個女人在等我,一個等我七年的女朋友,但是我現在卻沒有辦法壓抑自
己想要擺脫煎熬的情緒。

我想擺脫煎熬。


「我喜歡妳,別走。」我抓住學姐細弱的手腕,脫口而出。

逸淳學姐睜大她的鳳眼看著我,嘴巴張的大大的,楞了好一下,然後眼淚滾出眼
眶。從她的手腕我感覺到,她開始癱軟。


「逸淳學姐,我現在對妳坦白,我喜歡妳,而且很久了。」


◇     ◇     ◇     ◇     ◇     ◇ 


還沒有四點,我就已經期望五點不要來。因為我必須要回去面對我七年的愛人。

「帕奇諾」的老闆娘學姐頗有意味的看著我,我尷尬的笑笑。然後看著逸淳學姐
剛剛坐著的空位子。

她說她要去廁所冷靜一下,臉也都哭花了,大概又像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臉又
要糊成一團了吧。

「還要咖啡嗎?」老闆娘學姐隔著吧台問我。

我點點頭,「麻煩我要熱的美式咖啡。對了,請給我兩杯。」

我把窗戶稍微打開一點,雨真的停了,空氣涼颼颼的灌進窗戶內,我明顯的感覺
到自己的臉真的在發燙。

我終於明白的說了,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想到五點以後我要面對的老婆,我六神無主。如果我就這樣的回去,自己都感覺
的到臉上的那種僵硬,她必定是一目了然。

好深好深的,罪惡感。

我徹底的敗給自己的害怕,害怕學姐在我眼前沒了影子。

 
「美式咖啡。」老闆娘學姐端過來親自送上。
「謝謝。」我盡量的讓僵硬的臉擠出一點笑容。

她望望廁所的方向,看看我,「她進去很久了喔,沒關係吧?」

我搖搖頭:「應該沒事吧。我也不好進去把她拉出來吧?」

「我只看過她哭兩次喔。」老闆娘學姐突然說出口。
「嗯?」我抬起頭來。

「就她男朋友出事的那一陣子吧,我本來是不知道的,只是發現她都自己一個人
喝著咖啡發呆,我也覺得奇怪怎麼只有她一個人....以前她男朋友都會跟她一起來
的。」

老闆娘學姐嘆口氣,「後來有一天我換了一片CD之後,大概是因為聽到熟悉的
歌吧,就哭了很久。」

「第二次就是今天啦。」她笑一笑,拍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她是不會輕易就哭的女人,何況是大庭廣眾之下,只是我真的沒想到,我
閃躲、害怕自己感情曝光的態度,這麼讓她難受。

現在呢?我不知道自己的表白是不是可以讓她更快樂,還是又要逼她進入一個更
複雜的情況裡。

我自私的想著,如果我表白了,卻不跟她在一起,可行嗎?也許我需要的只是感
情被肯定的感覺。


逸淳學姐紅著眼睛回到座位上,沒有看我,我也不敢直視她,之前那樣的情況,
使我們兩個都還無法排解尷尬。

「抱歉,讓你等這麼久。」她沙啞著聲音先開口了。

「不會......」我想我的樣子一定很可笑,硬著臉,緊張到好像連舌頭都要不聽使
喚。

她看看桌上剛剛送來的咖啡,對我說了聲謝謝,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氣氛變的很僵,她好客氣,讓我渾身不自在。

如果表白以後,將來的相處模式都會如此的客套、無法自在,那我真的是後悔極
了。

「謝謝你今天這麼坦白。」

又跟我說謝謝了。ㄟ?謝謝我的坦白?

學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面帶笑容,表情輕鬆的看著我。

「如果你一直都這麼坦白的話,也不會讓人這麼難受啊。」

她背起包包,抓起薄外套,依然笑臉盈盈。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謝你的咖啡,我想回去休息了,還有,我今天還是很高興你跟我說了這些話,
你快點回去陪你女朋友吧。」

她為什麼會知道我女朋友來了?我依然說不出話,只是一臉訝異。她似乎是看出
我的疑問。

「我中午看到她在外面買午餐。」

她擺擺手,「咖啡就讓你請吧,誰叫你讓我哭哩,呵呵。掰嚕。」

我連掰掰都說不出口,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離開。


她怎麼可以這樣故做輕鬆?在我千辛萬苦的煎熬過後,跟她表白,她就這樣一句
「謝謝你的咖啡」就要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她怎麼可以?

我的男性自尊受到很大的傷害,對,我的自尊。剛剛那些什麼罪惡感一下子都被
這樣的難堪跟憤怒打消的一乾二淨。

外面又下起雨了,陽明山真是多雨的地方。


我急急的付了錢,衝出「帕奇諾」,經過花店的門口,買了五十元的滿天星,「終
極的喜歡」,我記得這是逸淳學姐告訴過我的,它的花語。

跑到大雅館的門口,我頂著午後又開始持續著的小雨,已經看不到逸淳學姐的影
子。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麗 子 狂狷年少 kg.twbbs.org 個版︰P_mooneyes
無名小站 wretch.cc 個版︰P_moon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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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BLOG http://www.wretch.cc/blog 安西教練 我想寫日記 嗚嗚o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麗子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四書 出軌的月台
時間: Sun Apr 10 23:41:14 2005

※※※※※※※※※※※※※※※※※※※※※※※※※

第四書 出軌的月台

所有的軌道都會有一個起點。
也都各自有一個終點。
我脫離原本的軌道,開始另一個起點。
但是我卻只能有一個終點。

※※※※※※※※※※※※※※※※※※※※※※※※※


《《情況就要失去控制,我彷彿是不存在似的,我就有如是空氣。而隱隱撲向的硫
氣,燻染了我原本的單一。》》


系上的一年一度晚會,向來都是由大一的小鬼去參與,而由學會去協助。今年也
不例外,我們的系學會會長正萍學姐召開許多次的會議,給我們許多以往的經
驗,有照片、影帶、跟以前的許多文宣資料。

期中考一過就開始忙碌這一切。

我負責的是關於硬體的工作,而L自然是跟我一組的,莊涵如跟廖本芬就窩到美
工文宣的組別。我們跟著系學會的許多學長姐,開始了系晚會的籌備工作。

除此之外我們還要安排各組的節目,啊唷,真是麻煩,但是這是一種大家都需要
參與的活動,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當起戲子。

「藍ㄟ,幫我去美工組那邊拿一下要張貼的海報。」L正在努力埋頭架設線路,
這是一星期後要用的音響設備。
「幹嘛拿海報?」
「等一下要去幫忙貼呀,剩下一個星期,可以去到處貼了。」也對。

系晚會除了邀請系上的學長姐跟師長之外,也希望可以吸引一些外系的人來參
加,宣傳是必要的,因為外系的要入場費,聽說只有30元。

我走到禮堂樓上的系所辦公室,就看到了廖本芬,正在畫著海報。

「海報要再等一下啦,不然你就先去隔壁的圖書室拿已經請教務處蓋好章可以貼
的海報吧。」廖本芬抬頭看了我一眼,就繼續畫她的海報了。

原來海報如果要張貼是要先經過教務處的章蓋下去,才有張貼的保障。不然是都
會被撕掉的。


推開系所圖書室的大門,我就看見了莊涵如正在跟人家討論宣傳的工作。有正萍
學姐,還有....…

「可是,逸淳學姐妳想想看,郵局是每個人都會出入的地方,如果我們可以張貼
在郵局的門口,那曝光率就會提高啦。」莊涵如認真的討論海報該貼在哪裡的問
題,沒有注意到我推門進來。
「好像也是可以的喔,但是就是不知道郵局的人願不願意讓我們貼。逸淳,妳想
郵局那邊的人會不會隨便撕掉?」正萍學姐翻著桌上一大疊海報說著。

我就站在門口,跟正面對門口坐著的逸淳學姐相對望,她看了我一眼就繼續目光
回到正萍學姐身上,當我不存在。

「我去談看看,郵局的那幾個叔叔都認得我,而且這些海報都是蓋過教務處的
章,不是亂貼的,最重要的是,我們要保證活動一過完就會自己把海報清理乾淨,
我想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逸淳學姐快速又清楚的表達完她的看法。

我知道我的出現完全不能夠影響她。因為她當我不存在。


「那等一下把海報交給學弟他們去貼的時候,妳就跟著去好嗎?畢竟郵局的人比
較認識妳。」正萍學姐把海報捲起來,用橡皮筋捆住。
「好。那麼是有誰要去貼海報的?」逸淳學姐站起身來,接過正萍學姐手上的海
報。

這時候其他兩個人也看到我了。

「ㄟ?剛好說人人到,雲鶴你是過來拿海報的嗎?」正萍學姐招呼我過去。

我感覺我舉步維艱。

「對啦,他跟L要一起去貼海報。」莊涵如也接口。然後她看看逸淳學姐的臉色
跟反應。
「對,是我跟L......。剛剛他叫我過來拿海報去貼。」

我不敢看學姐,自從那一天以後,我都遠遠的看到她就閃一邊,我想她大概也是
遠遠的看到我就會避開吧?

「那好吧,海報在這邊你先拿去,」逸淳學姐看也不看我,直接把海報放在桌上,
拿起她的包包一背,「下午一點的時候我在郵局門口等你們。」

然後她跟莊涵如及正萍學姐打過招呼就離開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也是連招呼都
沒打。

她已經厭惡我到這種地步了。


我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拿起海報,還真是重。

「那我先去吃飯了,涵如你也不要忙太久忘記吃飯喔。」正萍學姐交代一些事情
後也離開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若有所指的拍拍我的肩膀。

?????

怪怪的,我說不上來,怪怪的。

剩下我跟莊涵如兩個人,我的表情就整個垮下來。

「你唷,不會打招呼嗎?她不理你你要主動啊。」莊涵如收拾著桌面,一面嘮叨。
「我爭取這個機會給你耶,請你跟L一起去貼海報為的是什麼啊?」她瞪了我一
眼。

我苦笑了。其實這根本沒什麼好說的吧?我是一個有女朋友的男人,現在比較心
動的女人不理我,我實在沒什麼好在意的。

實際的情況根本不會有什麼改變。

「正萍學姐也知道這件事情了。」莊涵如看我沒有什麼反應,告訴我這件讓我受
驚的事情。


果然,再怎麼個性強硬的女人,遇到煩躁、或是快樂的事情,都一定還會跟手帕
交吐苦水。

連逸淳學姐這樣的女人也不例外。

「正萍學姐跟我說,逸淳學姐前些日子都是一副很悶的樣子,後來還是憋不住,
說了。」莊涵如跟我們一起去吃飯的時候,提到我不太想繼續聽下去的事情。

「那逸淳學姐有提到他對藍ㄟ的看法嗎?」L也緊接著問,但是我真的不想聽到
答案。我已經預設成,逸淳學姐對我這號人物超幹的。

「藍ㄟ,我問你喔,你覺得學姐對你有感覺嗎?」莊涵如先賣了關子,直接往我
殺來。

「我怎麼知道?」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吃著我的麵。

「你怎會不知道?跟她相處的是你啊。」莊涵如似乎是非要逼我說出學姐根本不
鳥我這樣難堪的話。

「相處?我覺得我跟她的相處模式就是鬥嘴啊,不然就是冷眼相待。」吼!我實
在是不想再提了。

莊涵如跟L都搖搖頭,直罵我是木頭。

奇怪了,我哪裡是木頭?她的確是不理會我,也都沒有主動找我過,每一次見面
哪一次不是鬥嘴呢?她的每一句話 幾乎都是針鋒相對。

「難道她沒有那種散發溫柔女人氣味的時候嗎?你自己不會想想喔?」莊涵如這
樣反駁我。

我一轉腦子就想到她在我房間窗戶的感性模樣,在教室看著窗外的樣子,還有在
咖啡廳那個跟我暢談政治經濟的認真,再來就是......小油坑那晚......

但是小油坑那晚的眼淚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她的學伴。


「藍ㄟ,你知道嗎?逸淳學姐哭過喔。」莊涵如聽完我的抗辯之後沈默一陣子才
說。

「因為她的學伴啊。」聽到她又哭,我感覺到有點心疼,但是一想到應該又是因
為她車禍過世的學伴,並不認為有什麼特別奇怪的。

L也搖搖頭,搭著我的肩膀靠過來。
「學姐是因為你。」

我楞了一下。因為我?

「等一下,你怎麼也會知道?這是哪聽來的?」我望著他們倆個。

我的心跳加快,簡直是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學姐會哭是因為我這精蟲衝腦的
傢伙?

「小如跟正萍學姐因為系晚會的事情走這麼近,加上正萍學姐跟逸淳學姐又是死
黨,你想當逸淳學姐哭的時候,正萍學姐會不知道嗎?」

「但是正萍學姐怎麼會想到要問小如?」我還是不相信,雖然我真的,開始感到
有點興奮。

莊涵如看著我,嘆一口氣。

「藍ㄟ,你都不知道你那天......親了學姐之後說的話很傷人嗎?她是因為這個。」

傷人?我知道我是說錯話,也知道學姐因此很生氣,但是有這麼嚴重嗎?罵也都
罵過我了,為什麼還會哭?

「那天回去以後,正萍學姐就接到她的電話,她在哭啊。正萍學姐有問她,但是
她不講,是過些日子後,正萍學姐又問她,她才說的。」莊涵如把正萍學姐事後
轉述的話告訴我。

正萍學姐知道那天逸淳學姐是跟我們出去玩的,卻哭哭啼啼的回來,就先問過莊
涵如那晚是怎麼回事,但是基於保密,莊涵如沒有出賣我。只說不知道。

只是到後來逸淳學姐自己招了的時候,正萍學姐覺得事態嚴重。

「逸淳學姐覺得如果你是因為喜歡她才親她的話,她不會這麼生氣。」

我知道啊,這在她當天氣呼呼的離開時就告訴我了。

「如果是因為喜歡她才親她,她反而會比較高興。」

嚇?高興?這是什麼意思?

「只要親她的男人喜歡她都無所謂嗎?」我說出了這樣的話。讓莊涵如跟L都快
要因為我的豬頭而昏厥。


◇     ◇     ◇     ◇     ◇     ◇   


接近下午一點的時候,我跟L依約在郵局往門口移動。

「現在看來,先不說學姐是不是喜歡你,但是起碼很在意。」L邊跟我閒聊。

我不想說話,剛剛午飯的那些談話讓我現在腦子亂烘烘的,想到等一下就要面對
逸淳學姐,要相處一段時間,實在是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

「但是,藍ㄟ你有女朋友,你如果真的很喜歡學姐的話,你的女朋友就要處理好。」

我猛然一驚。

是的,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權利追求學姐,即使學姐真的喜歡我好了,我也不可以
妄動。

「對啊,我有女朋友的。」我笑著對L說:「那麼我跟學姐之間誰喜歡誰,或是
誰討厭誰,根本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啊。」

「話不是這樣說。」L攤攤手,「但是講真話,我也不曉得你跟學姐可以怎麼繼
續下去。因為你已經認定你的老婆是誰了。」

「是啊,所以現在說這些不是都是多餘的嗎?」我打算結束這樣的話題。

也想結束我不該再有的想法。

一個跟我在一起這麼久的女朋友,都已經叫老婆了,我不能說放下就放下,說穿
了,一個才出現沒多久的學姐不能左右我的將來,也不能改變這些既定會實現的
事實。

我只能說我錯了,錯在竟然就被輕易的打動。

不......不能說是輕易,這七年當中誘惑也不是沒有,我出軌的機會太多了,跑業
務的那一年裡我也見識過很多特別的女人,但是就是這一次,我卻搞不清楚究竟
是怎麼回事。

莫非就是感覺對了?但是,感覺對了卻不該可以是被背叛的理由。

我卻將它變成合理化的事實。


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完全的讓我失去控制,我再也無法掌握了。而勢必的背上
背叛的枷鎖。


還有三分鐘才一點,逸淳學姐的影子就明顯的出現在郵局的門口。

「學姐吃飽了沒啊?」L輕鬆的與學姐話家常,我就只是呆呆的站在旁邊,不知
道怎麼開啟話題。

「我吃過了,你們應該都吃飽了吧?」學姐瞇起單眼皮,還是笑笑的對著我們寒
暄,我想是因為L在吧,如果跟我單獨相處,一定不是這種臉。

我要力求鎮定,這一切都只是學姐跟學弟的對話。

「學姐,那我們可以開始貼海報了吧?」我舉舉捆成一束的海報,終於對著逸淳
學姐說出自那晚之後,第一句話。

她還是不看我,這是那個可能喜歡我的女人嗎?

「你們先跟我到裡面跟郵局的伯伯打聲招呼吧。」

我真的很欽佩她斡旋的功夫,笑臉迎人,加上大概又是討喜的美女吧,所以寒暄
沒幾下,切入正題之後,沒多久郵局的伯伯就答應我們貼兩張大海報在郵局的門
口。

後來學姐也索性跟著我們到各大據點去貼海報,有的地方可能會被念,比如說圖
書館的門口,也是讓學姐去斡旋、請求,後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就貼完
了所有的海報。

現在仇人坡、圖書館,各大系館的門口,都有我們系晚會的宣傳海報。

「真是多虧學姐的幫忙,我們才能貼得這麼快。」L不忘狗腿的對學姐道謝。

學姐伸伸懶腰,對著我們笑了一下,「你們也很辛苦呀,不過辛苦是會有回報的,
你們就等著到時候坐在門口收入場費吧。」

她看了我一眼,一眼而已。我猜不出那眼神裡的意思。

「藍雲鶴,你剛剛都記得海報貼在哪幾個地方嗎?」

她第一次對我說話,在她打過電話給我罵了我之後。

「嗯......記得啊。」我變的緊張。

「那好,系晚會過後要記得去一一的把海報拿下來喔,我們剛剛已經答應過人家
了。」從一開始到現在,沒有改變過的「學姐」口氣。

「我知道......」

她看看錶:「你們等一下有課嗎?」
「有啊,三點到六點的經濟學。」難得L竟然記得課表。
「那還有點時間......嗯......那我們去喝杯咖啡吧。」

學姐沒有給我們考慮及說好的時間,就轉身往女生宿舍地下樓的咖啡廳方向走
去。


◇     ◇     ◇     ◇     ◇     ◇   


《《所有的軌道都會有一個起點。也都各自有一個終點。我脫離原本的軌道,開始
另一個起點。但是我卻只能有一個終點。》》


出軌的定義是什麼?

跟老婆以外的人上床、心裡想著別的女人、渴望去觸摸別的女人的肌膚軀體、還
是根本就愛上對方?

以上似乎都是很明確的答案。

除了第一項跟最後一項之外,我幾乎都做過。像是L說的,「心理出軌」。

「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肉體出軌。」L斬釘截鐵的說。「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起
來,你沒什麼機會。嘿嘿。」

「講就講,不必加上嘿嘿兩聲。」L講得我已經又開始幻想起來,結果害我接錯
音響的線路,測試的時候出現驚人的怪聲。

距離晚會只剩下三天,我要謹慎點。


上次貼完海報跟學姐喝咖啡去,結果聊天忘了時間,以致於跟L曠了一節課,所
以只好搬出為系晚會貼海報的理由矇過去了。

逸淳學姐帶我們去的那家咖啡廳,我跟L都沒去過,也沒注意那家花店,學姐在
進去咖啡店以前,還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擺在門口的滿天星。

「這家店的老闆娘是裡面那家餐廳老闆娘的姊姊唷。」

學姐跟老闆娘打聲招呼,看來除了她是學校的老人之外,更是店家的熟客。

從貼海報開始一直到喝完咖啡,我跟L發現學姐不只在系上學會身居要職之外,
連學校附近的許多店家都認得她,但是事實上她幾乎不參與一般小活動,也不太
上課。

也許她不想上課或是不參加活動及會議的時候,都窩在一些店裡面吧。

連咖啡廳的老闆娘都會跟她介紹現在在放的CD,然後就這樣討論起音樂了。

我想,在冷冷的外表下,她有著另外一面的親和力,就連她冷冷的時候,總會感
受到一點點幽默感,雖然我所感受到的幽默感,總是硬到要傷害我的心靈....

「學姐常常去那邊買花喔?」L看來也會買個花給莊涵如吧,因為他開始向學姐
打聽花店的營業時間跟行情。

「對啊,我常常買花回去,像剛剛那種白色小小的滿天星,花語是【終極的喜歡】。」

「感覺不出來那樣的花有這種花語。」我跟L異口同聲。

女人都是愛花的。

但是我沒有送過老婆花,很奇怪嗎?因為我覺得禮物要送還是送實用的好。而且
老婆也沒要求過我買花送她,如果她跟我開口我還是會送的。

本來想提起這個話頭,但是我卻住嘴了。

不想在學姐面前提起我的老婆。即使我應該可以提。

但是我不想。

至於在趕去上課前的咖啡,蠻好喝的,因為天氣不錯,窗戶外的景色竟然可以看
到北海岸的海岸線。就在山巒之間,灰藍色的線。

因為我心情也變好了,是因為逸淳學姐以平常的態度面對我了,雖然嘴巴還是很
利,但是起碼她笑著,而且轉頭看著窗外的臉部線條,比我上次統計學時看到還
要柔美多了 。

她笑,我的心裡大石就放下了。

對於那天晚上不愉快的事情,我們三個人都隻字未提,而是談論著系上的八卦,
跟系晚會的過往糗事。很平淡的一個下午。

以後每當我沒有課的時候,我就會到那家叫「帕奇諾」的咖啡廳,一來那邊不禁
煙,景色又美麗。

還有是因為學姐說:「我沒課的時候都會到這裡來。」


學姐一直保持這個習慣到畢業。

直到我也畢業,我也維持這樣的習慣。

只是畢業,就如學姊之前所說的,有很多方式。


◇     ◇     ◇     ◇     ◇     ◇   


《《我徘徊在月台,猶豫著,要不要搭上這班列車。目的地跟預先計畫的不一樣。
結果也是一片朦朧。我拿著買好的票,繼續猶豫著。》》


系晚會結束的時候,莊涵如已經有點醉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準備雞尾酒,她還以
為雞尾酒很淡,對於我這樣常常喝酒的酒鬼應該是小兒科,結果我竟然也感到頭
暈。更別說莊涵如這個不太碰酒的人

「妳喝太多了啦,也太快了啦。」我跟L扶著她,因為她已經暈到有點神智不清。

事後聽說,醉倒的不只她一個人,其實連L跟我都已經有點茫了的酒,想必會讓
全班有喝這雞尾酒的人暈陶陶。

另外一邊,我看到正萍學姐跟逸淳學姐,還有一些學長姐,正在舞台上鬧的不亦
樂乎。而現場的師長早就跑光了。

他們大概也有酒意了,正萍學姐的臉都已經紅了,而逸淳學姐的臉沒什麼變化,
我跟她喝過幾次酒,她酒量不差,而且喝酒之後的臉色都沒有什麼變化。除非她
開始胡言亂語吧,不然是都看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喝醉。

晚會蠻成功的,還有一些外系的人留在現場,基本上今天的收入應該也不少吧,
所謂的不少就是大約幾千元吧,一個人30元的入場費說真的也沒什麼賺頭。

真是便宜這些花小錢看大耍寶的外系生了。

那些外系生聽說是大三學長姐的外系學伴,從大二就認識的。後來正萍學姐她們
就下了舞台,跟這些外系生混在一起聊天打屁。

今天晚上,我感受到前所對有的嫉妒。

我想逸淳學姐是喝醉了沒錯,因為她突然變的很安靜,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發呆。
外系的人有個男的坐在她旁邊,他跟她不知道在說什麼,她一律都是搖頭,猛然
搖頭。就是不說話。

學姐的眼睛是閉起來的!

我搖搖L,叫他看看這情況。

「你快點過去把學姐帶開,那男的看起來不是好東西。」L一邊拍著莊涵如的背,
一邊急急的說著。

我還在猶豫,想說要不要去叫正萍學姐帶開逸淳學姐,沒想到正萍學姐笑嘻嘻對
我說,(媽的,這個學姐也喝醉了)給那個要追逸淳學姐的傢伙一個機會也不錯。

然後我看到這傢伙開始撫著學姐的頭髮,然後越靠越近。

我的猶豫在看到學姐變了臉色的開始躲避時消失了。

我衝上去拉了學姐就走,「對不起,我學姐想吐了,我帶她去外面。」不等那傢
伙說話,我牽起學姐的手就走出去禮堂外。


「放開我!誰是你學姐?去找林正萍啦!」學姐反應慢到直到禮堂外才跟我叫。
一直要甩開我的手。

我沒有說話,拉著她的手就往外面走,直到風吹的到的地方,才放開她。

「妳喝醉了。」
「我沒有。」
「妳喝醉了,像剛剛這樣如果是別人要這樣把妳拖走很容易。」
「沒那麼簡單就可以把我拖走的。」她突然的笑了起來了,而且是停不住,我沒
看過她這樣子。「那是因為我知道是你,我才出來的,剛剛那個人,什麼經濟系
的學伴....誰鳥他?」

她一屁股坐在禮堂門口的階梯上,正對著圖書館大樓的廣場,就著圖書館裡的黃
色燈光,我也坐在她旁邊拍著她的背。

「我才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走....」她屈起腿、托著腮,閉起眼睛喃喃自語。

原來是因為我是熟人,但是....

「陌生人?他是你的外系學伴不是嗎?」

她揮揮手,差點打到我的臉:「什麼學伴啊,無聊死了,我從來都不鳥過他,死
纏爛打....」她乾脆把自己的下巴頂在膝蓋上。

我繼續的拍著她的背,看來需要讓她喝點茶水。

「我去幫妳倒點茶或是開水。」
「我要礦泉水就好了.....」她轉過頭來瞇著眼睛。
「好好..就礦泉水,我去找找看。」

我站起身來,正要去幫她找礦泉水。

「你今天好溫柔喔,比上次親我的時候還溫柔。」

我宛如被雷擊到,有一下子沒辦法思考。

「還站在這邊幹什麼,快去幫我拿礦泉水啦!」

又變的這麼兇。果然都是在說醉話。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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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BBS telnet://bbs.wretch.cc 開個人板 超快 不用連署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麗子麻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三書 甜美的厄運
時間: Sun Apr 10 23:40:52 2005

※※※※※※※※※※※※※※※※※※※※※※※※※

第三書 甜美的厄運

見,不見,都是煎熬跟折磨。
就像是,抽煙,還是要戒煙?
個中取捨難定。

※※※※※※※※※※※※※※※※※※※※※※※※※


回台中過了一個年,我以為我會好多了。

跟老婆還有家人過了一些團聚的時光,也想把脫軌的那個自己找回來。但是我卻
沒有給自己時間。

寒假不長,而且我幾乎是一過完年就回台北打工,去廣告公司當當臨時的業務,
蠻無聊的,但是也好歹賺點零用錢、殺殺時間。

但是一個人真的很無聊。無論如何還是無聊的要命。

老婆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先回台北?又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打工有那麼必要嗎?

我對她說,我想多在台北累積一些工作的經驗,畢竟台北的工作環境跟台中差蠻
多的。對於以後決心要留在台北工作的我是一種磨練。而我並不想浪費上課的時
間去打工。

老婆同意了。

但是我的心裡很清楚,這只是理由之一,它變成一個我想逗留在台北的,藉口。


還是說我想逃避老婆?

我該多留在台中一段時間的,我知道我該這麼做,但是就是不自覺的收拾行囊,
在初七就回了台北,連元宵都不打算過了。

算是什麼藉口呢?我是為了什麼找這個藉口?

為了什麼?


過年的前兩晚,我抱著老婆,我比以往還要熱情,用力到讓老婆直喊痛,我用力
的咬她、用力的揉捏她,用盡我的力氣衝撞她,直到我快要失去理智的悶哼出聲
才作罷。


「你太久沒作了?」老婆虛弱的打著我:「快把我累死了 。」

我只能笑一笑,如果她知道,我剛剛差點在高點脫口叫出「學姐」,一定的,什
麼都完了。

我心裡很明白,我快完了。

所以我不應該太早離開老婆的身邊,不然我會快要忘記我的責任所在,我該心裡
有著誰。


以一個男人的征服心態來說,跋扈囂張的女人在床上會是什麼樣子,實在讓人很
想一睹究竟。如果那樣的女人在我身體底下求饒、喘息不已,是多麼的令人有滿
足感。

我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坦白說就是,光是言語上的征服並不足夠,肉體上的女人
的屈就更是個強大的炸彈,足以摧毀我的腦細胞。


◇     ◇     ◇     ◇     ◇     ◇   


「你什麼時候要結婚?一畢業就結婚嗎?」學姐翹掉統計學的那一天,在中午的
咖啡廳裡這樣問我。

「記得給喜餅唷,不過我可能不給紅包。」

我笑笑:「紅包妳逃不掉的。」當下學姐把我飄遠到幻想國度的心思拉回現實。
是啊,我是個年紀不小的男人了,畢業後我幾歲了?是該結婚的時候。

「那妳呢?不再交個男朋友嗎?」
「我喔......」她撥撥頭髮,苦笑一下。「目前的我沒想到這問題。」
「為什麼呢?人家說大三就拉警報喔。」我看著之前閃閃發光的紫色頭髮,現在
又變成暗暗的深藍色了。
「那對我不是問題啊。」她坐直身子蠻不在乎的表情。
「不管我幾歲,都不想遇到會傷害我的人,不管是不是他自願的。」她的眼神飄
遠了點,「不管用什麼形式....」

我想還是打住這話題好吧,看來她又勾起一些過去了。那些「頗為悲傷的過去」。


「好啦,我知道妳條件非常的好,要男人還怕沒有嗎?搞不好我將來看到妳還要
尊稱妳是某某夫人,搞不好以後我還是幫妳開車的司機喔!」
「你不必等到將來啊,現在也可以當我的司機啊。」
「啊?不會吧?現在就要佔我便宜?」這小妮子還真的要吃定我了。

她看看窗外,「這幾天天氣不好,等天氣好的時候,你就當當我的司機,把我帶
到我想去的地方吧。」
「耶?」這算是約會嗎?


但是,緊接而來的期末考讓我實在沒有機會當她的司機,直到我要回到台中以
前,甚至都回到台北了,我都沒有再見到她。

但是那迷亂的思緒,卻沒有因為她的暫時不出現,而消失過。


◇     ◇     ◇     ◇     ◇     ◇   


《《運氣,都是突如其來的多,難以預期。運氣,來了就來了。但是常常很難去判
斷,來的會是好運還是厄運。》》


剩下三天就開學了,我收拾了房間,擺好教科書,自台中回來的這幾天除了打工,
就是粉刷房間,不然真是悶的發慌。

裝了新的電話,打個電話給老婆跟L還有莊涵如,老婆說等開學後她會找時間再
上來台北一次,帶些我上次沒有拿的糕餅。

想叫她別來的,畢竟那不是很必要的東西,何必多跑這一趟。但是她卻對我明白
的說,對我其實是感到擔心,我看起來有點煩躁,有時間就多來陪我,看我是不
是會好一點。

當下我聽到她這麼說就感到心慌。

她如此的敏感,察覺到我的變化嗎?即使我再如何的力求鎮定。

我只能說好,妳來吧。

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須要一直的對自己有所警惕,當老婆要上來台北,我該
感謝上天給我機會讓自己懸崖勒馬 。

這已經不能讓我去逃避了。


晚上的商店街顯的很冷清,事實上寒假期間沒有幾家店是正常營業的,作的是學
生的生意,當長假到來的時候,平常的日子就只有上來玩的遊客而已,不然就是
跟我一樣逗留在學校的學生。

每個人逗留在此的理由都不一樣,不想回家、要打工、趕論文......而我呢......主要
竟是為了逃避。

或許是想可以碰碰運氣,遇到誰。但是我想我運氣不會這麼好。還是該說這麼壞?


「你怎麼沒有回家?」我差點打翻剛剛裝滿的關東煮,這聲音竟然會出現?

「我......是回台北打工的。」

真的是她,逸淳學姐。剛剛才正在想運氣的問題,現在竟然就讓我遇到了。

她還是那個樣子,只是穿的很家居,寬大的上衣,跟運動長褲,長髮披散在背後,
手上還抓著剛剛拿的牛奶。

「是喔。」她淺淺的笑一笑,走到櫃臺付帳。我扶好我的宵夜,跟在學姐後面,
聞到她剛洗好、髮尾有點濕濕的頭髮香味,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哭的臉
糊成一團的樣子 。

站在店門口,她就開始喝起牛奶,咕嚕咕嚕的,我看著她的喉頭上下動著。

我竟然興起了【可以咬著她的脖子該有多好】這樣可恥的念頭。


「學姐為什麼沒有回家呢?」我試圖找話題。

不想這麼快就放她離開我的視線以外。

她擦擦嘴,「沒啊,就是不想待在家裡啊,悶的要命。倒不如早個幾天回來準備
開學。」
「是喔?妳看起來不想是會準備開學的人ㄋㄟ。」
「ㄟ?你講這話很傷人喔。」她等我一眼。「不過你說的 也沒錯啦。」她吐吐舌
頭。
「什麼時候回山上的?」我晃晃我的關東煮,可能要涼了,不過,管它的。
「前天。」
「不會很無聊嗎?沒有去玩玩喔?」突然的我想起放假以前她說要我當她司機的
約定。
「沒啊,就一直睡啊,醒過來就看電視,不然就去十大書坊看看漫畫囉。」
「真是無聊耶。」
「是啊,真的很無聊。」
「.........」


突然的我竟然覺得很尷尬,因為我竟然想不出可以跟她談什麼別的話題,其實也
不是沒有話題,但是我現在一時的.. 算是緊張吧,竟然詞窮了。

結果我們就在冷颼颼的山風底下,站在便利商店的門口對立著。


尷尬之外有點難過,因為她好像也不打算積極的找尋話題,只是站在我面前,慢
慢的把牛奶喝完。

「你不冷嗎?」她壓扁牛奶盒子,終於開口。
「我正想回去好好的享受我熱呼呼的關東煮,」我舉起我的袋子,「不過,似乎
是涼了。」

她把壓扁的牛奶盒扔進垃圾桶。

「那你就快點回去吧,好好吃你的宵夜。我要回去繼續看漫畫練功了。」她把雙
手伸進運動褲的口袋,微微發抖。
「嗯,好......妳也別太晚睡了,快開學了,生理時鐘要正常點。」突然覺得自己
像個糟老頭。

她大笑起來。

「你剛剛都說我是那種開不開學都沒差的人呀,所以我的生理時鐘根本也不重要
啊。」


「還有啊,不要像是我爸爸一樣的,真是囉唆呢。」她擺擺手,轉身起步離去。
「那就這樣嚕,我回去啦,掰。」
「掰。」我也對她揮揮手,然後看著她飄散的長髮。

我想起一件事情。

「學姐,等一下!」我趕緊的跑上前去叫住她。


◇     ◇     ◇     ◇     ◇     ◇   


L自高雄回來後的臉色神情就顯的相當的愉快,莊涵如也更是緊緊的黏在他身
邊,兩個人簡直像是影子一樣的窩在一起。

看來沒事了。


「上次的事情怎樣了?」剛上完最後的民法課,趁著莊涵如跟廖本芬去系所影印
資料的時間,我約了L吃晚飯,也想問問他這個寒假的進展。
「很好啊,回高雄後我常常跟小如聯絡,帶她去玩玩走走,過的算是很輕鬆啊。」
「不是啦,你答非所問喔。我是問你澳洲那女人。」
「沒怎樣啊,我想,我跟她都真的過去了。」L注視著前方,一副很無奈的表情。
「當然,小如對這些完全不知情,你可別讓她知道,我真的不想讓她傷心了。」

那個袋鼠女人說是要等L,只要L還對她有感覺。

但是L對她說:「我有一個想要好好珍惜的女孩子了。這一次,就當是我對不起
妳。妳也別等,別花時間在一個不會回頭的人身上。」

我可以想像袋鼠女人會有的反應,大概又是哭吧。

「其實我也很自私的想過,她背叛過我一次,相較之下,對我還沒有紀錄的小如
還是我最後的選擇,而且說真的,我哪知道她在澳洲跟幾個人有過瓜葛?」

我看過袋鼠女人的照片,的確,那種長像跟身材的女人,很難一兩年沒有桃色糾
紛。

「要是你,你會選小如還是她?」L問我這個問題算是多餘的,不是多餘在這個
選擇想當然爾會選那個,而是就算我說我選袋鼠女人,對於現況L已經做下的決
定,又有什麼意義可言?

但是為了不讓他有後悔的一丁點機會,我還是說我會選莊涵如。

事實上,我是會選莊涵如。因為人都是自私的。L的心態也是我的心態。


L也問到我的近況,他很訝異我竟然沒有多留在台中一會兒。

我沒有說明我的原因,這樣已經心理上不再忠誠的男人,不是L當初認識、崇拜
的老大哥。L佩服我的一點就是我對老婆是如此的專一,「出軌」在我的身上幾
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字眼。

基於面子問題,我並不想打破他對我的崇拜。

真是無謂的虛榮啊。


但是我卻還是向L提起遇到學姐的事情,這種不可告人的感覺,我只是想用別的
方式去提起,提起這樣的人、提起這樣的偶遇,想談論到她,但是並不想用【令
我心動的女人】這樣的標題冠在上面。

而是很狡猾的用【學弟與學姐】這樣的保護色去掩飾我想談論到她的動機。

沒想到L的回應讓我感到很窘。

「其實要不是你有女朋友,又論及婚嫁了,不然實在是覺得你該去追逸淳學姐。」

他的話真是讓我著實受驚。

「不會吧?她那麼囂張強悍,我如果、萬一真的跟她湊在一起,會一天到晚都在
吵架吧?也許還會打架也說不一定。」

我發現我還在很可悲的想欺騙著全世界。

L搖搖手,一手還不忘扒掉一口三寶飯。

「不對不對,我跟小如都認為你們兩個湊在一起都頂多是鬥嘴罷了,如果真可以
把你們湊在一起,那就熱鬧啦,說穿了你們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而且,你想想看,
你跟學姐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耶。」

他終於吞下那口飯:「你們真他媽的相配到家啊,你自己都不知道。」

相配......靠!我竟然因為L這一番話變的....開心!

「不過,前提是你要沒女朋友啊,就只好眼巴巴的看著這個大美人學姐哪天給別
人把去啊。」L頭抬也不抬的繼續挖著他的飯,沒發現我僵硬的表情。

「沒差啦,反正我看你只對你老婆有興趣啦。」

我再也憋不住了。

「你真的覺得我們很配?」
「啊?」L張著一口噁心的飯,抬起頭來,愣住了。


◇     ◇     ◇     ◇     ◇     ◇   


學姐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我,從來沒有。

那天晚上叫住她之後,我常常的等著她會打給我。就連老婆打電話來我都想找理
由早點掛電話。

「這星期去台北找你?」老婆終於提起要來台北的時間。
「這星期?不太好吧,妳來我是又一定要蹺課陪妳呀,但是剛開學這樣不太好。」
喔,媽的,我真是痛恨會找理由的自己。

「是喔....你可以去上課啊,我自己可以到處晃晃消磨時間啊。」老婆明顯的失望
語氣。

但是我還是告訴她,如果她來台北我是一定會陪她到底的,畢竟她難得來。所以
老婆為了避免我蹺課,就放棄來台北的念頭。

其實我好怕,我是真的好怕如果萬一又跟上次一樣,在路上跟老婆在一起遇到學
姐,我再也掩飾不了了。

又一廂情願的想著,不想讓學姐看到。

我一廂情願的想著學姐會在意這樣的景象。


◇     ◇     ◇     ◇     ◇     ◇   


「藍ㄟ你......?」L那口來不及吞下去的飯,就這樣張大在我面前,我也覺得這
時的我,真是跟他那口沒嚼爛的飯一樣噁心。
「我只是問問。」我喝口附餐紅茶,鎮定自己的心緒。

L放下筷子,沈默的看著我。

「記得上次你把我丟在你房間思過的事情嗎?」
「我記得。」後來我沒有去閱覽室唸書,回來找L。
「那時你沒頭沒腦的跟我說,你跟我是一樣的優柔寡斷, 我就想你機車勒,故
意來諷刺我的嗎?你這樣一個......專情的人。」

我點起一根煙,用力的吸吐著。專情的人......?

「我沒有諷刺你。」
「現在我知道你沒有諷刺我。」L微微的牽動一下嘴角。
「嗯。」我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直充血紅到耳根去了。


L快速的把飯吃完,不再與我繼續話題,我就一直的抽著悶煙。沈默是現在唯一
的語言。

吃完後他付了帳,一把拉起我,「走吧。快點。」

「走去哪?」我頓時迷糊起來。
「去打電話給逸淳學姐,找她喝茶啊。」L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會吧,別開玩笑了。」我拒絕L這樣好像是要拉線的動作。

L聲量突然提高,「你怕啥啊?現在是要去找逸淳學姐聊天,學弟找學姐有什麼
不可以?給我學姐電話快!」
「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而且我不願意這樣被L牽著鼻子走。總覺得,L正準備要我一錯再
錯。

「那我去找小如要。」他馬上撥出電話。

像是作了小偷似的,我用極快的速度消失在L的面前。趁他找到逸淳學姐以前,
我一定要趕快消失。


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盯著電話,我覺得當我給了逸淳學姐電話之後,她的聲音一
直沒有在我的電話裡出現過,我就該死了這條想接近她的心,她明顯的擺明了對
我沒有這樣的意圖,當然以我這樣該「專情」的男人,更不該去招惹她。

電話響起的時候,傳來的是L氣急敗壞的聲音。

「挖靠你放我鳥喔,好不容易幫你要到電話,你就這樣跑掉!我都約到人了耶!」

我也氣沖沖的回話,「誰要你多事啊,你這不就擺明了要害我?」

「媽的你說我害你喔?又不是要把她約出來要你上她,只是聊天害你害個屁?」
L罵的這麼大聲,我還真擔心他旁邊有沒有閒雜人偷聽。

「限你三分鐘之內給我出現在三商巧福門口,不然我就自己去跟你的學姐約會!
萬一她愛上我你就不怪兄弟我沒幫你!」

喀,一聲的掛斷電話,我從頭到尾腦子都是相當的混亂。


七八分鐘之後,我還是在三商巧福門口看到L跟學姐有說有笑。


◇     ◇     ◇     ◇     ◇     ◇   


《《所有的軌道都會有一個起點。也都各自有一個終點。我脫離原本的軌道,開始
另一個起點。但是我卻只能有一個終點。》》


也許我要被討厭了。不過不用等到被討厭,我自己大概就會先去小油坑,跳進去
硫磺蒸汽口,死了算了。

超級厭惡我的瞬間小頭思考。


原以為履行我當司機的約定後,應該可以順利的接近學姐,即使我不能夠妄想什
麼大發展,可以當當學姐的好朋友、大哥哥也很好。身邊有一個活力十足,又談
話愉快的女人真的不多得。

幹幹幹,我幹我自己五千萬下,我搞砸了。連L都罵我是大豬頭!

春天該是美好的季節啊,可我的冬天卻提早好幾步到了。


學姐終於打電話給我了,可是卻是要跟我說,「我想你該多用用你的大腦,別老
用你褲檔底下的小腦。」

就這一句........


◇     ◇     ◇     ◇     ◇     ◇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約出逸淳學姐,跟莊涵如、L一起驅車到陽明山去晃一天,天
氣真的好好。學姐輕輕的按著我的腰際,雖然是保障安全、又不失禮的動作,卻
足足讓我都快飛了起來。

腦子裡,想的都是......好吧,小腦裡會想的那種鏡頭,她赤裸裸的的扶著我的腰......


「你騎慢點,不要亂超車。」她常常的提醒我。

每當我超車,或是壓車的時候,她扶著我腰的手就會稍微的緊張。

「妳不要緊張啦,我技術不差的。」

她有好一段時間都沈默著,我發覺不太對勁,「妳學伴他
......以前是......車禍嗎?」
「嗯。」

那時候起,我只要載著她就絕不超車、壓車。


惇敘高工附近的硫磺坑真的是很壯觀,我們四個人都聞到濃濃的硫磺味。我從念
大學以來,沒有聞過濃度如此高的硫磺味。

「這樣回去以後頭髮跟衣服一定都是硫磺味啦!」莊涵如在對著L發起嗲來。
「回去洗洗乾淨就好啦,不喜歡的話下次不要來這裡了咩。」L無限憐愛的聞聞
莊涵如的頭髮。
「ㄟ......不用啦,我蠻喜歡這裡的,只是以後你要幫我洗衣服。」
「妳佔我便宜喔...」

我跟逸淳學姐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學姐看看我,眼神裡有著難以理解的情緒。
我也看著她。

也許是因為氣氛真的很好吧,天氣溫暖,典型的春天,加上L跟莊涵如表現出來
讓人嫉妒的恩愛,我放鬆自己的臉部肌肉。

我想我看學姐的表情,該是很溫柔的吧。

學姐轉過身去,在我跟她四目交接數秒鐘後。

我希望剛剛那幾秒鐘,也在她的心裡,造成了跟我一樣的 波動。


晚上在山林間的小館子吃了點小吃,這小兩口就說要去洗溫泉。衣服都早就帶好
了。

「要洗溫泉怎麼不早說?我也好帶點東西來。」學姐有點遺憾的說。
「忘記了咩。」L對我眨個眼睛。我就知道。

結果剩下我跟學姐自己想辦法要去哪裡晃,他們就去樂他們的了。


然後我們到了小油坑。在晚上九點多的夜空裡,除了沒像之前在惇敘高工那麼濃
的硫磺味外,有著點點的春天星星,跟裊裊上升的白色煙霧,搭配著呼嘯的風聲
跟蒸汽聲。

學姐的長髮比一年前長了很多,已經過腰了。小油坑特別大的強風把她的頭髮吹
的像是飛舞在空中的網。托著她纖細修長的、在我前方走著,感覺搖搖欲墜的黑
色身影。


「這裡很漂亮吧?有來過嗎?」

我搖搖頭。這裡風太大,煙不容易點起來,我好不容易趁瞬間風小的時候點起了
煙。

橘紅色的煙頭,在一片漆黑的小油坑,感覺很奇異。

學姐哼起了歌。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哪裡,原來就住在我心底,陪伴著我的呼吸.....」

是「心動」。一部讓我跟老婆都鼻酸的電影。這首歌很好聽,混在風聲裡的歌聲,
輕輕的。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氣息,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回頭就看到你。」

這首歌很悲傷,是講初戀的感覺,回憶總是最甜美也最傷人。我卻只會對那部電
影感覺鼻酸,沒有什麼特別深的傷感。因為我還沒有失去我的初戀--我的老婆。

學姐像是當我不存在,越唱越大聲,順著風向,她的歌聲傳到我個耳朵裡,是如
此清楚。

「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白雲纏繞著藍天....如果不能夠永遠走在
一起.......」

學姐停下腳步了,歌聲停了。如果不能夠走在一起......

想起了他嗎....那個學伴?


我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肩膀,長髮拍打著她的臉,我想起初見學姐時,她黏在臉上
的頭髮是因為....她在哭。

我丟掉煙,走上前去,從背後抱住了學姐。

逸淳學姐發抖的厲害,用力的哭,但是不讓我看見她的臉。我感覺自己也像是要
被她撕裂心肝一樣。

「學姐…..想發洩就不要壓抑…..我會陪妳....」我小心的出口,怕是我的呼吸都會
割傷她。她沒有回答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有聽見。我把學姐轉過身來。

學姐的唇,比我想像的還要軟,只是帶點眼淚鹹味。


因為我眼睛已經習慣黑暗了,所以學姐的臉,跟她眼睫毛上的亮光,我看得很清
楚。

還有她突然冷靜下來的眼神。

「為什麼?」她並沒有馬上推開我。 「這是你安慰人的方式嗎?」學姐笑了起
來,淺淺的。

不....不是的,我多想說我喜歡學姐,我喜歡妳,白逸淳。但我卻就只是呆呆的看
著她的眼睛。

「有女朋友的人不可以這樣的喔。知道嗎?」她輕輕的把我推開。

現在又恢復成為我「學姐」的那種口氣。


我該怎麼說呢?我這樣做等於是背叛了我的老婆,學姐八成是開始看不起我了
吧。

我想挽回一點點,那對我、對她、對任何人、甚至對我老婆都已經沒有意義的挽
回動作。

「對不起,我....我一時衝動....抱歉....」

這句話,基本上就是敗筆。


「衝動?」學姐突然的回過頭來,大聲的反問我這句話。
「...........」我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

學姐照以前那樣的,又把手環抱在胸前,這架勢,就是要訓話了。

「藍雲鶴,你現在給我聽清楚喔,如果你覺得你的一時衝動沒什麼,那麼我勸你
最好改掉這種衝動的惡習。」

她口氣非常的嚴峻而且冷淡,她甚至比我跟她在階梯會議教室起衝突時還要更冷
淡漠然。

「你這個衝動的惡習我白逸淳可是不吃你這一套的,今天我被你親了,我他媽的
當是被狗咬可以吧,至於你的女朋友會怎麼想,你要把她擺在那邊,那是你家的
事!你聽清楚了沒有?」

我簡直是......變成豬頭了。


一路上氣氛肅殺的回到學校,學姐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下了車把安全帽扔給我
前,也丟了一句話給我:

「如果你是因為喜歡我而親了我,起碼我還不會覺得自己只是會勾起人家衝動的
【東西】。而現在你已經把我物化了,藍先生。再見!」

那時候我真的是覺得,我真是該死到極點,尤其是她最後丟給我的那句話,讓我
非常的後悔為什麼我乾脆不承認我就是喜歡她呢?

自作聰明的後果就是,我變成了精蟲衝腦的傢伙。


「你真的很白痴耶。」莊涵如跟L回來後,打了個電話給我就跑來找我,然後我
也管不了那麼多,就報告今晚的狀況。看來莊涵如也從L那裡知道我的事情,聽
我講完,就劈頭罵了我。

「哪裡白痴啊......」我大概知道我是說錯話,但是我想要明確的答案。

「以逸淳學姐那樣直來直往的個性,是絕對的討厭拐彎抹角又不坦白的男人,而
且她那樣的硬性子,也不可能容忍別人把她物化,而你所說的話就是已經把她當
作只是會引起性慾的對象罷了。難道她對你而言,就像是你看A片那樣的效果而
已嗎?」

沒想到我這學伴講話還真是直接,想必L教了她「不少」。


「當然不是,她在哭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難受,我想安撫她的情緒啊。」我已經
心緒慌亂到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學姐是哭著鬧著,我還有把握讓她安靜一點,但是現在她是義正辭嚴的指著
我的鼻頭罵了,除了我媽以外,還沒有那個女人這樣罵的我抬不起頭來,無話可
說。

「所以說你豬頭啊.....」L也在旁邊搖搖頭這樣說著。

基於以往L跟莊涵如的經驗,把學姐教給莊涵如的方法,用回到學姐身上,就是
寫信。

「如果不行的話,她還是不理我,我是不是要把自己脫光打包到她房間?」我問。

看到L他們一副要把我打死算了那種眼光,我就打消這念頭了。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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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器不得已BLOG http://www.wretch.cc/blog 安西教練 我想寫日記 嗚嗚o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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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二書 哀傷似水年華
時間: Sun Apr 10 23:40:15 2005

※※※※※※※※※※※※※※※※※※※※※※※※※

第二書 哀傷似水年華

有些人,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
偏偏會留下一些沒辦法清除的東西。
或是帶走一些再也找不回的。
就像我留下傷口,卻被帶走了我最璀璨的年華回憶。

※※※※※※※※※※※※※※※※※※※※※※※※※




莊涵如腫著一雙大眼睛跑到我住的地方,還在繼續哭,我想我作為一個學伴,也
是要適時的當個好垃圾桶吧。

L這幾天也怪怪的,上課也不打瞌睡了,只是常常發著呆,跟我喝酒聊天的時候,
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直覺的想到,這兩個小傢伙一定有事情。


「藍ㄟ,問你喔。」莊涵如也學起L這樣叫我,藍ㄟ。
「一個男人如果很喜歡一個女人,會不會強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然後女生不答
應就生氣?」

嗯?啊?強迫?不想做的事情?生氣?身為一個男人,馬上聯想到床上那檔子事
情。

「呃......妳是指......?」我很小心我的措詞,也許不是那麼一回事。

莊涵如又抽起一張衛生紙,擤了擤鼻涕,努力要穩定她說話的速度。

「我是說....比如說....男人他想要跟一個女人....就是那個啊....如果女孩子說不
要,他就生氣了,是不是就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

啊,果然。我大概知道L做了什麼。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很喜歡那個女人的話,不是應該要尊重她嗎?」

她頓了頓。
「對不起,這樣的事情我只能找你問,你年紀比較年長,
而且又有女朋友.....」

我點根煙,想著該如何回答她。

事實上,連我都不見得可以摸清楚L的想法,我知道他是會對感情認真的,他也
真的是喜歡莊涵如。如果一個男人很喜歡一個女人,想做那檔子事情,想當然爾
啊....(當然不真心喜歡的女人也是......可以......)

可是無論如何,被真心喜歡的女人拒絕,也不至於生氣,更何況L更不是這樣無
理取鬧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唉......啊啊......搞半天......


「我會怕啊,突然那樣把我抱住,還親上來,我,慌張之下就....甩他一個耳光,
罵他不要臉......」
「............」

要是我也會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大色狼了,被打耶,想到那一幕我的臉頰也開始熱
了起來。

好吧,我就以一個男人的立場告訴了莊涵如,L也許是因為自己被當成色狼,感
到羞恥才避不見面吧。見面了也裝作沒看見,因為那實在是,太過於丟臉了啊。
求愛被拒可真是超級沒有面子的事情。

莊涵如不哭了,眨巴著大眼睛聽我解釋說完,「那麼,你覺得我該怎麼做?」她
嘆了一口氣,「我也有我女孩子的矜持啊。」

嗯,矜持,妳矜持,L也ㄍㄧㄥ著,那還玩什麼?不過關於保住她的矜持,又要
可以挽回兩個人的關係,這就難倒我了。我跟老婆是很自然而然的就一一跑壘,
倒沒有這樣經驗過。


找個應該有很多戀愛經驗的女人來教她才對。我這樣建議莊涵如。

莊涵如馬上打了電話給那個逸淳學姊,害我心臟跳了好大一下,為什麼會想找
她?

「看得出來她戀愛豐富吧,聊天時也提過她自己的一點事情,不過似乎是蠻感傷
的過去。」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沒幾分鐘,也住在我附近的白逸淳,按了我的電鈴。


◇     ◇     ◇     ◇     ◇     ◇   


我覺得我好像是局外人似的,但是,這裡好像是我的房間吧?

莊涵如壓低了聲音說著剛剛正在跟我談的事情,逸淳學姊一邊望向我這邊來,我
想八成莊涵如也有提到我的建議。

「是沒錯啊,男人就是死愛面子。」她突然的笑出來,眉毛老習慣的又挑了一下,
然後看著我說出這句話。

這個面子死死黏在臉上很緊的女人正在說男人死愛面子。

「寫信是最好的方式吧,如果妳見到他說不出話,或是他根本就不給妳機會說
話,就寫信。告訴他妳的想法,」她指向我這邊,「就像他講的啊,對L來說這
實在是太丟臉了,妳盡量要排解他丟臉的自卑感。」

嗯......還以為她會建議很凶猛的方式,比如說把L抓起來,跟莊涵如道歉他的「侵
犯」。(當然我並不認為那是侵犯,重點在於,L也被揍了。)


「那萬一他還是不理我呢?」莊涵如眼睛一亮的繼續追問。
「不回?不回就FIRE掉他啊。有沒有搞錯啊,女孩子都先 信了他還要妳怎樣?
難不成要妳脫光衣服送到他房間?」
「............」

剛剛還說她真難得哩,果然惱羞成怒還是頗為極端。


「學姊妳有這樣的經驗嗎?」莊涵如突然的問出這一句。
「嗯?怎麼了?」
「我想,如果妳有過這樣的經驗,也許會知道結果大概會如何吧。因為我真的不
想讓情況變的更糟。」

看來莊涵如真的很在乎能否跟L和好如初,每一步都要力求準確。

「有過類似情況啊,不過我直接跳過。」她對莊涵如眨眨眼睛。
「直接跳過?」我跟莊涵如不太理解她話裡的意思。
「吵架吵得很凶,氣到連信都不想寫了,後來氣消了,也沒心情寫信了。」她攤
攤手。

「然後就把自己脫光送到他房間。」
「.................」


我想跟這個女人談戀愛的男人必定要心臟很夠力,看來出其不意的狀況是不少,
但是突然的,我也很羨慕她的男人,這個素不相識的傢伙,生活必定是充滿新奇
跟刺激。

「學姐妳男朋友也是我們學校的嗎?」莊涵如又開始發問了,她今天問題還真是
不少,不過都是我想問的。

我想多知道她一點,我有很多不該問的問題。

包括上次她是不是真的沒看到我跟我老婆?她不是會記住我嗎?

「是啊,還是你們的學長哩,我們是班對。」她看著我門後的那張大照片,我老
婆那張笑得燦美如花的藝術照。

我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悶了一下。她有男朋友?

莊涵如突然的興奮起來:
「是學長嗎?哪一個啊?可是我們都沒看過妳跟哪個學長很親密的在一起過
啊。」


我跟逸淳學姐一起吐出的煙霧讓房間瀰漫慘白,我起身去把窗戶開的更大點。我
想起身後的學姐上次站在我這個窗戶邊的模樣。那時候她說,因為硫磺味,她就
可以感覺幸福。耳朵卻也直直的豎起,想知道這個現在讓我有點嫉妒的男人是誰。

至於我怎麼會有嫉妒的心態,我該好好找個時間想清楚。


「他是我學伴。」逸淳學姐想了想,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樣,一件快要忘記
的事情。

「?????」我跟莊涵如對看一眼。

我們都記得在二十四家族的大三列表上,「白逸淳」三個字旁邊,是空白的。

她哪來的學伴?


◇     ◇     ◇     ◇     ◇     ◇  


我晃到學校後山,帶著一包煙,跟三瓶啤酒。

這裡越來越像夜市了,打香腸的,烤魯味,賣汽水的,整齊的點著燈泡,發動著
發電機,甚至還放著賣膏藥的台語廣播,讓人快要看不清楚底下的台北市夜景。

人不少,因為今天空氣蠻乾淨的,風也很大,台北市的點點燈光、街道,清晰可
辨。

如果沒有攤販,一片黑暗中,會更好。


我爬上網球場上邊邊的網狀圍牆旁,坐下來,這裡比較暗,而且登的更高,也許
可以望的更遠。打開第一瓶啤酒,我盯著眼前看似很近,其實遠遠的在山下十幾
公里處的新光三越樓頂,微弱的閃著紅色的警示燈光。剛好有一架飛機自我右手
邊的天空準備降落。

一切看似很近,其實都很遙遠。

我與老婆,之間所有種種的聯繫,看似很近,可是慢慢的變遠了。

七年來共同的朋友、生活經驗,實實在在的存在著,要回憶起來也不是那麼難的
事情啊。然而當初那種像是生根似的感動,如今卻怎麼也觸摸不到。像是平常不
過的溫度,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樣。

七年了,突然想起很多人常常說的「七年之癢」。

喝下一大口冰冷的啤酒,拉拉我的長袖襯衫,我覺得會冷不全然因為風大且夜涼
如水。

我感到悲傷。淡淡的,可是無法抗拒衍生的悲傷。

我給自己定下一個時間要想清楚的。前幾天我就這麼告訴自己了。


◇     ◇     ◇     ◇     ◇     ◇   


「妳學伴?可是你們家族大三不是只有妳一個人嗎?」

當學姐說出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學伴時,我跟莊涵如都有著疑問。而我直截了當的
提出我的疑問,我想莊涵如也會想知道答案的,所以我敢問。

「我今年開始才沒有學伴的。」逸淳學姊抖抖煙灰,沒有回頭看我,我卻看著她
背對我的背影,及腰的長髮看起來像是一張網,包住了她。

「那個學長是轉學了嗎?」莊涵如繼續的追問著。

陷入沈默的,我的房間,只有窗簾拍打窗櫺的聲音,起風的時候,我確確實實的,
聞到比以往還濃的硫磺味。

我的眼光沒有離開學姊的背影跟頭髮,直覺的,我們剛好接觸到她那「頗為悲傷
的過去」。


「暑假前的事情了。你們知道嗎?」她突然的挺起本來彎曲的背,回過身來,看
著我也看著莊涵如。

「人一生要經歷的畢業典禮有很多場,幼稚園啊、國小、國中......我也很想跟我
的學伴一起經歷大學畢業,最後就是人生這個大學的畢業典禮。」

我事後想想,當初那樣的逸淳學姊,可以笑著對我們說這些的時候,眼睛一定是
全盲的。那時候的她,無法面對活生生的人聽她說這些話。也無法讓自己眼睜睜
的承受。

「可是他啊......大學都還沒先畢業,就先從人生裡畢業了。」她笑得不像我印象
裡那個囂張跋扈的鬼學姐。我心底油然升起極度陌生的距離感。

那樣的逸淳學姐,如果是在哭泣著,必定是會把我的房間淹沒。

有些笑容的毀滅能力,比眼淚來的更加強悍、無法閃避。



◇     ◇     ◇     ◇     ◇     ◇   


在數過第三台飛機之後,我打開第二瓶啤酒,因為我喝的快,所以剛買的啤酒還
蠻冰的,而煙,一根接一根的,也抽掉大半包。

如果老婆也像學姐的男人這樣離開......

突然我訝異的自己張大嘴巴,楞了好久。


我想到的不是我會有多悲傷,竟然是在想像學姐哭泣的模樣,那在我想像中,脆
弱的像是風中的柳枝,想昂然抬頭,卻風雨欲來的被擊打著那模樣。

我的老婆,跟學姐,完全不該有任何的聯想發生。


可是現在,不管想到什麼,我的腦子裡,都轉到逸淳學姐。


◇     ◇     ◇     ◇     ◇     ◇   


頭很痛,上著法學緒論的時候,我竟然想要趴下來休息,昨天不該喝太多的。

L也沒有出現在教室,昨天他被我鬧了一晚,想起來我真是羞愧的無地自容。一
向是老大哥形象的我,竟然.....像是跟他撒嬌起來了。

誰說喝醉就什麼都忘光了,昨天半夜脫掉上衣在百花池廣場叫囂的那個瘋子,到
現在正坐在教室懊悔不已。

我還記得。我什麼都記得。

我幹掉最後一瓶冰啤酒,離開後山,猛按L的電鈴。

我記得。

L買了一瓶便利商店的伏特加,跟一手啤酒,就跟我一起豁出去了。

我記得。

他醉的比我還厲害,他一定跟我一樣自己偷偷先喝了一些酒。他瘋言瘋語比我還
誇張。

我記得。

「小如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妳可以再打我一百下!」
「小如妳不要不理我啊!我不會擺臭臉給妳看了!」

然後他一個大男人,從大義館的廣場一路叫到百花池廣場。半夜的校園小路上還
有許多人成雙成對的,不管是在暗處還是明處,都在看好戲。

那我在幹什麼?

我記得。

我就提著剩下的酒,亂七八糟的擺在便利商店塑膠袋子裡,跟著他晃來晃去。然
後一路都在大聲的嘲笑L。

我打著赤膊鬼叫,嘲笑他,然後,我好像是哭了。

我記得......

我好像是哭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似乎真的做了比L更丟臉的事情。如果剛
好有同系的同學或是學長姐走過,我跟L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很悶很悶,想說出
一些什麼,想跟L一樣可以大吼大叫出自己心裡真正想說的、想發洩的。而我卻
是只會悶聲的哭。

我想發洩什麼....我想要說些什麼....?

我也都還記得。


上大學以來第一次,我在課堂上埋起了自己的頭,因為它好像就要裂開了。上面
的系主任講的什麼法條、規章,變成只是嗡嗡作響的蜜蜂,用力戳著我的理智。

每一隻蜜蜂,都有一張臉。都是同一張臉。


鐘聲一響,慌亂的收起書本跟包包,衝出了教室的大門,動作比系主任還快。我
想系主任也記住我了。因為這只是第一堂課,我卻大搖大擺的收拾細軟衝出去了。

誰要記住我我都不在乎了。

就是不要是那個人走過我身邊只給我淡淡的香水味。

就是不要是那個人記不住我是誰。


從大恩館的七樓,一層一層的,我往下衝,往下衝......

我矛盾的也想要擺脫那些戳著我的蜜蜂,有著同一張臉追著,而且囂張的呵呵笑
的蜜蜂。

站在百花池廣場前面的我,頂著早上九點的大太陽,突然想做昨晚L做的瘋狂
事。吼出來好了。

還來不及考慮,我就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隻踩著涼鞋、穿著靴型褲、有著一雙單眼皮跟挑釁笑臉的蜜蜂,從大成館的方
向移動過來。


「早啊,大男人主義學弟。」她挑一下眉毛。

我的頭更痛了。

◇     ◇     ◇     ◇     ◇     ◇   

我真的很奇怪,竟然做了這樣的事情。以後頭痛絕對不出門,乖乖的留在狗窩裡
調養生息的好啊。

什麼....什麼變異數,什麼....什麼回歸係數,聽的我是一頭霧水,我為什麼要來聽
這種課?

已經有幾個人在看我了,注意到我的存在,因為這是大二的統計學,連我的直系
學長姐都看到我了,看來熬過這五十分鐘,我一定要用比上一堂課還快的速度飛
奔而逃。

逸淳學姊托著腮,桌上的筆記本是空白的,從一開始上課到現在,她的表情很木
然,右手不停的轉動著筆,眼睛一直望著五樓窗口外。

坐在窗戶邊的好處就是,不想聽課還可以看看風景,壞處是紫外線傷害大。我看
著學姊側面的皮膚,想替她拉上窗簾。

但我只是想想,因為這個角度的學姊,夏天早上九點半的陽光簡直是為她升起
的。染成微紫的頭髮發亮著。

呃,太美化她的樣子。


我四處張望,果然,看來這個統計學老師不是簡單的傢伙,一堆大三跟大四的學
長姐也充斥在教室裡,為了可以畢業的必修學分在拼命著。

我初進大學的時候,對自己說過,不要有任何一科有重修的必要,一樣的課程聽
了兩次實在是很無趣,興致會越來越低落。對我來說,簡直跟註定畢不了業一樣。

但是坐在我旁邊的這一個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逸淳學姊的單眼皮懶懶的盯著我。害我著實的嚇了好大
一跳。


「統計學好玩吧?」她一樣面無表情的說著。
「我想我大二的時候一定會努力上課,因為似乎不好應付。」突然的我不曉得該
用什麼表情面對她。

她笑了,瞄了我一眼,那感覺有點奇怪,好像是說:【這種課不是你努力就可以
過關】那樣的意味。

「奇怪啊,笑什麼啊,我可是很用功的喔。」她那種眼神挑起我的反擊。
「沒,我只是覺得像你這麼有鬥志真好。」說完,她繼續轉過頭面對窗外。

這....幹嘛把自己說得像是個老人家的口氣?她可是年紀比我還小。

我有點不愉快。


從認識這個學姊到現在,我完全的被她當作一個弟弟在對待著。這對於我這61
年次的..……..好吧,老傢伙,是蠻傷害心靈的事情。

我邪惡的升起想要她尊崇我的念頭。

可是我又無計可施。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可以抓住她什麼弱點,我可以反擊,卻又
不會真正傷害她的反擊方式。

我不想真正傷害她....?哈,想當初還想一拳打爛她的下 巴。

事實上,我對逸淳學姊,是越來越沒有抵抗的能力了。


如果我抵抗的了,我也不會被她一句【既然都蹺課了倒不如來陪我在統計課悶著】
就乖乖的跟著來了。

如果我抵抗的了,怎麼會慢慢的習慣了她挑眉毛對我囂張的樣子?

如果我抵抗的了,今天的我就不會頭痛的後悔昨夜瘋狂。

如果抵抗的了,我現在可以馬上收回我盯著她側臉的注意力,收拾包包,反正統
計老師當不到我。


不知道,我就是想坐在這裡,跟她距離不到二十公分,管 什麼蜜蜂、統計學、
紫外線。

我就是抵抗不了。


◇     ◇     ◇     ◇     ◇     ◇   


陽明山的中午太陽毒辣,熱的讓人沒有什麼食慾,加上我頭痛欲裂,實在是只想
好好的抽根煙。

蹲在五樓樓梯間,接近第二堂統計學的時間,我像是一個熬夜過度的酒鬼,貪婪
的抽著煙。

我好像應該準備離開教室才是,反正這種課還輪不到現在的我去煩惱,該煩惱的
人反而都一直在看風景。

呼∼我好想洗個澡,然後給它睡上一整天啊∼管它下午的課,我的頭痛比較重要。


「走吧。」ㄟ?我的包包在我的面前晃?
「別在這抽煙啦,要抽去舒服點的地方抽不會喔?」

逸淳學姊長長的靴型褲蹴立在我眼前,我往上看,綠色襯衫上起伏的山峰讓我清
醒一點。她的手上抓著我的包包,在我前面示意我起身。

「蹺課沒關係嗎?」我也會蹺課,但是情非得已下才會。比如真的必須補充睡眠,
或是老婆要來找我的時候。

想到這裡,我的罪惡感隱隱的竄升。

她現在在做什麼?應該是努力的上著班吧?我卻在該努力用功上課的時候,跟著
一個惡魔到處閒晃。

跟老婆比起來,逸淳學姊的長相、身材、個性、所作所為....無一不像惡魔。

然而我卻好像想用【撒旦總是容易蠱惑人心】這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去接近。

「我已經簽到啦,點名也點不到我這老人,基本上那老處女都當重修生不存在。」

學姊以極快的腳程,一邊帶起太陽眼鏡,往校外移動。

「倒是學弟你以後要記得啊,正修的時候乖乖上課,包準你好過一點。」她轉過
頭來敲敲我的肩膀對我耳提面命。

又來了。又把我當小弟弟。

「不要老是用老氣橫秋的口氣跟我說話,我好歹比妳大上幾歲。」我試圖用更老
態的口氣回應。
「你大幾?」她突然的停下腳步,雙手又環抱對我發問,以她一貫的姿勢跟作風。
「這跟我大幾,妳大幾沒有關係,事實上我是比妳年長。」
「你要知道喔,不要以為你自己年紀大,經歷的事情就會比別人多,受過的打擊
就會比較多,處理事情的手法也會 比較純熟。」


就這樣一路吵到學校外面的咖啡店。

「妳可以體會到軍隊裡的鍛鍊嗎?妳以為軍隊裡就比學校單純喔?我還要不要
告訴妳我也工作過一兩年?妳出過社會沒有?」我也不甘示弱的回應。

我當過兵,做過兩年的工作,我就不相信這小妮子還要跟我囂張什麼社會經驗、
打擊什麼的。

「我在KTV打過工,也在麥當勞打過工,也在超級市場當過收銀員.....」

哇靠..她還真的扳出手指頭開始數。還很認真的樣子。果然是把面子緊緊的黏在
臉上的女人。

看著她傻呼呼又很執著的數著,突然的我的優越感已經產生了,但是卻讓我相反
的想收斂我的氣燄。

這個是我【學姊】的小女人讓我看到她小孩子氣的爭面子模樣,就讓我心裡很受
用了。大哥哥我還是有點氣度的好。

「好啦好啦,∼學姊∼學弟我想抽煙、想喝冰涼的飲料,拜託帶我去一家好店可
以ㄇ?」


結果到下午為止,我沒有回房間睡覺,也沒有去上課,就是跟這愛面子的惡魔窩
在冷氣咖啡店,做了包括鬥嘴以外的對話。

這當中我想起我的老婆好幾回,但是我卻用力的提醒自己,不要讓我現在想起她。


沒有想到,這個可惡、可恨、不應該的想法竟會變成習慣,到後來維持了這樣長
久。


◇     ◇     ◇     ◇     ◇     ◇   


L說,澳洲的那個讓人沒信心的女孩子回來找他了。

那天晚上,記得是期末考試前一個禮拜,我正是準備要把這最後的範圍全部在這
一星期再溫習一次,收拾書包正要到學校的二十四小時閱覽室。

「你覺得呢?我該可以跟她說什麼?」L雙插在口袋,那件莊涵如幫他買的牛仔
褲。

「你還可以說什麼?除非你又要再失去一次你的小如。」

我沒有回頭理會他,這樣的優柔寡斷不是第一次了,上次的危機根本不是他喝醉
大吼大叫挽回的,是莊涵如差點傷心到就要把自己打包送到L面前,他才發現自
己真是比女人還無能。

L最近好安靜,到了連我都火大的地步,之前是因為我的可愛學伴,那個對他那
麼專心一意的女孩子,現在卻是因為他自己的信心動搖了。


「她回來多久了?」我索性放下包包,拉出原本已經靠好的椅子,興師問罪般的
翹著二郎腿。
「上個星期天。」L眼睛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腳指頭。
「見過了?」L點點頭。
「她說她準備要回台灣了,她要留在台灣念大學,再也不出去了。」
「她知道小如的事情嗎?」

L很久都沒有把頭抬起來,我也不再說話了,我想,不管那個女人知道不知道莊
涵如的存在,一定是發生些什麼了。因為L就是一副作錯事情的死樣子。

「上床了?」我很直接了當的問。

這個人跟死掉了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熄了煙,拿起包包,我再也不想說什麼了,不是因為我生氣,而是他已經幹了
的事情,我一點也幫不上忙去解決。

「出去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

這是我邁向閱覽室以前最後對L說的話。


就快要過年了,我拉緊我的外套慢慢的走在往閱覽室的路上,事實上我已經沒有
唸書的意願了。我在思索著上床與否,對於情感依歸的關係。

有肯定關係的話,那麼L就是必失去小如了,也許跟那個澳洲回來的袋鼠女人在
一起也是他想要的,畢竟她曾經是最愛。

如果......好吧,我是個大男人,說實話,這樣的事情只要雙方都有意願有何所謂?
如果我根本不愛那女人,上過她就好,至於她想要愛我、黏著我,這就跟我一點
關係都沒有。

醜陋的本性就是這樣。然而我卻還作不到這一點。

所以不管我多想要......得到誰......即使沒有愛,也不能讓我自己變的醜陋。

是了......L之所以痛苦的原因是因為,他愛著小如,卻上了別人。他正在面對那
個醜陋的自己。在我的房間。


但是如果是......?????

其實L還愛著袋鼠女人,卻在一個責任沒有卸下情況裡,去傷害一個正在黏著他
的女孩。

天啊,好亂。


而我的情況更加的混亂了。我什麼情況也不是。

跟老婆在一起時,想著學姐。跟學姐在一起時卻努力的不去想起老婆......是我在
黏著學姐的樣子......背負著責任去黏著她,那麼我的老婆呢......?

無論如何,不管是小如還是我老婆,都很可悲的遇上優柔寡斷的男人。


我轉身走回去,找L。想告訴他,其實我們果然是兄弟。



--續--


--
「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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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相簿 http://www.wretch.cc/album 有佈景主題 速度很快 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 218-167-248-242.dynamic.hinet.net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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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ooneyes (麗子>P_mooneyes成立囉) 看板: P_mooneyes
標題: 《硫味記事》第一書 初識硫味
時間: Sun Apr 10 23:39:34 2005

※※※※※※※※※※※※※※※※※※※※※※※※※

第一書 初識硫味

硫磺味。跟每個季節轉換的風向一樣,到處流竄。
帶著硫磺味的白色濃霧,飄進窗內時,我感覺到那沁涼刺鼻的奇異。
愛情也如同濃霧接近。


※※※※※※※※※※※※※※※※※※※※※※※※※


硫磺氣味。

來到這裡的第一印象,上了仰德大道後,突然降低的溫度夾雜一些薄薄的刺鼻氣
味。
一開始我並不懂那是什麼,從何而來。

直到我要離開這裡的時候,我還是有不懂的人,她,又從何而來,又將往哪去。

※※※※※※※※※※※※※※※※※※※※※※※※※※※※※※※※※※


「什麼是第十七家族?」我看著系所外的佈告欄,看到我的名字張牙舞爪的貼在
某個【十七家族】的最底下,上面跟旁邊一樣,都是密密麻麻的陌生姓名。

「算是一種強制的法定血親吧。」某L這樣回答我。

L是我進大學後第一個朋友,如果我的房東不算,我的助教不算,便利商店店員
不算,他就是我第一個正式與他談話的人。

原來所謂的「家族」是一種大學生互助的單位,用抽籤的方式抽取家族,你的上
層年級學長姐就是輔導你適應大學生活的人。跟你抽中同一個家族的另一個同班
同學,就是學習伙伴,也就是所謂的「學伴」。

◇     ◇     ◇     ◇     ◇     ◇   

L在第二十一家族。聚餐的時候他離我這麼的遙遠讓我有點落寞。這就是家族聚
會,跟自己同一家族的「直屬學長姐」跟學伴一起吃喝聊天。可我覺得我在這熱
鬧的場合卻分外的寂寞。


呃......自我介紹嗎?這個自稱是我「直屬學姊」的女人突然的要我做這件事情,
我站起身來:

「大家好,我叫藍雲鶴,藍色的藍,閒雲野鶴的雲鶴。我當過兵,所以我應該都
比在座的學長姐來的老。」

「你幾年次呀?ㄟ…名字不錯唷。」 大家開始盯著我看,七嘴八舌的訪問起來。

「我61年次。」

在座的每個人都哄然。果然是個老學弟。

「學弟你不用站起來啦,坐著就行。」叫我自我介紹的學姊笑著拉拉我,我不由
自主的往整個餐廳張望,掩飾我的一點點…不好意思。好吧,坐下。

在坐下之前,我看到我對面的女孩子,就是我的學伴吧,張著大大的眼睛。

「我叫莊涵如,66年次,多多指教。」她坐在我的對面,眨著眼睛無辜的看著
在座的每一個人。感覺是相當活潑的女孩子。應該不會變成我「學習上的絆腳石」
→另一種「學ㄅㄢˋ」的定義。

大體上說來,聚餐的感覺不錯,大概是軍隊待久了吧,真是不曉得該跟這些年輕
人說些什麼。可是,L也是66年次啊,為什麼我跟他就談得來?

哎,我的大學生活,感覺上好像只有L跟我的新房間讓我有點熱誠。


◇     ◇     ◇     ◇     ◇     ◇   


一個月過去了,感覺上像是在打仗,一年級的菜鳥新生對於自己的課程是沒有什
麼選擇性的,對我來說也不是很重要,我是來這邊要學歷的,上什麼課不管,能
畢業就好。不過我可是用功的學生。


「藍ㄟ,喝酒啦,剛開學這麼認真?」L抓著一袋子的魯味跟扛了一箱啤酒跑到
我房間。

我闔上經濟學原文書本,關掉快譯通,期中考在行事曆上似乎還蠻遙遠的。

我關上房間門,點起一根煙,這層公寓分隔了很多間小房間,大概有八九間吧,
木板的隔間,隔音可以想見的差,現在不過才九點多,吵吵鬧鬧的還沒關係,也
不會引起什麼共憤,但是煙味就……。


L打開一瓶啤酒,跟我打聽我的可愛學伴。

「你學伴不錯喔,如果你沒興趣讓個機會給我吧?」

我看看L,這傢伙,上課時就發現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可愛學伴,莊涵如上課
時沒有跟我坐的很近,跟她的新朋友坐在一起,女生就是喜歡窩在一起做任何事
情。典型的群居動物。


「她沒有男朋友啦,你大可放心,我對她也不會有什麼興趣,小妹妹一個,而且,」
我回頭指指我門上的大照片,「我有老婆的哩。」

「都還沒結婚叫什麼老婆啊?」L不以為然的又喝掉一瓶啤酒,擦擦他薄薄的嘴
唇,「好不容易上大學了,風光明媚的很,多給自己一些機會吧。」

我笑一笑,說歸說,L自己也是很專情的人,只是他遠在澳洲的女朋友打破了他
的信心。

而我對我的女朋友,還很有信心,這七年下來,分隔兩地或是我身在前線,她都
給我無比的信心。

怎樣我也不會離棄她。


◇     ◇     ◇     ◇     ◇     ◇   


L又喝的醉醺醺了,明天有系週會,我看我又要明天一大早去他住的地方把他挖
起來,要不是我的房間不夠大,實在是把他丟在我這裡睡就好,就不必這麼費力
的把他抬回去。

終於把L搞定,我慢慢的走回住處。午夜的商店街還有幾家麵店開著,我想起了
她常常為我烹煮的麵食,想起了溫柔的她。

接近公共電話,我只想聽聽她的聲音就好。不過我等了很久,這個女人實在是很
長舌,公共電話這樣子聊天用的?我就是不想去找別支電話,看她什麼時候講完。

她頭髮很長,還穿著麥當勞的制服,一副很笨的樣子。我想一定也是個大醜女。
大概是剛從學校旁邊的麥當勞下班吧,真是苦命,又長得醜,好悲哀。

我最討厭醜女人了,而且又長舌!

我走近她旁邊,很不耐煩的用電話卡敲敲話機。
「妳講完了沒啊?」


吹起了十月的晚風,帶一點硫磺味。吹開她轉過頭來臉上的粘溼長髮。

我愣住了。

她在哭。


◇     ◇     ◇     ◇     ◇     ◇   


一大早就跑出去拖起了睡得死死的L,急急忙忙的趕到系所去問這天殺的階梯會
議教室在哪啊?老子要遲到了。特別大的階梯會議教室讓我找了很久,搞半天是
在大恩館的地下室。

我以為一些老鳥都不會來,這種無聊的【聽訓會】,又是一些什麼老老的系主任
啦、講師啦,跟我們談啥米人生規劃。但是出乎我的意料,週會相當的熱鬧。

不過我先看到我的大三直屬學姊,當初要我自我介紹的那女人,站上講台。

「各位學長姐及學弟妹大家早,我是系學會會長林正萍..」

挖靠,是大老唷,我跟L張大眼睛,終於搞清楚這學姊的來頭。其實早就該知道
的事情,到現在才注意到,我們仔細的回想有沒有對她做出不敬的情事。


人還真是不少,鬧哄哄的,好不熱鬧。過沒多久,遠遠的就看到在傳填一張點名
單,呴,難怪出席率這麼高,幾乎全系到齊。


在台上的老頭口沫橫飛的時候,我攤開昨天沒看完的經濟學準備專心,對我來說
預習還是必要的。

只是我很火大。

後面的女生一直在碎碎念的聊天,讓我的腦子很亂。因為我會想聽清楚她們在說
什麼,卻又聽不到。

不對,我不想聽,但是人類的生理機制讓我備受困擾。


「可以安靜一點嗎?很吵耶妳們。」我稍微的偏過頭,低聲的叱著。把坐在我旁
邊原本在打瞌睡的L驚醒一下。

後面安靜下來了。我繼續念我的書,L回頭看了一眼,跟我咬耳朵:
「不是我們班的ㄟ.....好像是學姊喔.....」
「管她什麼學姊,稀稀嗉嗉的女人就是讓人討厭。」

大概是被聽到了吧,我感覺到我的椅背被踢了一下。

兩下。

然後就是很冷的聲音....

「學弟,做人不要這麼大男人主義,蠻討人厭的。」

我一樣只是微微的偏著頭,也很不客氣,
「學姊,不管妳是幾歲的女人,囉哩八唆真是一點都不可愛。」

後面是一片的沈默,台上一樣繼續口沫橫飛。


點名單傳到我這裡來了,我簽了名,頭也不回的往後傳,然後鬆手。

我的椅背又被踢了。

「連東西都不會傳嗎?請你撿起來。」他媽的這個啥米鬼學姊真是有夠囂張。
「妳不會自己撿嗎?」
「先生,這是階梯教室,點名單在你的腳邊,就該你撿吧?」

我低頭一看,點名單還真的在我腳邊。我彎下腰的時候描了一眼後面的那雙腳。

說真的,是男人都是會喜歡那樣的小腿。


「藍雲鶴是吧?」她低低的唸出我剛剛簽好的名字。窸窣的紙聲跟筆聲滑著,「我
記住你了,藍雲鶴。」

剛好響起休息的鐘聲。

妳記住我?媽的妳又是誰?等我回過頭去,只看見她早就跟一些簽了名就要閃的
人群,快速魚貫地出了教室。

我卻追不出去,像是被黏在椅子上。


我看見了剛剛還有印象的小腿,跟那一頭昨晚見到的長髮。


◇     ◇     ◇     ◇     ◇     ◇   


《《那是硫磺味。跟每個季節轉換的風向一樣,到處流竄。帶著硫磺味的白色濃霧,
飄進窗內時,我感覺到那沁涼刺鼻的奇異。愛情也如同濃霧接近。》》


我的學伴笑得很開心嘛,看來我的任務達成。果然夜遊是會有好事的。

烏漆嘛黑的擎天崗只有我們這幾部摩托車,呼嘯著,風真的超級涼快,管它什麼
安全帽的規定,大家全部都讓風搔刮著臉跟頭髮。

本來應該是我要載莊涵如的,學伴嘛。但是我看到L那苦哈哈的樣子,看樣子他
不是頂喜歡他的學伴的。所以就藉著我想跟他的學伴聊一些課業的東西,交換了
夜遊的伴侶。

事實上我也真的很想跟這位好學生一起聊聊,聽說她是高雄女中畢業的。

一路上,我都看見L跟莊涵如笑臉盈盈,因為L真的是很搞笑的傢伙,而莊涵如
也是個開朗的女孩,啊總之,很配的兩個人。

「其實你是想替L製造機會吧。」這個叫廖本芬的女孩子果然是冰雪聰明,一下
子就被她拆穿我的計謀。

「哈,有何不可哩,妳看他們可樂著哩。」

閃過一個窟窿 ,因為前面帶頭的L先打了一個手勢。廖本芬驚呼一聲,整個人
往我背上撲。

真要命,她的胸部碰到了我的背,不過我是個成熟的男人,不會像L一定會因此
驚慌失措。


擎天崗果然是個不錯的地方,老是在中部生活、工作、當兵的我,不曾來過這裡,
提議說要夜遊的L盡責的當了個好康樂,選了一個真是心曠神怡的地點。

真沒想到台北也有這樣的地方。一個沒有燈的地方,青草味......沖刷掉剛剛經過
冷水坑時的硫磺氣味黏附。


「哇,有牛!」

啊,真是大驚小怪,真是難為都市人啊,已經不知道活生生的牛該長什麼樣子。

「呴,這麼暗妳還看得到喔?」L敲敲莊涵如的頭,他的袖子讓她給牢牢的抓住,
避免因為暗路跌倒,我的袖子也讓廖本芬抓著。

我也看到牛了,如果適應了黑暗,只依靠一點公廁的燈光,也可以看見景物的些
許輪廓。循著光線,我望向公廁那一頭,蠻遠的那一頭。

有個女人,正站在公廁門口,抽煙。


莊涵如說她想上廁所,L提議大家一起過去全部解決,然後大夥再散步到草原中
央的地方。

走的越靠近公廁,我越是感覺詭異。


「ㄟ?逸淳學姊?」廖本芬在走近公廁時叫了出來。

抽煙的那個女人轉過身來,背著光,看不見她的臉,及腰的長髮飛散,狂羈的拍
打著。合身的長袖襯衫襯托出凹凸有致的上身,貼身的褲子裹著她的長腿。

不要提臉,她已經是美女了,我跟L心裡一定想著一樣的事情。

系上如果有這樣的美女,我們一定會從那些豬哥學長嘴巴裡聽到,所以,她應該
不是美女,頂多算是身材不錯的恐 龍吧。


「本芬?太巧了吧?妳也在這裡?」

ㄟ......那個聲音......像是那個說我大男人主義的鬼學姊。只是很像。

不會吧?


我跟L站在一起,怔怔的望著廖本芬跟那個什麼逸淳學姊,她們就在公廁聊起天
來了。

我的天啊。她是大美女,喔......不對,談不上什麼大美女,因為沒有迷人的大眼
睛,男人啊,喜歡的類型就是那樣啊,大眼櫻唇,挺直的鼻子,可是這個學姊......

細長的單眼皮,不高的鼻子,臉不算圓,該說是鵝蛋吧,
重點是那周圍的氣息......

她就是讓我覺得她是美女。

可是這樣的美女怎麼會到現在竟然都沒見過?我都進大學快兩個月啦!


「夜遊喔?哈,果然是新生會做的事情。」這個逸淳學姊的笑聲也是十分的囂張,
然後看向我們這一群人。她又背光了,我又看不見她的臉了。

「學姊妳一個人啊?」莊涵如也靠過去,看來這些小女生都認識她。

「跟我樓友一起過來嚕,今天比較閒嘛。」

聽她們的談話好像是因為新生訓練的時候,這個逸淳學姊蠻照顧她們的,不過我
跟L沒參加新生訓練,想當然爾根本也不知道她是誰。

有另外一個女生從廁所出來,就是她說的【樓友】吧,兩個女人就這樣單槍匹馬
跑到黑黑的擎天崗,真可以說是膽識過人。


「我要回去啦,差不多嚕。我要回去打報告。」這個逸淳學姊整理一下頭髮,綁
起一個簡單的馬尾。向我們這邊走來。

近看更覺得她的皮膚滑細,這個逸淳學姊,有個囂張跋扈的笑臉。

這個逸淳學姊......


「下次有機會再一一認識大家吧,我先閃啦。掰。」

「呃......掰。」

我怎麼了,感覺自己變笨了,有點大舌頭。

「藍雲鶴你是看到美女就說不出話喔?結結巴巴哩。」廖本芬站的遠遠的嘲笑我。

「藍雲鶴??!」走的有點遠的這個逸淳學姊突然的回過身來。

「學姊,剛剛這個大舌頭的就是藍雲鶴,藍色的藍,閒雲野鶴的雲鶴。」莊涵如
這小妮子竟然把我自我介紹的話照本宣科。

這個逸淳學姊走近我。


她不算矮,比我矮十公分而已吧。大約。只見她雙手交臂,對我冷笑一聲。眼神
也很冷淡。

我有不好的預感。


「原來是你呀,這個大男人主義的小學弟。」

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這個逸淳學姊......

「妳是那個鬼學姊!」


◇     ◇     ◇     ◇     ◇     ◇   


《《我想放棄。但是妳對我挑釁。是男人,就該接受挑釁。我如此想著。 》》


呆呆的望著家族表,看著自己的名字牢牢的貼在【十七家族】底下,旁邊是莊涵
如的名字,L的名字在第二十一家族,還有廖本芬的名字。

「白逸淳」三個字,是在【二十四家族】的大三列表中,但是很奇怪,沒有學伴?


L從系所出來,拿了一大疊筆記。

「藍ㄟ,我印完啦!真是謝謝你的筆記喔!看來這次範圍還真不小!」L從我這
邊借走了民法筆記,因為他不是蹺課、就是上課睡覺,還有一次,坐在最後一排
就在打橋牌。

所以期中考到了,只能跟我這好學生借筆記啊。

「我應該跟廖本芬一樣,打死不借你,讓你嚐嚐苦頭。」

我收起筆記,又看了一眼佈告欄上的家族表。

「別這樣嘛,下次請你喝酒咩,她這樣根本就不是我的好學伴,藍哥哥你才是我
的好學伴。」

啊∼真是夠了,什麼藍哥哥,真是噁心的傢伙。


白逸淳,好啊,我也記住妳了。這個鬼學姊。

「這個逸淳學姊姓白喔......」L突然的冒出這句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咬著剛剛
蛋糕屋買的巧克力蛋糕,也盯著佈告欄念念有詞著。

「是啊,姓白......你幹嘛,轉移目標啦?」
「難怪我覺得她眼熟,就是上次週會那個學姊嘛......」

這傢伙,完全沒聽到我在問他的話。


上次週會我根本就沒有回頭,而前一天晚上在電話亭,她也是扔下了話筒就離
去,我只知道,她在哭。留下了長髮批散在臉上的悲慘印象。

對喔,她那天好像是哭得很傷心。她的臉根本就是糊成一團。

對於女人會哭我真的是沒招數,如果是老婆,我可以抱抱她,親一親,多好解決。
但是對於其他女人就真的是..……….。

更何況是這個鬼學姊。


「藍ㄟ,你超猛的,敢那樣叫她,鬼學姊......嘖,你超猛的。」L對我豎起大拇
指。

上回在擎天崗那樣一叫,教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這個逸淳學姊倒是挑一挑眉毛,
挑釁的說,對啊,最好我是很怕鬼,那是她的榮幸。

然後,還是笑的很挑釁。對,她真的很挑釁。


好個鬼學姊,偏偏老子我,不怕鬼的。


◇     ◇     ◇     ◇     ◇     ◇  


《《如果這個世界上都是溫柔的綿羊,而沒有俐落尖牙的豺狼,牧羊的人會不會有
失落感?那種,無聊,無事可做的感受?》》


我又晃到公共電話邊,吃飽了晚飯,L又跑去買魯味,順便去接莊涵如過來,明
天早上沒有課,我看L又打算要大吃大喝了。


插入電話卡,聽見她疲倦的聲音,想必在台中工作的她是很累了,正想問她什麼
時候願意上來台北,我想帶她去逛逛。

偶爾,我也想給她一點浪漫,在一起這七年來,彼此的相處日趨平淡,她沒有說
什麼,但是我想女人都是渴望浪漫的吧。


「你講完了沒啊?藍先生?」有一張電話卡在話機上敲打著。

細長的單眼皮鳳眼斜睨著我,一手插著腰,一手拿著電話卡敲,如果不是因為我
知道她是誰,我還會想這是哪來的太妹。

我不理她,繼續的跟老婆敲定她可以來台北的時間,這個鬼學姊就站在旁邊,盯
著我,等我講完電話。

「妳等一下。」我摀住話筒,轉過身去瞪著這個鬼學姐。

「妳在幹嘛啦?沒看到我在講電話嗎?妳不知道聽人家講電話是不禮貌的嗎?」

「你上次也是這樣催我的啊,你就很有禮貌喔?」

「..............」


「啊,白學姊妳也在喔?真巧噎。」L提著一包魯味,後面跟著莊涵如。還好有
他們來了,我才得以跟老婆講完電話。


「ㄟ,妳很奇怪喔!這麼喜歡辯啊?」我打完電話後,沒好氣的按住公共電話不
讓她打,想知道這個嘴巴利的要命的女人,是不是真要跟我槓上?

對,她不是醜女人,但是真她媽的囉唆愛辯。女人就該像我老婆那樣,溫順、不
會牙尖嘴利。

她又雙手環抱交臂,拱起了她紅色短袖T恤下的豐胸,笑笑的,就是這種態度!
讓我很受不了。

她的......胸部也讓我很....受不了。

「講完啦?可以換我了吧?你講完了也不必霸住電話吧?行行好讓我打電話
吧。這次我准許你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我講電話,我沒這麼小氣啦。」她囉囉嗦
嗦說出一長串。

她看看旁邊的L跟莊涵如,又看看我,就直接上前撥開我的手,開始打電話。

「............」


一時之間我竟然說不出話來。但是我還是努力的找話說。我一定要反駁這個鬼!

「妳這個小女生,態度很差,誰小氣了?!」

她瞪了我一眼,不管我,繼續講她的電話,而L跟莊涵如則在旁邊已經開始挖著
魯味,看著好戲。

「喂,媽喔?我啦,我跟妳講喔.....」


「果然還是小女生,這麼黏媽媽。」我是怎麼了,竟然在說著自己都覺得丟臉的
話,被逼急的狗真的會亂跳牆。


「是喔,你剛剛還不是找你女朋友吸奶啊,小學弟。」她掛下了電話,轉過身來
直直的用她的單眼皮看進我的眼睛。

「還有啊,就算我再怎麼不可愛,怎麼小女生,好歹你也是要叫我一聲【學姊】。」
她的嘴角強烈的有著要我屈服的弧度。

她上前一步,雙手叉腰:
「快點叫聲白學姊呀,藍雲鶴學弟。」


我想打爛她抬得高高的下巴。


「逸淳學姊妳喝不喝酒啊?」L這傢伙!
「喝啊,不過我不喝玫瑰紅的。」她描一眼L手中的袋子, 「啤酒喔,幹嘛?
要請我喝喔?」
「只有幾瓶不夠妳這個酒鬼喝啦。」我酸溜溜的拒絕她。
「藍ㄟ,你房間還有半箱啊,上次我帶去沒喝完,夠啦。」
「對啊,學姊也一起來咩,難得有這機會一起談談天。」

嗚啊!連我的學伴都.......

這個鬼學姊插在腰上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來,看著我:
「怎樣啊,藍學弟,我可是看在L跟涵如的面子唷,不好 意思嚕,你就勉強忍
耐我這個鬼在你地盤逗留一下嚕。」


《《我想多吸一點硫磺味,讓那毒素黏附在我的肺上。即使我很清楚,我慢慢的在
中毒了。》》


怎麼回事啊?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要讓這個鬼進我 高貴的房間啊?她在
用我的煙灰缸,她坐在我每天唸書的椅子上!

我能怎麼樣哩。好像只能把她灌醉,把她丟出去。

「學姊不要坐那麼高嘛,坐在地板上一起吃魯味吧。」我想L這傢伙真的會死的
很難看,以後不借筆記給他了!

她跳下來坐在我旁邊,沒辦法,我房間真的太小了!我要忍耐!

可是......我說實話,我蠻喜歡她身上的香味。只是香味。不是她這個人。


是的,我討厭醜女、囉唆的女人。而我更討厭她囂張的樣子,跟牙尖嘴利。但是
我得承認,她有一股活力,可以感染周遭的人。

過沒多久我竟然就乖乖叫她【學姊】了。

幫她點煙的時候叫的,她很訝異的看著我,然後笑笑的摸摸我的頭,說著你好乖
啊,來,學姊賞你一杯酒。

「.................」

64年次的小女人,把我當小孩子.....

跟她談話很刺激,因為每一句話都是一種腦力激盪跟挑戰,我必須要一直動腦子
好想想怎麼應付她的伶牙俐齒。L跟莊涵如就是一直的在旁邊吃吃的笑,說真的
我自己都覺得真是有夠刺激,很少遇到敢跟我槓上的人。

何況還是一個年紀比我小,我還要叫她【學姊】的女人。

「打開窗戶吧,不要浪費陽明山夏夜的好空氣唷。」

鬼學姊站起身來打開我三樓的窗戶,剛好正對黑暗夜空中的紗帽山。

風真的清清涼涼的飄進來。我看著這個鬼學姊短褲底下修長白淨的雙腿。她回過
頭來。

「真的很棒吧?陽明山的夜風。」她閉起眼睛靠在窗戶上,風吹的她細細的髮絲
飄著。

「喔!硫磺味!」L突然興奮的大叫。

「我喜歡硫磺味,兩年多來,我覺得這給我很熟悉的幸福感。」這個鬼學姊突然
變得很感性。我也聞到這硫磺味。

有一點刺鼻,但是我不討厭這味道。說不上來的感覺。

眼前的景象也有點刺眼,但是我竟然不討厭了。


以後每當聞到硫磺味,我總是會想起,這危險的一刻。


◇     ◇     ◇     ◇     ◇     ◇   


期中考完後的那個星期,我狠狠地翹了兩天的課,因為老婆請了假來台北看我。

帶她我去過的每個地方,學校後山看夜景,在擎天崗白天看牛、晚上看星星,那
時候剛好有流星雨,我學廣告一樣的耍著寶,變相的求婚。

果然女人是很願意吃這一套的。

這兩天我真是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她掉了好幾次的眼淚,因為她沒有
想過這一次上來看我,我會給她這麼多很久不曾再有過的驚喜跟浪漫。

在我應該上課的時間,我帶著老婆逛逛白天裡的校園,圖書館、仇人坡、我上課
的大義館、大恩館......還帶著她到系所去。

指著大大張的家族列表,跟她解釋什麼是【十七家族】。

「一種強制的法定血親吧。」我也是這樣告訴她。

她看著我的名字,我卻不自覺的看著「白逸淳」三個字。二十四家族的那個名字。

完全是不自覺的。


「ㄟ?學弟?現在不是應該要上法學緒論嗎?」糟,是會長學姊,旁邊是副會長
學長。
「ㄛ......我女朋友從台中上來,我先帶她逛逛......」

學姊跟學長也是很體諒的笑一笑,沒有指責的意思。

「呵呵,沒關係的啦,帶她好好玩吧,不過翹過的課記得要補筆記喔。」


謝過學長姐的關心,老婆很開心我有這麼好的學長姐。

「你們系上的學長姐都對人很好啊,蠻親切的。剛剛那個學姊也很和藹喔。」
「大多都很好啦,有的就很跋扈囂張,像是......」

我腦子裡浮起逸淳學姊的單眼皮跟一貫的挑釁的笑臉,卻另一方面馬上出現她感
性閉眼、清風拂面的影像。

「嗯?」
「不,沒事,我是說一樣米養百樣人......」


走到學校外的商店街,因為快到中飯的時間,人多了起來,我緊緊的牽握著老婆
的手,怕她被人群擠散。

迎面而來的,一個踩著高跟鞋,穿著緊身T恤、比上次看到感覺更加修長的鬼學
姊。太陽很大,因此墨鏡跳到她的眼睛前面遮掩著。

我相信老婆一定也注意到她了,因為所有的人都會把目光停在她身上,哪怕是一
下子。

她好亮。那種氣勢太亮了。我感到有點慌張。

她就要走過來,跟我擦身而過。會跟我打招呼嗎?搞不好不記得我了。

她走過我的身邊,我只聞到淡淡的香水味。

她沒看見我。


突然的我竟然有點生氣。她說她記住我了就是這樣?

「那個穿黃色T恤的女生,很吸引人的目光。她好亮。」老婆的一句話突然把我
拉回來。我驚覺自己的失態。
「她也是系上的學姊。」我努力的讓自己保持平常心。
「啊?真的嗎?那你怎麼沒跟她打招呼?她不認識你嗎?」

不認識?她說她會記住我。

「大概是沒注意到吧....」我緊握她的手一下: 「妳想吃什麼?」


直到老婆搭車離開台北,我還在不死心的想,她真的忘記我是誰了?

我也開始意識到,我是怎麼了。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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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有些人是想成為作家而不可得,才勉強去做別的差事。」
「正好相反,應該說,做什麼都不行,才會去當作家才對。」
—太宰治 貓頭鷹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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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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